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哪、哪有你说的危言耸听,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眼线,有什么制衡。”忆夏强硬的回嘴,但底气已不如从前。
“这些眼线不同于他人,他们只忠于朝廷,只要江湖不起风云,他们就维持着自己的地位不变,若有事端,只需上奏朝廷便可,你们又怎么会知道?还记得被你杀掉的言陌容吗?他是江湖中声名狼藉的玉公子,却手握近二百朝廷眼线的联络,真正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任何门派中的动态,只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制衡,就是不让任何一方做大,让黑白两道互相牵制,偶尔让他们厮杀一番,削弱彼此的势力。”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许风初执掌江湖二十年,他的制衡是最得皇家赞赏的。”
“什么?”
“许盟主是官家的人?”
“怎么可能?”此起彼伏的惊讶,叹息,就连
“鬼影”的脸上,也变了颜色。他没想到此刻会听到那个名字,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感情的名字,更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听到那人的身份。
更惊讶的是,她怎么会知道,现在的她……她慢慢的转过脸,笑容中有几分萧瑟,
“你知道为什么许风初在临终前一定要‘紫衣侯’争夺武林盟主吗?”他定定的看着那笑容,那清冷高贵的笑容,想起她昔日的优雅,思及她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风范,连他的声音也哑然了,
“因为解衣也是朝廷的人,是官府派入江湖中制衡的人,对吗?”她很慢很慢,却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无言的闭上了眼睛,一声长叹。
“所以她不得不约战楚濯霄,她必须要给朝廷交代,更不能让‘清风暖日阁’容于世间,因为楚濯霄和楚濯漓是‘佘翎族’的后人。”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低。
“不仅她,整个单家都是朝廷的人,她不能背叛家族,不能违背任何皇命,因为她不能将家族拖入万劫不复中。”她睁开眼,苦涩飘起在唇边,
“单解衣是,单凤翩也是,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故意挑起江湖的争斗,故意让你的人忍不住的出手,一旦整个江湖所有教派卷入其中,他就可以上奏朝廷派兵剿灭,黑道所有联盟就将彻底覆灭。”她的脸转向依然在震惊中未醒的忆夏,
“漓虽然不知道单凤翩的身份,却能猜到单凤翩故意诱敌的心思,所以他让大家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单凤翩为什么急着诱你出手吗?因为北地将士逾期不归朝,皇上要派兵镇压,如果皇上此刻派兵镇压北地将无暇顾及绿林,所以他一定要皇上先派兵绿林,而迫在眉睫的一场战斗,就是最好的借口,所以……”
“所以这一次来的人,绝不是普通的白道高手,也不单单是各大门派倾巢而出,根本就是一次朝廷的派兵镇压。”开口的,是依然冷静的
“鬼影”。她迎着他的视线,苦笑中……点头。
“怎么会这样……”忆夏喃喃自语,怅然失神。所有的香主堂主也是面色难看,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于他们而言,他们毕竟只是黑道群雄,自身独行的远比白道大门大牌的多,个人行事随心由性,不受束缚管辖,更别管理之力和御下之能,那不是自小就有严格约束下白道门派能比的,更不能与铁律下的军队能比。
在单对单的时候,他们不仅不会输,甚至身上那种拼命的气势远在名门正派之上,一旦在阵营对峙时,那种单兵作战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且不论单凤翩受的兵法教养,只风琅琊一人,昔日沙场无敌的战将在他身边,这边就无法抗衡了。
看看场中的人,若不是楚濯霄和楚濯漓的能力,他们只是乌合之众,能走到今日兄弟二人功不可没。
“我们该怎么做?”到了这一步,他们除了将目光投向盟主,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能在绿林混的,她又怎能要求他们有良好的教养,有大局之观?
“走吧,去看看漓那边什么情形。”她率先动了脚步,朝着大厅外行去。
自动自发的,人群跟在她身后,遵从了她的话。身处内院太久,她甚至不知道外面的路是什么样的,她索性慢了步伐,等着他上来。
此刻的他,必然是不会放过她这些日子的隐瞒。果其不然,身边刹那多了道颀长,强大的气场隐隐覆盖了她所有的呼吸,不容忽视。
指尖微暖,已被包裹住。她的唇角,淡淡一缕笑,迎上他,
“不责怪我吗?”手中力量更重,仿若无声的誓言,
“责怪什么,难道责怪你隐藏性格,只为了骗骗与我睡几夜吗。”窒了窒,她无声的笑容更甚。
他不是爱说笑的人,在这种局面下还会与自己开玩笑,可见他内心深处的愉悦。
“只要你回来。”他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就好。”是啊,只要她回来了,他还在她的身边,就足矣,其他又何必多究。
于爱情,他是固执,这种固执的背后却又是一种单纯,单纯的只要她,不带任何其他目的。
“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吗?”他依然护卫的姿势圈抱着她的腰身,
“我承受过‘摄魂术’破解时的痛,可是……”可是他一直将她保护的好好的,没有刺激过她,没有让她想起任何不愉快的往事,她是如何觉醒的?
那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刹那严肃,泛起了淡淡的杀气。
他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诛杀言陌容时你就醒了,是不是?”她回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到她的力量,这动作更像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不算坏事,你来的也及时,更给了我十数日的天真快乐生活。”
“只要你答应,我愿给你一世的天真快乐。”话语声停了停,忽然很轻很轻,
“来生、三生、十世,都许给你,如果你要。”
“为什么不要?”她的声音很纯净,还带着几分天真的清亮眼神,问的如此无辜,一时间倒让他无法回答了。
本是深情款款艰难挤出一句话,完全在这个表情下没了凝重,她回答的那么理所当然,末了还调皮的挤挤眼睛。
他无奈的叹息,叹息声里分明是笑意满满。有时候,承诺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深沉的伤感,即便在这临敌对阵的时候,相视一笑许定所有。
鼻端,忽然一阵痒痒的,她的手下意识的捂上,宽大的袖口遮挡了半边容颜,掌心中一片湿濡。
口中,咸腥的味道弥漫开,她强忍着,一口口的咽下。这血,来的猛烈突然,若不是袖子的质地好,吸去了不少,只怕此刻的她早已是衣襟染满。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然瞒不过他的眼神,
“怎么了?”她摇摇头,无法开口说话,口中不断的有血,她只能艰难的咽着。
只怕是逃不过了,就算此刻能止血,她也没办法不被他看出一点痕迹。
大家都是练武出身,对血的味道,感知最敏锐。更何况,她反常的行为,更避不开他的注意。
当她的袖子被他拉开的时候,鹅黄上色的袖子上殷红一片,凝结成深色,层层叠叠的,煞是吓人。
他的眼睛刹那瞪大,手指飞快的点过她身上的几个穴道,
“怎么会这样?”血流终于被止住,她很随意的擦了擦,
“最近不是吃就是睡,你看我喜欢吃春卷,天天炸春卷,可能吃的有点多,上火。”这个理由,似乎像那么回事,配合着她无所谓的表情,再想起她如今的身体不似以前,真像那么回事。
“让我看下。”他的手搭上她的脉门,想要探查。她手缩了缩,躲闪了他,目光看向前方,忽然扬起了纯净的笑容,整个身体朝前扑去,
“先生。”白色的人影正站在山头远观,身边陪伴着几人指点着山脚下,冷不防这一声,猛然回首。
和暖笑容才起,鹅黄色的人影飞扑入怀,落进他张开的怀抱中。狗儿娇腻的声音厮蹭在他的颈项间,
“先生,多日不见,想死狗儿了。”
“是吗?”他的目光越过狗儿的肩头,与楚濯霄的眼睛对上,眼中蕴含着几分春水温柔,
“狗儿最近乖吗?”
“嗯。”甜甜的回答,她用力的点着头。他的面容,半藏在她的发丝后,看似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见,
“还和我装?”她在他臂弯中轻喟着,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什么时候?”
“狗儿是我养的,摄魂术是我下的,就算不了解狗儿,摄魂术解开的刹那,我是有感应的。”她露出一个骗不了你的神情,
“我还以为骗的很好,却都是我无用功。”
“即便这些都没有。”他的声音流淌如温泉,
“兄长此刻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一切,你再热情一点,我想他一定不介意把我直接从峰头上扔下去,交给单凤翩凌迟。”她不用也回头,也能感觉到楚濯霄那锋利的眼神,她埋在楚濯漓的怀中,
“别让他给我把脉,替我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