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树上的黄狗儿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树下的五个人,长长的睫毛扇扇,充满了疑惑。
这些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江湖豪杰武林高手?可是怎么看上去,和村头卖肉屠夫差不多?
大砍刀,粗布衫,那草鞋……黄狗儿不由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很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自己的鞋都比他们的好,如果所谓的江湖豪杰都穷成这样,那他还是跟着先生捣药算了,武林高手原来都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
先生果然是有先见之明,那顿竹笋炒肉抽他个没出息的家伙,今天自己亲眼看到了所谓的武林高手,所有的好奇都幻灭了,他黄狗儿再也不羡慕什么高来高去的人物了。
“他叫什么来着?”有人揉着脚丫,翻眼想着,
“单什么?”
“单凤翩。”不等人提示,他突然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就连名字也是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入耳,黄狗儿顿时犹如被雷击了一般,脑海内嗡响。
“凰羽翩兮,宇内伏兮,凤儿鸣啼,五洲沉喑。”狗儿抱着自己的头不住的颤抖哆嗦,疼痛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棒槌,一下下捶打着他的脑袋,而这几个字,浮现在眼前,竟然是一幕奇怪的景象。
新墨白宣,狼毫笔走,这十六个字带着湿润未干的痕迹,紫色的衣袖手中拈着笔,看向身边的人。
红衣,金丝坠垂,腰身间的金饰镂空而雕,圆弧下尖,就如同凤凰尾羽上最美丽的金色,高贵飘逸。
脸呢,为什么他看不到人脸,紫色的、红色的人影,他都看不到。再想,只有更疼。
黄狗儿哀鸣一声,从树上跌了下来。不想了,不敢想了。直到此刻,他才稍缓,但是疼痛已经侵蚀了他所有的力量,只能趴在地上可怜的喘息。
“什么人?”几名大汉望着地上瘦小的人,刹那间爬了起来,手中刀出鞘。
狗儿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的嚎着,摔下来的时候,幸好带落了包袱,他只摔在包袱上,不然这一下,那瘦小的身板就直接摔散了。
“似乎是个娃子。”一群人松懈了警惕,纷纷归刀入鞘。最先前的那汉子皱着眉头,
“喂,你在树上干什么?”
“睡、睡觉。”狗儿抱着包袱,眼中含着两泡泪水,头疼让他全身无力,就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不知道谁家的傻小子。”一人嘟囔了句,挥挥手,
“滚。”狗儿不敢多话,艰难的爬了起来,拖着偌大的包袱想要走开。这些人好粗鲁,身上透着一股让他厌恶的气息,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他还是赶紧找到先生。
包袱因为刚才坠下地早已经松了,被他这么一拽,彻底打开,几个明晃晃的东西掉了出来。
“金子!”有人一嗓子喊了出来。五个人齐刷刷的再度站起身,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唯有黄狗儿浑然未决,傻傻的蹲下身体,捡着滚出来的金子,一粒粒放回包袱里,再扎扎好,继续拖行。
“小子!”一人快步挡在了黄狗儿的身前,
“别走。”
“啊?”他茫然的抬起眼睛,不明所以。
“放下包袱。”男子不耐的看看黄狗儿瘦小的身板,
“爷让你滚。”放下,不放下?两个念头在黄狗儿的心理交战着。放下,会被先生竹笋炒肉。
不放下……他似乎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感应。
他忠于了身体的感觉,松开了手,望着眼前的五个人慢慢的后退。有人快步的上前,打开了包袱,忍不住一声惊叫,
“哇,好多银票。”同时,那人也翻到一枚黑黝黝的令牌,拿在手心中颠来倒去的看,口中喃喃自语,
“‘清风暖日阁’桃花令。”
“啊?”
“什么?”
“怎么可能?”几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那大汉,拦在黄狗儿身前的人沉下脸,
“桃花令是昔日‘清风暖日阁’阁主的令牌,虽然‘清风暖日阁’解散了,但是楚濯霄和楚濯漓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说不定……”趁着他们分神的空档,黄狗儿想也不想,撒腿就跑。
耳边,一个声音吼来,
“不能留下这个小子,杀!”刀风声,扑向他的后心。此刻的黄狗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声冷哼,
“找死。”两个字,让扑来的大汉猛的站住了身体,那一声冰冷的哼声,仿佛透进他的骨子里,让他不敢逼视眼前那双明眸寒瞳。
也就是一瞬间,黄狗儿再度蹲下身体,抱上了头。疼,好疼,说不出来的疼。
他在地上打着滚,扭动着身体。刚才,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那刀光、那剑影如此的熟悉,那种杀气,更是说不出的感觉,他想要想的更多,那疼痛又再度来袭。
大汉再也不迟疑,手中的刀狠狠的落了下去。而此刻的黄狗儿,已经毫无任何反抗的力量,甚至在刀落下之前,就已经昏了过去。
尖锐的刀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锋芒,狠猛的力量,只要沾身就能将他劈成两半。
无声……因为两枚手指拈住了刀背,在那刀锋即将挨上黄狗儿身体的时候,白玉的指尖,完美无瑕,粉色的指甲,半透着玉质温润。
“我的人,你也敢碰?”温润的嗓音,清雅。白色的衣袍,纷飞。一只手抄起地上的黄狗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男子的眼睛一一从面前人的脸上划过,那寒意,让五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你是什么人?”大汉喝吼。红唇挑起,笑容轻绽,绝美掩盖了他平凡的容貌,辉映众人眼底。
“碰了他,你们就再没有活着的机会。”他的笑容越发大了,眼中的光芒如水,看上去秀美绝伦。
那话语,没有半点威胁感,男子一挥手,
“并肩子上,废了他,让他知道‘云中五霸’的厉害。”五个人纷纷刀出鞘,可惜他们的刀才出了一半,眼前白影一闪,咽喉冰凉。
烈日下的风景渐渐变的灰白,有人想要说话,喉间只有咯咯的声音,再也不能发出一句话。
身体萎顿,摔落尘埃,红色沁出,染上地面黄土。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依稀听到白衣男子悠悠然的叹息声,
“我叫楚濯漓,记住了好上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名字属于什么人,模糊的视线里,白衣男子垂下脸,在怀中瘦弱男孩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怜惜十足。
“狗儿。”两只手指夹上他的鼻子,摇一摇,
“快起来,不准懒了。”睡梦中的人发出咦呜的叹息,手指无意识的挠挠,想要拍开骚扰他好梦的手。
手才挠出,那鼻子上的手缩了回去,待他翻身想要继续的时候,那手又伸了回来,继续捏着他的鼻子。
如此反复几回,黄狗儿终于不耐烦的睁开了眼,鼓起脸颊愤愤的瞪向那不知好歹的手,
“哪个混……”正对上的,是先生清润的眼瞳,还有悬在空中未收回的手指。
那个蛋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了。黄狗儿从薄怒到惊讶,脸色转瞬变成谄媚,带着数分讨好,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先生早。”
“不早了,起来。”先生看了眼窗外,黄狗儿这才发现,外面月朗星稀,正是夜半时分。
“呀。”他低呼一声,挠了挠脑袋,终于察觉到有点点不对了。
“先生哇……”一声凄惨的哀嚎,扑上先生的肩头,死死的搂着,身体不住的颤抖,
“有山贼啊!!!”掌心轻抚着他的背心,先生的嗓音如水润泽,缓缓平静,
“有吗?为什么我汲水回来,只看到一个在树上睡死了的你。”
“有啊!”黄狗儿继续撕心裂肺的叫着,
“他们抢包袱,还要杀狗儿……”清清冽冽的笑声一阵一阵起伏,把狗儿狂乱的叫声压了下去,淡淡的草药香气沁着呼吸,温暖的臂弯安抚着惊弓之狗,
“包袱不是在桌上吗?你的狗头不是在脖子上么,怎么会有人杀你呢?”这样的声音,轻易的渗到心底,让他的心灵渐渐平复,充满着暖意的嗓音包裹着他,狗儿扒拉着先生的颈项,抽抽嗒嗒。
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桌上,偌大的包袱躺在上面,鼓鼓囊囊的感觉显示,东西应该是没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