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凝宁三问(1 / 1)
就在东面厢房对木安瑶的消失而蠢蠢欲动之际,位于金府南座的院落,却是一派的平静。
院前,种下了串钱柳。
那一串串吐着猩红艳舌的花蕾,一如昔日,那双惑人的红唇。
金载沅凝视着随风而晃的花柳,怔然。
这些串钱柳是她种上的,她说只有看着这些花儿,她的心情才能平静。那时,他便移走了原先就载种的三棵桃树,两树梨花,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想再看见她眉心紧蹙的样子。
她是他的妻,他自然不愿看到她悲伤。
可谁又能料到,这仅仅是她的另一个谎言……
“城主,赌约的事情,奴婢已经听说了。”
凝宁端着一碗药汁来到金载沅身边,今日的她一身淡粉色的水袖长衫,显得特别幽静文雅。
“觉得难以理解是吗?”
金载沅回头,深邃的眼眸淡淡地扫过一眼凝宁,伸手接过药碗。
凝宁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想不通,究竟木安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导致一直采取冷淡态度的金载沅会突然间就改变了想法,甚至不惜与弟弟金载淳对驳。
突然间……
不,或许并非突然间,而是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放弃过?!
乍然而入的念头令凝宁心猛烈地一颤,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勇气再做任何猜想。
端起药碗,金载沅却没有马上将其饮尽,眸色落入碗内乌黑的汤汁,那随着手指轻颤而微动的涟漪,像是他胸口的心湖,被一波又一波来袭的情感冲撞着。
至今,他也没想明白为何他会这么做。
那一刻,就在金载淳认为木安瑶是为了挟持金承轩作为人质而离府的时候,他却对这一份质疑感到莫名的不悦。
是因为她那该死的眼泪吗?
不,这因与眼泪无关……
“城主,药凉了就没用了。”凝宁调整了呼吸,徐徐俯下身,拇指和中指轻轻地揉着金载沅的膝关节,喃道,“还疼吗?”
“多亏你的配方,已经好多了。”
“下雨的时候还是很难受吧?”
“还好。”
“奴婢听郑管家说,上一次复发的时间……提前了……”
凝宁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有些哽咽起来,金载沅轻轻地拂去她的手,淡然道:“无妨,这不算什么。”说罢,将药汁一饮而尽。
眼眶蓦地一润,凝宁想要移开视线,她想要立刻转过身,不去看这一身淡漠。
可她做不到。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决定铤而走险,无论如何,都想要去他的身边,不放他一人孤独。
“城主……难道城主没有想过,休妻吗?”
换做平日,这话绝对不会从凝宁口中说出来,只是今日,实在特殊。
金载沅愕然,抬眼看着凝宁,卷长的睫毛一阵颤动。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尴尬而又峻冷的气氛迅速从屋中铺散开来,似乎要与屋外的艳阳天一较高下。
“对不起,奴婢不该过问的!奴婢立刻就……”
“不是没想过。”
金载沅抓着药碗,关节处隐隐泛白,“只是本王胆小,没有勇气承担后果。”
“城主……”
“迄今为止,凤凰城依然是我四城之都,凤凰城对百姓而言任然是皇族的象征。纵然实力与过往以不能相提并论,但还是东西南北四城进贡的唯一家族。”
金载沅推着轮椅,慢慢地朝着屋门口移去。
“一旦休妻,就意味着与皇族决绝,这样,他们就有借口出兵我东城。”
“可是城主,当初分明是他们先赖账的!”
“但本王还是接下了不是吗!”提及这件后悔莫及的事情,金载沅的背影越发地沉闷孤寂,“本王明知道她不是六公主却还结下了这门亲事,这无疑等于默认了皇族的行为,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心!”只听得凝宁一声低呼,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怀里掏出一粒红色药丸,推入了金载沅的口中。
这是镇定丸。
金载沅中的这个毒,天下罕有,不仅会慢慢地折磨人,废其武功,久而久之连同四肢的也一并毁去,届时,金载沅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废,一个毫无作用的人。
木安瑶要的就是这个,她从来就没考虑过金载沅的死活。
所以,这样的女人,死有余辜……
“本王可以了。”金载沅闭上眼调整着呼吸,“凝宁,谢谢你。”
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候更幸福的了呢?凝宁眸色流光,不觉脱口道:“城主,凝宁可以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城主……城主您到现在……还爱着夫人吗?”
金载沅蓦然抬首,只见身旁这位妙龄女子一脸寂寥,实不像是个正值青春者所该有的表情,不觉一愣,却答不上话。
爱?
不,怎么会爱?
已经谈不上爱不爱了。
只是,乏了。
他被困在这一圈围城的境地太久,久到他所想所做的只求他的家人、他的城民不再受到伤害,至于他自己会变得怎样,他并不在乎。
是生也好,是死也罢,这一生就这么回事了,再多,也多不出什么奇迹。
“本王现在只想知道,那日在彩虹厅,到底是真是假……”
“但城主还是选择了相信是吗?”
金载沅戛然止声,青花瓷的药碗与琉璃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霎时震碎了炎日的窒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