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1)
倒是那个被挟持的人半点无所谓,悠悠闲闲的笑着,云淡风轻,
“解衣想问我是不是知道内情?”长长的睫毛眨了下,似乎是承认了,
“解衣也是在看到楚雪杨的画像后,有了这个猜测吧?”
“是!”她不动声色的应着,脚下朝着楚濯漓的位置移了移,
“当日在陶涉府中,我就一直在猜想,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能力,让这么多武林同道为之牺牲也要保守他的秘密,此人或位高权重,或德高望重,那时候的我就开始怀疑许盟主了。当我看到楚雪杨的画像后,我曾大胆的猜测,如果楚雪杨和她的孩子还活着,那孩子定然不会再姓许,而会追随母亲姓楚,他应该有着传承自楚雪杨和许盟主的气韵容貌,他会有‘佘翎族’的印记,他应该是……”苦笑着,她回首楚濯霄,
“二十六岁。”她的猜测并非完全没有根据,毕竟她有单家在身后调查,太多蛛丝马迹让她有了大胆的理由。
“许盟主,您不会怪我此刻多事吧?”她看着许风初沉默的面容,忍不住轻叹,
“漓,你为什么不说。”
“呵呵。”轻轻的笑声从楚濯漓的口中飘处,这样的随意,完全不在乎那放在颈项间的手指,
“解衣何必阻拦,杀子这事,许盟主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被人撞破与文大侠的奸情,不也是选择了杀妻灭子吗?我说与不说,改变不了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他的眼中,竟然闪现出一丝看好戏的光芒,只是那光芒的背后,也是隐隐的伤痛,与此刻楚濯霄眼中的神情一模一样。
“文大侠,当年许盟主亲身为你解毒,真可谓情深几许,二位同榻缠绵,并肩行侠,羡煞多少武林侠侣。”楚濯漓的话,不是对着许风初,却是字字刺着眼前的文雁岚。
他的话,窃窃私语无数,讪笑无数,细细碎碎的传到擂台上,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非常难看。
曾经风光无限站在巅峰的人物,曾经他人口中景仰的侠之大者,转眼间私密被公之于众。
禁忌之恋,杀妻灭子。每一样,都足以将他们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在他们想要退出武林的前夜,在他们苦守了这些秘密三十年后,就被这残废的白衣少年,毁了一切。
“你再多言,休怪我手下无情。”文雁岚手中的力道渐紧,眼中憎恨的光芒爆发。
楚濯漓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一切,还有许风初的全部。当两人的目光相对,楚濯漓那饱含深意的笑容,更像是蓄谋已久得逞后的看笑话,那嘴角的讽刺,刺痛了文雁岚的眼睛。
纤长的颈项扬起,浅笑温柔,
“人在你手中,我反抗不了,随你了。”这一瞬间的淡笑,文雁岚仿佛想起了什么,静静的望着那张脸。
三十年前,也是这种温柔的笑,也是这种轻飘飘的语调,也是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眼前人即便没有他的俊美潇洒,那眼神却像极了。
“杀了我吧,是我让你们身败名裂的,是我让你们江湖再无立足之地的,也是我让你们连退隐江湖都不能。”楚濯漓冷笑连连,眼中爆发出诡异的光芒,声音谆谆诱惑,
“我毁了你最心爱的人,也毁了你,杀了我……快出手杀了我……”文雁岚的眼,杀气一点点的浮现,手中的力量越来越紧,楚濯漓的脸色越来越白,那笑容却越来越大。
“文大侠,不可以!”单解衣一声断喝中,一道人影掠过,掌心拍向文雁岚的肩头。
当那身形映入文雁岚的眼中时,他默默的望着,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挨了一掌。
人影踉踉跄跄的后退,一缕血丝从唇边滑下,许风初站在楚濯漓的身前,
“雁岚,不能杀他。”文雁岚淡雅的前襟,被唇边滑下的血印染,无声的望着许风初。
许风初的身后,楚濯漓依然带着笑,却笑的冰冷。
“对不起。”许风初看到文雁岚的那丝血痕,眼中浮起痛苦的神色,
“你为什么不运功?”
“你以为我会出手杀他吗?”文雁岚轻咳着,溅出鲜红点点,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不信我而向我出手。”
“我……”许风初讷讷的说不出话,望着文雁岚,手虚虚的伸着,停留在空中。
“怎么,当年对自己亲手教过剑法心法的儿子都下得去手,如今,却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舍不得了?”人群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回响,
“别忘了,他们也是‘佘翎族’的人,有你最痛恨的血统。”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处。
楚濯漓面对着许风初,连头也不曾回头,淡淡的开口,
“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忍着。”苍老的面容,蹒跚的步伐,呵呵的轻笑中,老头一步步的行着,没有施展身法,而是慢慢走上擂台。
他的脚步很慢,但是每一步都牵扯了无数人的眼神,跟随着他而动。许风初眼中一闪而过惊讶,
“‘天机子’?”这就是靠一张嘴一只笔就撼动整个江湖的人物?他的名气太大,大到当真人出现在群雄面前时,太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就是指点江湖,万事瞒不过他眼睛的人物,
“天机子”。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一个藏着无数别人秘密的人,每个人都想从他口中听到别人的秘密,又唯恐从他口中说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的出现,或许让许风初惊讶,可能让文雁岚诧异,但是绝不会让单解衣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从楚濯漓说出那么多秘密的时候,她就知道在楚濯漓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帮她。
放眼全江湖,能有这个实力偷窥到许风初的人,只有
“天机子”。只是令她不懂的是,她也曾亲访
“天机子”,答案不过是含糊其辞,为什么面对楚濯漓,他不再明哲保身,不再三缄其口?
当初忌惮许风初的身份,如今就不忌惮了吗?不仅道出隐私,甚至还亲身前来,这又为的什么?
楚濯漓的轮椅轻轻的转了过来,白衣公子迎着
“天机子”的方向,
“我就知道,你利用我打击许风初,不可能不来看热闹,做了这么多,不就为了看着他被你亲手毁了吗?”浑浊的小眼睛里透着几分赞许,脸上的褶子在笑容中拧成一团,让那笑容看上去分外的诡异,
“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楚濯漓冷笑颔首,
“你昔日不肯对解衣说出这一切,却在我询问时全然相告,唯一的理由就是,借由我的口说出来的话,远比解衣要给许风初的打击大。”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天机子”一步一步,踱到了许风初的面前,端详着楚濯漓的脸。
“我这么做,只因为我想做,与你和他的恩怨没有半分关系,也不代表你将身份掩饰的很好。”楚濯漓的冷情,永远都藏在温雅的笑容背后,轮椅缓缓的移动到单解衣的身边,
“别说是我,就是解衣,亦早已猜出了你的身份。”在这一刻,单解衣看到了白衣公子清俊的笑容背后,飘荡在身上无边的落寞。
因为太清楚太明白,他的抉择,往往也要比他人更多理智,这理智的背后,是伤人伤己的刀,每落一下,无异于在自己心头划下重痕。
明知是利用,还要被利用,甚至知道利用自己的对象和将要伤害的人与自己的关系,谁能理解他心头的悲凉?
她伸出了手,按在他的肩头。再强悍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至少他还有她这个朋友。
楚濯霄推上他的轮椅,一言不发的将他收到自己护卫的羽翼下,不需要更多的语言,楚濯漓是他一直保护的弟弟。
楚濯漓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汲取着她唯一的温暖,眼神在单解衣和楚濯霄身上游移,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三个人的气息在这剑拔弩张的擂台上张起小小的温暖。
已是一层窗户纸,三人心中都隐约明白的情形,无论是让楚濯霄还是楚濯漓说,对他们而言都太残忍,单解衣的选择唯有自己来戳,因为不忍心。
单解衣摇摇头,
“我是该喊你‘天机子’,还是该说‘琴剑双绝’前辈?”老头只是笑着,
“不愧是‘紫衣侯’,只字片语就能猜到这么多,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