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已经五天了，安婷的气色始终没有好转，也许是她根本不愿意好起来。大家也似乎都很有默契地不和星星说话，除了玛丽亚修女偶尔投来的谅解目光。每次踏进病房坐下不到十分钟，安琪就会以各种名义出声赶人，这更让星星觉得内疚自责。
没有回到孤儿院，这几天她不是住在饭店就是借着各种名义工作到深夜，然后干脆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当然沈冲的死讯在第二天的各大小报刊公开后，洋行也为这事儿着实忙了一阵。
文案上几乎堆满了沈冲名义下的公司在洋行的贷款纪录以及一些合约资料。包括他旗下的一份财产清单。
很不可思议，五年前的沈冲还不过是个地产公司的小文员，也许是机遇或者是自己的天赋聪慧，别人眼中的廉价地皮经他手后就涨成了天价，积累了原始资本后俨然成为了上海滩上屈指可数的企业家。天方夜谭不是吗？在这上海滩上又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呢？
闭上眼睛，考虑着今天晚上去哪里过夜。
回孤儿院？不行，自己依然无法面对小心和小武，看到他们投来的厌恶眼神，心里就自责万分，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无疑几经成为扫把星了，俨然是个给他们带来厄运的家伙。
迟疑着今天要不要回饭店。那天住的套房至今都没有退，他好像用自己的名字长包了这间套房。想起第二天自己在前台准备付钱Check out 时，服务员投来的暧昧眼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还是回酒店吧，她的腰已经快断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睡一觉。
轻抠门——
“进来——”门里传来骆寒川低沉地嗓音。
推门而入。
骆寒川座在宽大写字桌后，整个版面的报纸几乎挡住了星星所有视线。他正在看报纸，这几乎是他每天到办公室第一件要做的事。
修长的双腿此刻正随意地架在写字桌上，说不出的慵懒闲散。
“骆先生，这是您要的资料。” 走到桌前，轻轻地将文件隔在他面前，所有和沈氏地产的合约文件她都已经按照金额的大小以及时间顺序排列整齐，放在最上面的当然是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如今恐怕是要成为洋行的不良贷款了。最让星星意外的是，在沈冲这次的还款计划中提到了一块面积颇大的地皮，正好是圣心修道院所在。看来沈冲的死对大多数人来说无疑还是件好事。
“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
“你这几天都没有回酒店？” 他说话口气很随意，像朋友之间的闲话家常，却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她刚要说的话。
“嗯。这几天都留在公司翻阅一些资料，顺便将以前的文件归一下挡。”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一跳，整个洋行几乎没有什么档案管理的概念，大家各归各的挡，完了的案子就随手和旧文件堆在一起。就拿她来说，今天翻了一整天才找出了五年前沈冲在洋行借的第一笔款子。
“是这样最好。”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确很守本分，很清楚地划清了界限，
知道自己和他应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最为恰当，工作中如此，生活中也一样。这一点让他很不舒服。
星星有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时候他说的话的确很难明白。
扯动着嘴唇想了半天，还是问吧：“有一件事想问一下您。是沈冲的还款计划中关于闸北区那块土地的开发一事。”星星还是决定将搁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如果那块地迟早要被征用，那么圣心孤儿院将如何被安置呢？
放下手中的报纸，挑眉看着她，“如果你是指修道院的话，那么我想现在已经是时候给那些孩子安排新住处了。”毫不避讳地，骆寒川的直截了当地让她惊讶。
突然一阵沉默，星星张大的嘴巴没有及时合拢。
“那… ..那么开发商准备怎么安置这块土地上的居民？” 她有点激动，因为知道对土地所有权人而言，他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赚钱，而不是当地的现住民。这种现象就在几十年后以社会主义自居的现代也时有发生，更何况在这个年代。
“居民？”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新鲜的名词，深眯着眼睛，这姑娘似乎受到西方民主教育颇深的荼毒，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子就大唱民主起来.
“你似乎用错词了，这里要谈的是遣散，而不是安置。”冷酷无情的字眼从他的嘴巴里出来显得格外搭调。
说实话，他已经非常客气地用了“遣散”两个子，而不是“驱赶”，或是“撵走”、“恐吓”。因为他知道英少使的伎俩绝对会比撵走，恐吓更恶毒十倍，不过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在这个项目上他们分工非常明确：他所负责的就是得到这块地，而具体的使用计划就全权由姓霍的那家伙决定，他就等着跑马场落成后的每年分红而已。
“洋行那么快就找到那块地的买主了？”很意外，的确意外，原本以为洋行有所损失的。沈冲被杀，沈氏的股价大跌，他的资产无疑要清偿其所欠洋行的贷款。当然包括这块地皮，现在看来洋行非但没有损失，这块地无疑还卖了个好价钱，看它的受欢迎程度就知道。
不置可否，骆寒川没有正面回答，一直寒着脸，也很意外，她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她的跳跃思让他很吃惊，不得不赞叹她是聪明的，也许聪明得可能猜出他是这场谋杀事件的最大受益人，更或者想到他就是整个的幕后主使。
又是一阵沉寂。
看着骆寒川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也有些不明所以。
“骆先生，我有个小小地提议。买主对当地居民的安置条件可否也列入我们考虑的审查范围？华为毕竟不同于那些普通的银行，我想它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这无疑是提升我们公众形象的很好机会。” 说的非常急，因为不想背骆寒川无情地打断。
这段独白她讲的铿锵有力，说的冠冕堂皇，但也不无道理，小心地看着他的反应却发现很难从其脸上察觉到一点点的迹象。他总是这样的表情，酷得让人心里发毛。
骆寒川很有兴趣地听她讲完，听得很仔细，嘴角挽起一抹浅笑，“只要洋行能按照原先的计划收回本利，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最近，他似乎总是有着用不完的好脾气。刚才她的话无疑已经逾越了其工作职责范围，但他并不想追究，反而在考虑是不是有跟英少商量一下的必要。
“谢谢。” 由衷地表示感谢，很诚恳，任谁也听得出来。莞尔一笑，心里无疑又给骆寒川加了几分，他到底没有像他的外表般如此冷酷无情，对于弱者他还是会给予帮助的。
“那——不打扰您工作了。” 望向骆寒川的眼神少了一次畏惧，而又多了一分崇敬。无疑，骆寒川应该说是位好上司，除了不苟言笑这点。
“已经打扰了。”挑起眉，她脸上闪过的歉意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嘴角边的笑意更深了，“走吧！陪我吃晚饭去。”
“… …”
没有拒绝，心里其实真希望老板可以天天请她吃饭，最好是三顿全包，因为她可以省下不少银子，可以为安婷付清医疗费用，甚至住上单人病房，可以在郊区买房子，甚至重建他们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