31 章31(1 / 1)
全没有资格谈及他的意愿。就像当年他会以为自己坐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结果呢?
丁澈的脸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在回响:如果不是你……阿爸怎么会死……
丁洋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她恨啊,在她的眼中丁澈何止毁了丁家。如果这个不是她弟弟……如果眼前这人不是她弟……她恨不得拿刀子捅死他一了百了……
当初丁澈认罪,很快被判了过失杀人,被判到内蒙乌其塔的一个监狱服刑。
也不知道安排他顶罪的人是何方神圣,整个案件办得极其迅速、低调。等丁家父母和丁洋带着丁沛赶到北京时,匆匆见了一面还来不及多谈,丁澈就已经被转去服刑劳改。
丁家本来就不富裕,跑北京一趟花光了家里的钱。两老商量了一下,觉得儿子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冤情。于是赶回家把家当能卖的卖、能当的当,凑出一笔钱四处求人托人,希望能帮上儿子。
为了节省车钱路费,他们一直坐的是那种超载一半有余的黑营运车。
就在丁澈入狱七个多月后,两位老人第三次去而返的途中,车子翻了,丁家老父当场惨死,丁母伤了脊椎骨,从此成为废人。
丁家老父死前念念不忘的,是怎么去求人救自己的大儿。怎么让那个倔犟的儿子说出实情,几次探望都不欢而散,父子俩不是吵得脸红脖子粗,就是当父亲的大吼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吼完后,失眠的、四处奔波的还是那位老人。
丁父死了需要钱去弄身后事,丁母重伤更是需要大量的钱去救治……丁洋放弃骄傲借钱跑到北京,却被秦悦羚避而不见,秦家无人肯伸出援手……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会传染的麻疯病人……
这让丁洋怎么能不恨?这让丁澈怎么能不悔?
揭出这段往事,带来的伤痛历历在目,十年仍然不能治愈丝毫。
“你该庆幸阿爸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你这没出息的是为了一个女人顶罪!”丁洋的恨意一旦开闸,就像缺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泛滥。是的,她恨秦悦羚更恨丁澈,看到他痛苦总有一股难言的快意涌上心头,让她那颗已经恨了十年扭曲的心稍稍舒贴。
如果不是他被女人的美色昏了头做出的白痴决定,他们家怎么会家破人亡,她又怎么会有家归不得,有儿不能认。
这笔债,他还不起也得还!
“丁洋!”丁澈红了双目,狠狠地将手中的裁纸刀扎进书桌里,大吼:“你赢了!我欠你的,我还——”
他浑身颤抖,有一种生病似的冰凉。什么时候这个疼人的大姐竟然成了这样,尖酸刻薄极尽恶毒之能事。是他害的吗,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吗?
这个硬汉眼眶泛红,泪意涩了眼睛却流不出来。如果不是怕惊动不知情的老母,他多想拿那把刀子扎进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书桌。是他害的,不用丁洋提醒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压抑着吼:“她欠我的,你尽管去取,你TMD赢了!赢了——”
丁洋心里很复杂,原来只想着刺伤他,等他真正露出困兽似的伤痛,她发现除了更重的悲哀外,喜悦并不多。
可是她仍然昂着头,不认输地露出冷笑,就算脸上流泪这也不代表什么。
丁澈仍然全身压抑似地颤抖,双目通红双拳紧握大口呼吸。
姐弟俩一时无话,直到门被轻敲:“洋姐、阿澈,你们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陈桂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嗓门有点大。
这是讯号,向他俩宣布刚才的动静,丁母肯定也听到了。
于是丁洋走过去拉开门,对紧张兮兮的陈桂香扬声:“没事,阿澈块头大,碰翻了椅子撞到书柜,上面的书掉下来了。”
说完她又低声砸下一句话:“我去安抚妈,你俩好好聊聊。”
丁洋出去时将门又带上了,室内还是两个人,还是同样地尴尬。
陈桂香敏感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头,这里刚才肯定是吵上了。她心颇不是滋味地猜,吵什么呢?是因为姐弟俩对计划实施的目标不同?还是说洋姐又侮辱了那个妖精,丁澈生气?或是说……和自己有关?
这是她心里最最害怕的,就是这里的争执,和丁澈对待她的态度相关。
于是,她怯怯地走到丁澈身后,又怯怯地伸出手,想了一会,才大胆地圈上他的腰。动作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当伏上他的背时,她的脸色却是坚定和绝决的。
靠上去了,就不容许他把自己甩开,就像是多年以前一样。
果然如她预料一般,那钢铁一般坚硬宽厚,又灼热紧绷的身躯更僵硬了。他的味道真好闻,陈桂香意乱神迷地大口呼吸,好不容易能靠得这么近,终于又能感觉到他和自己贴近在一起了。
“阿澈……”
“阿香,别这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她的迷乱他的忍耐克制。
丁澈还没从丁洋的恨意中回复过来,自然心情不好心境不耐烦。他需要一再地提醒自己,背后靠上来的这个人,也是丁家的恩人才能忍着不将她甩开。
他多想一个人静一静,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泄心里的伤痛。
只要她们在,就不可能。
他用手去拨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却换来她更紧地抓住,把他的衣服都抓皱了,指甲透过衣料扎到手心也不放开。
“不放,我不要放开,阿澈,一放开你就不是我的了……”泪水不断地流,她后悔了,后悔同意丁洋的主意,后悔心里还贪有一丝执念,希望能获得更多。她根本就不该放手,不该让丁澈再见到过了十年,仍然美丽如夕的秦悦羚。
她也曾经是很美丽的大姑娘,现在却已经显出老态。而秦悦羚如果不是穿着打扮干练成熟,仅看样貌完全可以说她只是20相近的年轻少女。因为妒忌,在日本那一次她恨得忍不住拿插花的剑山往秦悦羚那边砸,引来了丁澈严厉的责骂。
为什么时光会这样厚爱那个妖精,她已经没有了青春和纯真,她不能没有这个男人。
丁澈很想仰天狂笑,当初每一个人都说支持他去复仇,讨回公道。现在却一个个指着他或怒斥或哀求,像是他被人迷惑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似的。
这路就算是不归路,不也是她们推着他上去的吗?
感觉到他身体又自僵住不动,陈桂香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哀求心软了,更是眼泪流淌不止,哀哀凄凄地用带着浓厚哭腔的鼻音说:“我什么都可以不去争,阿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要回她那里,我不敢说让你别去,可是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只想要一个安心……阿澈,抱抱我……”
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对这个强壮的身体,这个年轻的男人有欲-望,也有更多的不安。
她知道她是阻止不了丁澈回秦悦羚身边的,现在所有的愿望只剩下卑微的一个念头:
抱她,哪怕是在这里,哪怕仅有一次。
章43
“抱我……阿澈,抱抱我……”陈桂香哀哀地求着,又是这种可怜兮兮将尊严踩在脚底,带着哭腔和绝望的语气。
丁澈感觉内心荒凉。
如果没有秦悦羚和自己的欢愉,如果没有希望,他可能就无所谓了。在牢里有一段时间,他不也是绝了念头,想着以后出了狱就好好的奉养母亲天年,一切都不贪不想了。
阿香是他第一个女人,不管怎么样逃避,都躲不开忘不掉这个事实。
那段时间是丁家最黑暗、最难熬的时间,也是丁澈在牢里反复辗转不安,最担心和最后悔的日子。老父惨死为人子的不能送行,母亲也不知道脱离了危险了没有,有没有人在照顾。姐姐出嫁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十来岁的小弟……
然后就是那段时间,他天天数着日子熬盼。信一封一封地寄出去却几乎得不到回音时,阿香来了。
那是父母出事大概五个月后的某天,陈桂香大老远坐车跑来看他。她在探视室里低声哭泣和哀求他,让他把她当成妻子和女人一个晚上,让她住进监狱里的夫妻探亲室和他过一晚。
他当然是骂她荒唐的,就算她说要等他让他感动,他也希望在这8年里能够让她遇上一个对的人,放弃为他这个不成才的废物等待。所以他怎么可能在现在才来毁她清白,就算是家里人人都已认定,她在多年前跑北京时曾和他发生了关系,早就成了丁家的人。
他自己清楚,阿香和自己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连手都没有像情人间那样碰过。
说他傻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不是没有欲-望,可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他的欲-望,都只在想着一个人时抬头。
“阿澈,求你,趁我还是清清白白时抱我……”陈桂香在小小的探视室里,不顾看管着的狱警的侧目,泪流不止用力抓得他的手生疼。指甲将他因为劳动变得粗躁的手抓出血痕,证明她此刻心里有多慌乱。
丁澈摇头,他是不可能同意的,这是多么荒唐的要求。
陈桂香继续哀泣,话都快说不完整了,声音很轻:“大妈她、她快撑不下去了……如果没有钱动手术,她、她就要没命了。”
她向来管丁母叫大妈,声音虽轻,但对丁澈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
“阿香,你说什么?我阿妈她怎么了?我姐呢?”轮到他紧紧抓着她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攥得她生疼。大姐和阿沛呢,怎么妈妈出事了不是由至亲的亲人来告诉他,而是阿香一个人……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桂香很害怕,她在赌,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赌这么一场。有了豁出去的勇气,不代表心里面的忐忑可以消失。她动了动嘴,好几次想要出口的话都觉得不妥,又给咽了回去,整个人不停地哆嗦,打着摆子连抓着她的丁澈都能强烈地感觉到。
她越抖,丁澈的心越沉。
丁澈深深地误会了,他心里乱轰轰地绕来转去着许多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是往坏的方向绕着。
一是误会了她的发抖是因为丁家出大事了,不仅丁母,可能连丁洋、丁沛也出事了。否则怎么是由一个外人前来告诉他,而不是丁家两姐弟中的一人。二是误会陈桂香因为怨恨他让她等了多年,刚才提出的要求他也不同意,所以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别说是让他抱她,就算她提出更过份的请求,他也不会拒绝。
只要能尽快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深呼吸几次,他对她说:“阿香,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快告诉我,我妈怎么了?”
陈桂香流泪了,她看到丁澈的焦急,也听到他的答案,终于他同意了……却不是因为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分不清心里是苦涩还是开心,她诺诺地告诉了他丁家的现况。
丁家的确快撑不下去了,不管是病榻上的丁母,还是被重担压制得快崩溃的丁洋、丁沛姐弟。
丁父生前就已经为了丁澈的事举债累累,村里看丁家向来老实,当时丁父还在家里算是有劳动力,很多交情好的仍然也愿意给他们借钱。丁家父母同时出事,先不提丁父的殓葬费用,和丁母所需要的一大笔治疗急救的钱,债主纷纷上门就已经将正在念书的丁沛给弄得学都上不了了。
村里谁家的钱不是一身汗水和心血给赚回来的,再好的交情,借出去的钱也不能白掉水里。于是债主一窝风似地上门,堵着丁沛不让少年出门。丁洋的婆家发了话,如果丁洋要赶这趟混水把债惹家里去,就不认她这个媳妇。
丁洋是什么人,一不是胆小怕事忍气吞声的,二不是无情无义无动于衷的。哪会见到家里只剩下幼弟,老母又在医院卧病在床生死未卜时,抛开娘家不顾的。
等她踢破婆家锁着的门,从隔壁村冲回家,丁沛已经退了学。
丁沛刚刚考上高中,和兄姐不一样,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十分的好。丁父生前虽然说儿女个个都疼,可是也曾得意地说过,小儿子恐怕以后会是家里最有出息的状元。
丁父生前,借了同村多户人家的钱,合共一万七千多元的债。
殓葬费用需要支付最少不下四千多,因为付不出这笔钱,丁父的尸体还停在出事不远处一县里的医院太平间内,不能认领下葬。丁母同样在那里住院治疗,这还是上次丁洋去时,偷偷从婆家偷了两千块钱,加上陈桂香也偷了自家父母的钱给她带上,交了押金才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