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宴席(1 / 1)
时隔数十日,本仙已然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了。日子过得又如平常一般,练剑、背经文、练仙术、习药书……噢,两个师父布置的功课太多了,于是又怀念躺着看书,等婉兮送餐的日子……呸呸呸,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呢……
最近跟着扶曦师父研习转伤术。
这转伤术倒也神奇,为的却是将别人的伤势转到自己身上……不过自然是有益处的,别人身上的伤若是喷着血的那种,经这转伤术转到自己身上,倒也只是一道小伤口。不过这转移的程度真的很难以捉摸……
我跟着扶曦师父画出的手诀图捏咒。
扶曦师父在一旁教导:“这转伤术要修得好咯,那十成的伤便只变作一成。可若是功力不足,或是运术时心绪不宁,遇着什么情况,这伤就要是十成十地转到施术者身上。你那婉兮师姐虽修炼已久,却也时时失灵。所以,瑄瑄你记住,万万不可遇人便施这术,还是自己性命要紧。……”
谁料到后来,婉兮师姐正是死于这个术下。之后,扶曦师父下了禁令,封藏此术,记录之书尽毁。
这些日子,楚曦山和甘草坞一如既往的平静。于天界别处,倒是有新鲜事。
其一,就是九重天上的王母寿宴,几天前一仙童送了帖子给楚曦山的两位师傅。师父避世至深,宁愿在楚曦山种菜喝酒,也懒得去理别人的繁琐事。于是,他们派了我和婉兮赴宴,倒也算是应和一下。第二个新鲜事就是,传闻北海水君的府上失了一件宝物。据说这宝物是凝着魔力的,落入邪魔外道手中怕是会引起混乱。这宝物怕且就是一颗莹石。
天条有令,得莹石者必先就地毁之。倒是这个北海水君,仗着自己是天君的叔父,竟敢私藏了一颗。仙界各方对此非常不齿,据说不少仙友向北海水君发了断绝来往的书信……
九重天,王母宴上。
至凡间上来后,许久没见着这么热闹的场面。不少仙云从四海八荒而来,驾到南天门赴宴。
婉兮牵着我大大咧咧地走进宴席。
“瑄瑄,我告诉你,那九重天上的仙桃可好吃了。我当年还是托了那两个老馋鬼的福,吃了他们上来盗的几个。今儿得怀两个下去给师父们。”
我们一路上前,拜过了天君和王母,献上了一件彩凤羽绣成的大袍。王母喜笑眉开地说:“这楚曦山的两个丫头生的灵巧。”着人拿了一篮子仙桃来,道:“你们的扶曦师父和楚卿师父爱吃的,领了下去给他们吧。”婉兮恭恭敬敬地谢过王母,接过了仙桃。
仙娥带着婉兮和我到席间就坐,于圆桌间穿过,一个男仙望着我道:“你可是甘草坞苏甘的后人?”
我一顿,这见过我奶奶的神仙按年纪算,必定是上古就生着的。
对于苏甘祖母,我是素未谋面,倒是清老爷子的房中挂着几幅画像。某次我取了给瑾瑜看,岂料那小子一不小心竟撕了一张。老爷子知道后,罚我们抄了三百遍《忘世决》,两姐弟白日早起,夜里点灯,抄得好生凄凉。
我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个礼,道:“上神记性甚好,小仙正是苏甘上仙的孙女。”
“果真这般,哈,对美人我自是过目不忘呢。”那位上神转过身倒了一杯酒,“竟是八万年过去了……那青清在甘草坞呆得可好?”
这上神辈份竟高得可直唤老爷子作青清……
“爷爷闲来无事,在甘草坞行医施药,也乐得清闲。”
“那青清,当年还浪费了我好几坛顶好的酒,改天得找他叙旧去。”
说到这,那上神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笑呵呵地入了席。
宴间各方神仙谈笑风生,说起自己领域上的事情,得意洋洋。谁家又驯服了灵兽,谁家的封地又一派昇平,谁家又观察到了仙境奇观之类的等等……
“雪域太子到。”仙使通传着。这个六师兄竟然也来了。不少仙娥和男仙都忍不住投去目光。只见封任堂一身白衣,踏云而来,挽起了半数黑发,还戴着个玉制的发环,英气而庄重。倒不像在楚曦山那样只是潇洒胡乱地用带子一系。他也入了席,倒不是和我们同坐一桌,许多仙友和他攀谈。宴席开始后,仙娥将各种珍馐百味铺满圆桌,我和婉兮真想开怀大吃,却还得顾着仪态,真是矛盾……
觥筹交错,宴席正进行到一半,却被那北海水君一番话搅乱。估计最近的事端让他心烦不已,又于宴上喝多了酒,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红着脸,气势冲冲地道:“天君在此,臣实在有一事不吐不快。府中被盗那莹石,乃是女娲的圣物,理应珍藏,怎会是个祸害?倒是那苏甘仙女的血脉,每每让瑰冥族有机可乘,天界却对此放任不管……”
矛头直指向我,刚才和我谈话的那上神忿忿道:“你这厮竟找这么个鬼借口!”我却懒得理这番困境,一是因为自知辈份不足以在宴席间说话,二来,我正吃着呢,谁也别来打扰……
在座的仙友议论纷纷。此时,却在席间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我看北海水君此番是本末倒置了。”封任堂一身白衣缓缓站起,道:“竟把妖石带来之祸怪罪到天界的臣民头上,算是酒后胡言罢。”他踱步至中间的道上,“久闻北海水君府上藏了珍稀兵器、神器数十余,不用仙血的驱引亦可以一敌百,威力甚大,万一落入贼人之手,也是祸害甚大,是不是应该把府上所有的这些魔物取来尽毁之?四海八荒藏有的杀伤兵器是否也应该一并尽毁之,以绝后患?”
“你……”北海水君料不到这个雪域的后辈竟把他逼得语塞。哼了一声,转头道,“也只是因了青清上神的孙女青璟瑄与你有一纸婚约罢了。”
“哦,你说得对,到提醒了我一件事,”封任堂鬼魅般地笑道,他转向天君和王母,说:“此番赴宴,还劳请天君王母替臣与青璟瑄订个亲,以告天下。”
呀呀呸。本上仙一听这个架势,实在是忍不住了,脸上一片绯红。旁边的婉兮还乐呵呵地拍着手说:“瑄瑄你要嫁出去了!”我兀地灌了一壶酒,“砰”的一声站了起来,撞到了背后的凳子。周围的仙友纷纷投来目光,封任堂估计现在才知道我在场,瞬间微微一讶,却又马上恢复那个温和地笑着的表情。
我清了清嗓子,道:“禀天君,禀王母。”说着辑手拜了拜,“小仙不巧,正是苏甘后人,甘草坞的青璟瑄。那莹石之乱,已先后夺取我祖母和兄长的性命。此一血脉独留小仙一个。兄长大义凛然,自毁其身;瑄瑄却得安于世,活至此等岁数。实在应该感天谢地。若是天界有令,或是司书判命如此,璟瑄即可舍生成仁,以正天下。但说到儿女私情,璟瑄尚只有两万岁,所谓婚约亦只不过是爷爷八万年前酒后的一句话。”我扶着胸口,一股酒意涌上来,我哼唧一声,继续说:“爷爷又没有征询过小仙的意见,要嫁自然是爷爷自己嫁去。”
席间一番嬉笑,一些仙友指指点点。天君一听却拍桌而笑,转头对封任堂说:“此番说来,赐婚之事,本君自是帮不了啦。还劳任堂你自己争取。”然后一脸严肃,“至于莹石,九重天早有令下‘得莹石者必就地毁之’,如有再犯,四海八荒共同讨伐。”周围一片沉寂,北海水君脸色一黑,坐回了原位。天君喊道:“寿宴继续。”
席上又开始纷纷嚷嚷、觥筹交错。我向封任堂吐了个舌头。他看着我,却还是温和地笑着。
婉兮拉我坐下,嬉笑着,偷偷地向我竖起了拇指。
席中那上神举箸叹道,“啧啧,这烈性子也全然像那苏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