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虽然自己只提成百分之三十,但这也是秘密,不能让校长知道。那就说是头儿们催逼吧,无论如何得要回来,不然不只段玉没钱换药,两个人连吃饭都不好维持。但若是要不回来呢?要是校长仍然说钱都用在了盖楼上,那怎么办呢?……贾圆有钱!问贾圆借吗?不行,问谁借也不能问贾圆借,我他妈又不是吃软饭的……还得想办法拉几桩生意。他妈的,我成半个下海的了……
到了单位,约摸校长上班了,南阁便往他办公室打过电话去。然而没人接。于是他又打校长的手机。手机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的。
“哦,南阁呀!”校长说,“你有什么事吗?”
“嗳,校长,是这样,上次给咱学校做的那个整版,我们总编又逼着我要版面费……”
“这个……南阁,不是说好了开学给的吗?现在没钱啊。”
“也不是我着急,是我们单位要机构改革,下个礼拜之前必须把所有的账都清一下。”
“南阁,你再跟你们总编说说,一开学马上就给,行吧?”
南阁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的毅力已经到头,于是败下阵来。
11点来钟,李离打过电话来,说是想喝点酒,一块去“来得好”吃吧。南阁说好。李离又问刘锋在不在,南阁说,他到下面采访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中午就他们两个,坐到了“来得好”。
上大学的时候,李离就有酒瘾。那会儿他和中文及美术系的几个同学一块给学校附近的那些小放映厅搞宣传,每周两次,拿系学生会的大布告牌子贴上自己制作的宣传画,搁在学生们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诱惑他们。由于他们做得比较好,远一些的电影院和放映厅也开始让他们来做宣传,于是他们又发展了几个人,不只在本校做,还跑到别的学校去占地盘,因此还和别校同样做这买卖的人发生过冲突。有了钱,他们就喝酒,考试给挂了,给老师买点东西,通融通融,也就过去了。而那时的南阁却正好相反,整天都躺在床上看小说,虽然也常常被他们拉去喝酒,却从来不参与其事。那时他也能挣点稿费,踌躇满志,总想当个作家。然而毕业后他对卖文为生的念头发生了置疑,从此虽然酒也常喝,但已经不能“斗酒诗百篇”了。
“有什么心事?”李离边给南阁倒酒边说。
“什么?”南阁道。
“看你痛苦的样子,是不是又失恋了?”李离道。
“没有。”南阁说。
“嗳,你现在到底有女朋友没有?和赵佳分手以后,再也没听你说过。”李离道。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南阁笑笑。
“没有固定的?”
南阁点点头。
“打零食不好,还是找个固定的吧。我看吴媛对你挺有意思的,她现在也是一个人,要不你俩就到一块算了。”
“哈哈哈,你批发蔬菜啊?”南阁道。
“你别这么说,要是吴媛跟了你,你小子就占大便宜了。第一,吴媛是本市的,你生了儿子,户口随她,什么入托啦上学啦,都方便;第二,吴媛长得不难看吧?配你没问题;第三,吴媛是独生女,她爸很有些钱,你和她结了婚,那她爸能不对你好?”
南阁大笑,说:“你他妈想得也太远了,这么就把我给卖了。”
“不是把你给卖了,这是现实。你想想,你一个人在洪州混,混到什么时候呢?能找到吴媛这样的,不容易。你再去找别人,不容易找不说,即使找到了,也是生人,还得摩合,摩合上两年,要不行,还不是又把时间给浪费了?那时候你再后悔,想找吴媛,人家已经嫁人了。那你就只能登征婚启事了,反正你在报社,登这玩意儿又不花钱。”
李离刚开始说的时候还很严肃,到最后,却笑了起来。南阁反而不笑了,说:“现在想不了那么多,烦着呢。”
“怎么了?”
南阁迟疑了一下,说:“老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钱。现在我一无所有,操心什么老婆!”
“所以我向你推荐吴媛嘛。”
“免谈免谈免谈。”
南阁啜口酒,又道:“他妈的原来的校长欠我六千块钱,一直不给。”
“一中?你们报上那软广告吧?”李离道。
南阁点点头。
“就是这样,做广告容易要钱难,现在谁也舍不得出钱,有钱也不给。”李离道。
“嗳,我问你点事儿,”南阁说,“你们要是几家报纸一块做事的时候,那最后钱是怎么分的?”
“分成啊,有提供线索的,有联系资金的,有进行采访的,有敲诈勒索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有劳动能力者不劳不得。”
“是只要给了钱就不曝光了吗?”
“有一部分是这样。有时候他们给了钱了,但是这个问题又让更多的报社给逮住了,或者上头重视起来了,我们也不得不随大溜,痛打落水狗。”
“你们跟多少家报社有固定联系?”
“哪有什么固定不固定的,需要和谁联系就和谁联系。大家办报的方向不一样,专长也不一样,所以具体和谁联系,都要先看要做的是件什么事儿。”
“嘿嘿,他妈的,搞得跟黑社会似的。”
“不能这么说,大家只不过是互相通通气,共同发展嘛。团结就是力量嘛。”
南阁叹口气。李离又道:“上回说的天利集团那事,北京已经有人来过了。他们一来市政府就派人跟上了。拆迁户控诉天利集团打死了人,天利集团说是拆迁户聚众打保安,保安出于自卫,还了手,但是没打死。找到市政府,市政府只让宣传部的人出来应付,其他人都躲了起来。宣传部说这事市政府正在调解,有些拆迁户不愿搬出,所以乱造谣言,调解一下就行了。说打死人那是胡扯,只是有一个老太太自己本来就有病,让雨淋了一下给死了,其他全是无中生有。但是咱们给提供了保安全副武装打人的照片,就算只把这件事的三方所说的话都客观地写出来,也够他们受的。”
“老百姓为什么不上访呢?”南阁说。
“告状啊?市法院早把这事给压住了。再往上告,就有人拦你了,当官的也都有一张网,很难突破的。”
“那你们做的这事儿就叫白道黑吃黑了,是白道上的人用黑办法互相掐,掐输了的流血,掐赢了的来钱。这他妈跟黑道上的人也没什么分别啊。”
“哪儿有什么黑道白道,你看那下围棋,虽然黑子白子各自组合成一体的时候,就好像是两军对垒,虎视眈眈的,然而每个棋子和每个棋子之间,你知道它们确切是什么关系吗?说不定两个白子互相嫉恨,又说不定这个白子和那个挨得近的黑子通奸呢。”
“哈哈哈。”南阁大笑。但随即想起他和贾圆的事来,脸略微红了一下。
“你这段时间有什么创收没有?”南阁道。
“没有。不过今天晚上有个事儿。市公安局今晚要突击搜查娱乐场所的冰毒和摇头丸,晚报我去。你们应该是王尧去吧?他拍片子,另外还得去个文字记者。”
“这事儿我不知道。”
“都是保密的,查完才公布。你要有朋友爱去那些地方,叫他们今晚先歇一歇。”
“嗳,再问你个事儿。还是天利那事儿。那个,商委主任不是天利的副总吗?可他又是李文元的手下,而李文元和鲁老师,也就是和俱乐部的关系不错,那这回天利的事一曝光,对李文元没影响吗?”
“这没多大关系。打人的事是在商委主任加入天利之前。李文元没事儿,有事儿的只能是马市长,他儿子承包了天利集团所有的建筑材料,这明显是天利在借助马市长的地位来方便自己的活动。”
“嘿嘿,你今晚又有好戏看了。”南阁道。
“什么?”李离问。
“冰毒和摇头丸啊,有这些东西的地方都有美女。”
“哈哈哈,”李离笑道,“流氓本色。”
南阁忽然又皱紧了眉头。他又想起了段玉断指的事。从哪儿去弄钱啊?段玉以后怎么办呀?对他来说,这都成了问题。
他记得段玉断指那天,在旱冰场中央的舞台上,有好几个姑娘都在狠命地甩头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吃了摇头丸?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患有青春期综合症,她们那样疯狂,只不过是想甩掉那沉沉的未来。而自己呢?我都24了,早已过了青春期,但是浮躁之气却依然在体内久居不去。——它们是否会伴我终生?
下午没什么事,南阁两点来钟就往回赶。段玉一个人在家,残了一个手指,天又热,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
然而到家之后,南阁却发现门是锁着的。她吃饭去了吗?他想。便跑到楼下去看。下了楼才觉得不对,街边那么多饭馆,你一家家地找吗?何况已经3 点多了,她早吃过饭了吧。便又跑上楼来,在楼道里喊了两声段玉的名字。也许她在厕所。但没人应。他边下楼边给精彩美容院打电话。
“段玉在这儿吗?”南阁问道。
“她来过,又走了。”接电话的人说,“她已经不在这儿干了。”
“什么?”南阁道。
“她辞职了。”
“哦,好。”
南阁挂了电话,又给段玉打传呼。打完传呼又上楼来,打开门进去,看段玉留字条了没有。但什么也没有。
过了大概5 分钟,电话响了。
“喂,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