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七十章（1 / 1）
看来皇上对新封的菊香公主还真是非常宠爱的。只凭公主说了句是自己的结拜哥哥，那个留在皇宫里给两个受伤女侍医治的男子竟然可以依旧蒙着面活动，当然只限于延庆殿。
不过不留他确实也没有办法。看着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公主，回到皇宫后，皇帝立刻把尚医局当班不当班的太医们全召集来了。可是当看了经过简单处理过的伤处情况后，没有一个太医敢接下救治两个女子的重担。
这两个女子的伤太严重了！那个叫沁瑞的宫女，身子生生被长剑贯穿，从剑尖到剑柄，看创口的位置，又正好在心脏周遭。幸好被封住穴道，不然根本挺不到回来皇宫。
而那个从将军府带回来叫凝碧的侍女，伤口部位看来该没有沁瑞严重。但是剑身从她的后背右肩胛骨处穿透，从右锁骨偏右的肩关节斜出，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伤着主筋。一个弄不好，这姑娘的右臂就废了。
万分庆幸的是，公主没有大碍，只是右臂受了点儿皮肉伤。所以，在大家都不敢轻易接下任务的时候，皇帝就同意了公主的请求，把那个公主叫做四哥的侠士留下给两个女子医治。而众太医只是受到扣除两年俸禄的惩罚，大家很是千恩万谢了。这要是公主有什么闪失，依皇帝的态度，责罚就不会只是罚俸这么简单了，闹不好脑袋都会罚掉的呢。
也正是这样，尚医局的大小医官们，都十分心甘情愿的熬夜听候蒙面侠士的差遣。不但在医治两个女子的时候，听候蒙面侠士的调遣拿东拿西、端盆倒水的，还在蒙面侠士给二人取出留在体内的剑体后，主动承担了护士的职责，按照蒙面侠士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守在两个伤员身边，仔细观察伤者状态。以便能够及时发现不妥，好告诉蒙面侠士。
也因为众太医的悉心守候，万俟展鹏才能够在给两人取出剑身，处理好伤口后，跟怎么劝都不肯去睡觉的霜菊一起坐在延庆殿的屋顶上“看风景”。
“你真的决定了？”万俟展鹏死死盯住霜菊的脸。
“是，四哥。”霜菊也诚恳地看着万俟展鹏，可是这男人眼睛里的关心和深情，让霜菊的心轻轻疼了一下，不敢再看。
妈妈说男人多寡义。可是，自己来到唐朝，碰见的尽是多情多义的男子。
像史遥，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只是在一旁悄悄地注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了，今天白天见面时，眼睛里倾泻的依如一年前的深情。他还没有成亲。据说襄阳老奶奶曾经张罗过给他娶亲，可是他说要先照顾生意，不愿这么早成亲。史遥的生意现在在史府已经不是秘密了。
再像李治，身为万乘之尊，身边不会少了女人。可是对自己，却是不掩饰也不勉强的情义。他尽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纵容自己。在得知自己有了心爱之人后，没有勉强自己。在危险的时刻，还真心顾及自己的安危。这些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帝王对女性的索取和态度。
还像眼前的万俟展鹏，更像一个亲爱的大哥哥，一直默默地保护着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表露过自己的感情。而当他的感情被他爸爸说破了，他又知道自己和史过的情感后，却是真心的祝福和依旧默默的保护。
这几个人都是难得的好男子。可是自己只有一颗心，早就交给了那个叫史过的家伙，再容不下别的男人了。虽然每每遇到危险时，他似乎总不在自己身边；虽然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做了一件让自己很是伤心的事情。但是，他对自己的心，却是那么真真切切。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珍惜，是那么不容置疑。最关键的是，自己也是真正掉进了史过的爱情网里，沉溺于那种甜腻又心颤的感觉。深深的、牢牢的，不能自拔。
“五妹！”万俟展鹏轻唤了一声。
这姑娘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嘴里还说着话，思想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正在商议有关她一辈子的大事情，她也能走了神。
“我带你走，他们不会追得上的。你难道真的要嫁给阿史那金龙？是因为董筱琬的事情吗？依你的性格，怎么能这么轻率的拿自己的幸福不当回事？！你别自暴自弃，跟哥哥走，我们找史过去讨个说法去！”
万俟展鹏突然反应过来，霜菊魂不守舍，该是因为董筱琬有身孕的事情吧？！
前两天霜菊和史伯略进宫，自己便号称性格不合群而没有跟凝碧一块儿回史府。因为一直是小兵的身份，倒也没有引起薛蔚的怀疑。其实就是想在暗地里找机会保护好霜菊。霜菊的“罪过”，是大家都知道，而且担心了好些天的事情。不去史府的话，会更方便行事些。
后来竟听说二人入狱，又有皇帝辍朝，民间传言和后来突厥求婚的事情，可是把万俟展鹏急坏了。也去夜探过皇宫，可是对于自己这种从小在山林野外长大、不懂得大户人家楼阁布局规矩的人来说，进了皇宫就好比进了迷宫，根本不认识哪儿是哪儿。所以只好偷偷潜入史府打探消息。这一来，就发现了董筱琬的事情。
心里对史过气愤极了，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对自己承诺过要好好对待霜菊的。可是，如今霜菊遇到危难，他不在身边也就罢了，竟然还在长安做出过这种对不起霜菊的事情！怪不得他迟迟不肯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怎么对得起他的誓言？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成全？？又怎么对得起霜菊的一片真心？？？
“啊？不是的，四哥。”霜菊把思想拉了回来，原来万俟展鹏以为自己为这件事难过呢！“四哥，你不知道，董筱琬这件事其实不怪过儿的。袁老头也知道的，是董筱琬给过儿下了情药。四哥，我不跟你走是因为沁瑞和凝碧啊。大臣们都知道我在乎她们，要是我偷偷走了，即使皇上或许依然会救治她们，但是大臣们会拿她们出气的啊！”
霜菊皱了皱眉，想到了长孙无忌和李元景。这李元景陷害自己，是为了让史家受牵连，是为了想扳倒李治，是为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虽然是对自己不利，可是历史看多了，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长孙无忌就奇怪了，为什么也像总针对自己的样子？他对李治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为什么却对毫无瓜葛的自己总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呢？早上，也是他让人用史伯略来威胁自己的。自己跟他并没有怨仇啊！真是想不通！
“再有，史将军还被他们关着。只有我去突厥，长孙无忌才会把将军放回府。我怕要是我跟你悄悄走掉了，也会对史将军不利啊。”
“你，真的不怨史过？”听见霜菊口口声声都是史家人，万俟展鹏有些不明白。这是个敢爱敢恨不同寻常的女子，她办事的风格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这回，在史过的事情上，这么严重的“背叛”，她真的都不在意？！
“怨他干什么？”霜菊悠悠地看向远方，“他又不是有心这样的，这都是董筱琬无聊的诡计。不过如今我既然要去突厥了，又不知道过儿在哪里。如果不能够再见，如果他的性情跟他的父亲一样，那么，留个根也是好的。”
“五妹！”万俟展鹏吃了一惊。
霜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她会乖乖跟阿史那银龙去突厥。但是到了突厥，当对自己在乎的人没有了威胁，而又不能全身而退的时候，这个傻丫头是想要为情舍身啊！
“五妹，四哥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这世上不是只有史过能够保护你，你还有四哥。”万俟展鹏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四哥就好比亲哥哥一样关心我、爱护我。”霜菊回过头对着万俟展鹏笑了一笑，“我一直没有把四哥当做外人啊。在霜菊心里，四哥跟其他三位哥哥一样，都是我最最亲的亲人。”
霜菊的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了。万俟展鹏是个好男子，可是如果纠缠到感情里面的话，就太复杂了。还是利落点儿断了他的念想儿的好，不可能的承诺怎么能轻易许人呢。
……
“啊呀。公主殿下，可让奴才好找啊！”
刚被万俟展鹏抱下了屋顶，就听见一个尖尖的声音叫道。虽然太监的声音都有点娘娘腔，但是霜菊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乔怀富的。
“啊？是乔公公啊！公公找霜菊有什么事吗？”当然是李治的事情了，不然，谁敢劳动这太监总管亲自找人呢！
“公主啊。皇上找您老半天了，奴才翻遍了延庆殿，就是没想到公主会在那上面。唉呀呀，真是吓煞奴才了。要是摔着了可怎么是好？”说完了，狠狠瞪了眼那个把公主“抱”下来的蒙面人。
皇帝的那点儿心事乔怀富当然清楚，凭良心说，这太监对李治还是相当忠心的。
“呵呵，多谢公公关心了，我哥哥会照顾好我的。”霜菊对乔怀富笑笑，又回头冲万俟展鹏说道，“四哥，你帮我好好照看一下沁瑞跟凝碧吧。我跟乔公公去拜见皇上，立刻就回来的。”
刚才万俟展鹏说了，她们两人的伤势虽然很严重，但是还在自己的医治能力之内。沁瑞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那把剑并没伤着心脏，只要到了明天早晨的时候都不会发热的话，就肯定不会有性命之虞了。而凝碧的伤势本不致命，只是如果保养不好的话，会失了右臂。不过她的这个伤对于万俟展鹏来说也不是难事。所以，霜菊的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八月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起来。御花园里，虽然依旧花团锦簇，可是满地盛极转衰的草叶枝蔓却无声地宣告着冬日的即将来临。所有花儿草儿都在秋风中拼命摇曳着，展现着最后的灿烂时刻。再过一段时间，它们将走向毁灭，在宣肆的寒风中飘零成土。
“乔公公，这里还有花骨朵呀？！”宫女提着的灯笼下，霜菊在怒放的漂亮花朵中发现了几个还被绿色萼叶包裹的骨朵，在四周成熟、鲜艳的各色各样的花朵中间，显得那么娇嫩和新鲜。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的。
“是呀，公主。自去岁中元节之后，当今皇上就寻了许多菊花，叫人插种在这里。现在还不到时节呢！等再过些日子，其他的花儿都谢了，这满园子黄黄白白的，全是菊花，那才叫壮观呢！不过娘娘们多喜爱牡丹、莲荷之类，只有皇上喜爱这菊花。去年菊花盛开的时日，皇上就常一个人坐在这园子里饮酒赏菊。皇上跟奴才说过，别瞧着这菊花好像不及牡丹娇艳，也没有醉人的芳香。但是它那种清清涩涩的味道，让人闻着心旷神怡，能解乏畅心呢。”乔怀富回忆着去年秋天的情景，跟霜菊说着。
去年中秋之后？！霜菊没有接下乔怀富的话，抬头向前看去。去年赏月宴的时候，这里是何等的繁闹景象。仅仅一年之后，这里的花草依旧繁盛，人物却已全非。
不远处有个小凉亭，亭子里立着一个人。离开凉亭有段距离的地方，提灯拿物的宫女太监静立守候。乔怀富一行人也在这里止了脚步。
“公主，皇上就在哪里等候公主，吩咐过奴才们只在这里伺候着。劳驾您自己过去吧。”乔怀富看向凉亭里的人，跟霜菊说。
“好的，多谢公公。”
听见衣裳摩挲花草的声音，李治回过头来。
“见过皇上。”霜菊按照沁瑞原来教过的礼节，给李治行了个标准的礼。
“小菊。”轻轻托起霜菊的手臂，李治有些凄然，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听玥儿说你们俩是结拜姐妹，如今你又是御封的公主，现在周遭也无别人。难道，你就不能如今日在贼人面前的时候，叫我一声哥哥吗？”
“哥哥。”看着李治茫然伤心的表情，霜菊不忍拂了他的心意，轻轻叫了声。
“嗯，小菊。”李治脸上透出高兴的样子，依旧那么深深的看着霜菊。“你的伤好些了吗？”
唉！这李治确实不适合当皇帝。他没有那种犀利的风格和狠然的态度，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雷厉风行的魄力。他太温柔，太多情，太善良。就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的，如果不做皇帝，当一个闲散的亲王，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或许会过得更加开心幸福。不过如果不是柔弱的他来当皇帝，又怎么会造就出那个千古一帝呢？历史或许就会向另外的方向发展了。所以，有时候，天命这种东西，不信是不行的。
“多谢哥哥关心，霜菊只是伤了点皮肉。我四哥给我擦过药，过两天就没事了。”霜菊对李治笑笑。
“他，是你的结拜哥哥？”李治问道。很快地杀光黑衣人后，那个男子马上回来处理三个女子的情况。看向霜菊的时候，眼睛里的关切十分明显，李治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嗯，是的。”
跟李治见面后，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所以霜菊一直也没有跟李治详细说起过这一路上具体发生的事情。今天既然有了机会，就把白水村的事情说了吧。不管怎么说，他既然在皇帝的位置上，就有义务知道这些民间的疾苦。虽然天下之大，苦难之多，当皇帝的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是解决一个就少一个。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能通过跟皇帝的关系做出“解救苍生”的丰功伟绩。但是，花家对自己有恩，能确实的帮助了他们，帮助白水村除掉一霸，也该算是好事一桩吧。
于是，霜菊把遇敌坠崖，被花彪相救，在花家的无私照顾下得以幸存的事情告诉了李治。当然，替花虎从军的经过更是详细跟李治说了。听见苟有财竟敢这样觊觎过霜菊，这样逼迫百姓，这样滥使职权，李治很是气愤。包括苟有财和他的姐夫，这样的官员怎么有资格为朝廷做事？！
“小菊，你放心。我明日就下旨，好好彻查那一州的一干官士，把他们统统罢掉。这么不知用人，白吃朝廷俸禄吗？不如腾出位置，让有能耐的人坐。”李治坚决地说道。
好像朝廷的官员都是非常尽职尽责的，李治从没想到，民间还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至少，对于朝廷的指令，地方官员的责任除了坚决执行，不是还有根据地方具体情况上报朝廷的责任吗？他们怎么能这样滥解朝廷的意思？！
“皇……啊，哥哥，你也不必把他们一下子全都罢免了。”
霜菊苦笑了一下。李世民栽培了半天，李治对于政治上的敏感程度，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或许大方向上，他都不会走错，但是下降到具体的情况时，他的了解就太不完整了。官场这么复杂，各级官员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李治想要一下子把“坏”官都除掉，想杀鸡儆猴，是不可能的。这些“猴”好多都是成了精的，一旦看见“杀鸡”，集体给李治撂了挑子的话，天下也将是一场大乱啊！看来，他确实需要有人在身边辅佐了。这个人，当然就是她，那个现在正待在感业寺受苦的女人了。
“民间有民间的规矩。哥哥只要惩治了那些直接欺压百姓的人，百姓就会更加拥戴你的。为官为政的事情，霜菊也不懂得，哥哥要多听大臣的意见。”点到为止吧，只要李治帮助了白水村就行了。至于天下大事这门课，还是让长孙无忌他们给他上吧。这些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合的好。
“小菊说的是，舅父他们是受父皇之命辅助我的，我当然会听他们的。不但小菊这样说，还有人也这样说过。”
李治想到了玉华宫的那些夜晚。那些日子，监国的重担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每天晚上去玉华宫给父皇禀报国事之后，都会和她相见。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柔解语，她的美艳动人，总会把自己心上的重负悄悄卸掉。最开始迷恋她，是因为她跟小菊相同的容貌；再后来时时想起她，则是因为逐渐对她的依赖和倚重。
“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你度命相救的那个女子。”李治非常渴望把跟武则天的关系告诉霜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自己的心里，霜菊和武媚的影子总会重叠在一起。
也许是性格使然，明知跟霜菊是不可能的了，明知武媚娘现阶段在他心里是处于替代者真正心灵依靠者之间的地位。所以，潜意识里，李治需要从霜菊的嘴里得到肯定的言论，需要霜菊来“告诉”他，武媚娘，确是他真正需要的人。
多少也知道点李治的性格，霜菊认真地看着皇帝，接下他的话，说道：“哥哥说的是武才人吧。霜菊知道，哥哥还记得玉华宫那晚霜菊跟哥哥说过的吗？上天会厚待哥哥的，会有一个能陪你、助你一生的女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哥哥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