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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风起花如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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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轻盈飘散,如絮如蝶,像是满空里飞舞的云朵慢慢融入了天的灰蓝,时而落了,时而又止。当寒风吻尽天际最后一线浅银,那飞掠而过的鸟儿,那孤岭上寂寞的白,都不约而同地悄然不语。

悠悠落下的雪花,带着傲然的寒气,不徐不急间已在琉璃瓦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园里的西府海棠也被压断了几根枝条,留下的雪一簇簇地凝在树梢上结成晶莹的花朵。

草木披白纱,雪色催云斜。无人的小径上印下浅浅的脚印,已被翩绵的大雪掩去了大半,暮春时节重重密密、风姿绝艳的海棠,到了此刻已再不复见那动人的桃红。什么都是清清净净的白色,在这冰雪的世界里,仿佛别的色彩都会污了那样的纯美。

这雪不知下了多久,而那个孤单的人影也已不知在这片静寂中站立了多久。

人事而非,草木依旧,她穿着单薄的雪纱裙,看着晶莹如镜的湖面,朦朦想到,好似才过了没多久啊,怎么就是深冬了呢。

日子过得还真是快呢,她忽然微微一笑,算起来已将至年关,不用多久自己就要为人.妻了呢。在芳华最盛的时候,嫁给最合适自己的人,该是所有女子所谓的幸福吧。

她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陆玄昭对她千随百顺,呵护得无微不至,只差没有每日捧在手心里。他是怎样的人,与之相处了十年,早就知根知底,没有太过令人仰慕的智慧,也没有行止间的从容不迫,说到底,也只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世家公子罢了。可是他宠她,是发自内心的宠,真可称得上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百般依从不问是非对错,年轻姑娘的虚荣心都能一一得到满足,更何况她还是个公主呢。

可世事总是无常,她却对这样的宠溺毫不在意,偏生对那抹孤傲的青云如此心动,宁可遥遥仰望不敢靠近,宁可每日惴惴不安地去猜测,也要心甘情愿赴这无尽之路。是否总是得不到的、征服不了的,才是所有人毕生不倦孜孜以求的呢?

她仰起脸,感受那丝丝的冰冷融成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又一次为他流泪了呢,她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记起以前总是赌气想忘记他,千方百计列数了无数条罪状,可他就像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永远无法去除的隐痛,那种深深扎根的感情像是无望的蔓藤,攀附在坚硬的岩石上,将她愈缠愈紧。

眼看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连自己送去扩云山的丰厚赠礼也换不回他的一句回应,有多少话想要对他说,有多少心意想要表露,那些爱恨别语纠缠在心头,是烈火一般的炽热!

她倏然睁开眼,深吸了口寒气,才将内心的悸动压下,长长的面纱已被雪水浸透,紧贴在面颊上,她泄愤般一把扯下狠狠甩在地上:有谁在乎这张脸?多少男人趋之若鹜,只有他,至始至终都不愿意看上一眼!

那么,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他不在乎她长什么模样,可她怎么也不愿,在他想起她的时候眼前浮现出的是那样平凡而陌生的自己。

雪似乎落得密了,打在地上沙沙作响,凉亭近在咫尺,她却不愿挪动脚步。落雪的时候,容易想起扩云山,更容易想到他,反正早就知道是忘不了的,此刻悄无人静,就放任自己想一想他吧。

那一日他不辞而别,徒留空荡冰冷的一室寒风,残花如雪,泪满衣襟,她在无尽的路上不住遥望他的踪迹。

他翩然而来,又翩然离去,极潇洒的一个人,更有着她无比痛恨的从容自若。他的内心是泛着蓝光的冰,一如磐石般坚不可摧,哪怕动了情,也不改疏淡洒脱的本性。不是情不够浓,不是爱不够深,而实在是太过珍爱了,才一直保持那样薄淡而疏远的距离。浓情蜜意固然让人恨不能粉身碎骨,可细腻而绵长的感情才更能体味亘古不变的情意。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温柔体谅,她偏偏到此刻才懂,却已不能再拉住他的手。

分开数月以来,她听了他的话,很少回顾过往,也不去抱怨人世的不平,因为她知道,他是希望她放下心中芥蒂,平静安然地度过一生的,那么她应当为了他做到。

下意识地捏紧了掌心的暖玉狮子,尚未磨平的棱角深深勒进血肉里,引发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痛。掬一捧雪,看它慢慢融成水滴,渗入地下,只留下指尖森冷的寒意。她轻轻舒一口气,那些情爱之事,不过大梦一场,过而无痕,看开了,也就能放下了。

宁西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身侧,一边为她披上雪貂大氅,一边埋怨道:“公主,瞧你一身的冰雪,快些回去吧,雪下大了也不知躲一躲!”

她抚了抚柔软的皮毛,早已冰凉的身子才觉出一丝暖意,却是微微摇一摇头:“我不冷呢。”

宁西瞪起一双秀目:“那可不行!再站下去可要成冰美人了,倒是比我堆的雪人好看些!”

她无奈妥协:“好宁西,就再站一炷香的工夫我就回去。”

宁西跺着脚忿忿道:“真不知这雪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白花花一片!你要看就去凉亭里看,为何偏要落得满身都是,若是受了风寒我可担当不起!”适才将她发顶的雪拍落,又惊叫起来,“哎呀,怎么连面纱都掉了,若是被旁人见着了那可怎么得了!”

她略显疲惫地低下头:“这里并无旁人,总戴着这烦人的东西做什么。”

苍国未出阁的女子都是要覆面纱的,即便嫁了人也不喜被外人所见,她却以□□和满嘴的谎言骗来了一段真挚感情,是为男子,又怎么忍得下这样的气。一想到他,心中更觉凄凉,便由着宁西半拖了回去。

才刚沐浴更衣,一个戴了绯红面纱的女子施施然而来,褪了大氅,飞羽点缀的九霞裾更衬得那肌肤白皙动人。霏凤随意瞥了眼,吩咐道:“宁西,去给兰回公主奉茶。”

兰回在暖炉边搓了搓手,那面颊才回复了些许红润,嘟囔了几句天真冷,便乖乖坐至暖榻上。捧起刚斟好的茶小嘬了几口,暖和劲儿上来了才娇笑起来:“天寒地冻的,人人都懒得出门,我偏生挨不住寂寞,且来瞧瞧妹妹这儿可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儿!”

霏凤还不及回答,宁西逮着个人就诉起苦来:“您可不知,我家公主方才在后园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冰凉了还不肯回来,可把奴婢急坏了!”

兰回惊呼一声,捏了帕子拍拍胸口:“妹妹这是怎么了?”见她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又笑着道,“那雪景确是叫人心旷神怡,怕是妹妹想当雪中仙子呢,没落下病就好,宁西,你家公主又怎会是不明理的人,断不会叫你们下人为难的,你也莫要太心急了。”

宁西喏喏离去,独留玉真殿内对坐两人,凤鼎吐烟、香雾升腾,暖意弥散在周围,兰回本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冷清下来便开口调笑:“妹妹,你的大喜日子也快到了,怎么也不给姐姐尝点好茶呢,上次父皇赐给你了两饼团茶,总该拿出来,好歹咱们姐妹情深哪!”

霏凤本在滑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轻声道:“那团茶……送人了。”

“两饼都送了人?父皇一年也只得五六饼,除去用于宗庙祭祀基本已无盈余,多少王公贵族、大臣近侍求着要呢,也未见下赐,独独给了你两饼,到底是谁那么大的面子,叫我们的凤公主将这两饼团茶都送了出去?”兰回半捂住嘴作出惊讶状,双眸滴溜溜直转,忽而抚掌笑道,“瞧我这记性,当然是赠给驸马了,妹妹还未过门就如此贤惠,真叫姐姐我宽心啊!”

霏凤闻言微是蹙眉:“他还不是我的驸马。”

“瞧你说的,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兰回亲昵地拍着她的手背,“等明年开春,世子剿匪归来,风风光光迎娶了你,那便是龙凤之缘、天作之合,驸马也就真正成了你的夫君了。”

“若我说,并不是赠给了陆玄昭呢?”霏凤微微有些嘲讽的语气,挑起的嘴角亦是掩不住的讥诮。

兰回愣怔了半晌才岔开话头:“这天儿可真叫人受不住哪,连苍都的雪都积得这样厚,不知那西北的琼岭该有多冷哪,驸马这回可真是受苦了。”

她不知怎的胸口一阵锐痛,不禁低喘了声,兰回眼尖地不再多言,许是体谅她惦念驸马的心。

到底是怎么了,她知道自己并不为陆玄昭担心,却是听见了琼岭两字便觉寒气透骨。琼岭,她并没有去过,甚至在陆玄昭剿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地方,却为何像是在心底沉睡了千百年,只这刹那时间便凝注了全副的心神。

这个时候的琼岭,应当是风雪逼人,冰寒透骨了吧,听说那些流寇极是狡猾凶悍,仗着琼岭地势险峻,神出鬼没,至今连巢穴也未探知,故而危害十数年,屡剿不灭。这一次陆玄昭毛遂自荐,她虽不赞同却也无话可说,说到底,都是为了她啊。

可这一去,双方足足僵持了两个多月,偏是上百年来难遇的天寒地冻,于她,只不过是多欣赏了几日的雪景,可守在那一方的人,又如何度过这样难捱的冬日呢。

她转首望向窗外翩连不断的白雪,不由黯然垂目。寒梅吐艳,雪落无声,重重叠叠的屋宇楼阁,不见往日的富丽繁华,满目的苍凉雪色更显寂寥。回想过往的种种,道不尽的春花秋月,却没能留下半点印记。

只有这厚着脸皮强要来的暖玉狮子,还紧紧攥在手心里,还有这纷扬的落雪,在与他同一片的灰暗天空下,慢慢地,慢慢地坠落……

几片雪花落在青白的手背上,顷刻便融成晶莹的水滴,顺着肌肤滑下,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褪了血色的容颜显出一片沉静,衬得眉目苍秀,那眸子尽染了疲倦与痛楚,却仍是透出不可磨灭的温和宁静。

散乱的长发飘飞,缠卷着空中飘扬不尽的白雪,他如石雕般立着,仿佛已是千年之久,那佝偻的背影愈见嶙峋透骨,满面须髯斑白尽显沧桑。北风呜咽,咳嗽到夜里总是发作得特别厉害,他捂着唇猛咳了一阵,苍白的脸颊上显出不正常的嫣红,待喘过口气来,他缓缓仰起头,看着连绵白雪从天而降,似无底的深渊,就这样埋葬了所有的爱恋情缘。

这雪,坠入他眼中,是满地的殇花,是碎了心的疼,终是要落于尘土里,融化,消失,仿佛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年节刚过,若萧便沉着脸匆匆入宫来,霏凤亲自捧上杯热茶,才方坐下,便见他泄愤般一口饮了个干净,又挥手将上好的茶盏摔得粉碎。她微是惊讶,若萧素来都沉静有余,与爹爹一般无二,却不知……

只听他一拍案几,冷冷笑道:“你的好驸马呢,莫不是躲在府里享清闲吧?剿灭了横行多年的流寇,全城百姓夹道欢迎,这几日登门巴结贺喜的怕是数不胜数了吧?”

待地上的碎瓷片扫尽,霏凤不温不火道:“大哥何时如此关心我的驸马了?他既然辛辛苦苦剿匪归来还不该贺喜吗?”

“就他那个草包样,自己没本事还定要自告奋勇去剿什么匪,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知道若萧一向不喜陆氏兄弟,她也没当回事,只淡淡说道:“没本事又怎样?不是得胜还朝了吗?”

他面露讽刺:“你当他是怎么得胜的?一到那儿便想派人围个水泄不通,不料琼岭绵延百里,他区区数万人又能堵住几处去路?还不是东打一耙西打一耙,盗匪的巢穴连个影儿都见不着。而后冰雪交加,搜寻起来更是困难,他又只能按兵不动,若不是有个当地的老者作为向导,助他寻到了流寇的踪迹,恐怕他要在琼岭活活冻死了!”

这些折了面子的话,陆玄昭又怎会对她提起,旁人也只看得见他最后的成功,其间的波折窘困必不为外人所知。她沉默片刻,忽而笑道:“那又如何,他是世子,无数人为他鞍前马后以成就他的成功,这本是很平常的事。”

“很平常的事?就因为他的愚不可及,数万人足足守了两三个月,冻死的不可计数!若不是他运气好,估计也得留在琼岭永远回不来了!”

若萧似气得不轻,原本温和的眼喷出簇簇怒火,她扫过凤栖鼎中袅袅升腾的香雾,暗自捏紧了双拳:“他……还好吗?”

“你问谁?若是你的驸马,他可好得很哪!”

她闭闭眼,声音几不可闻:“不是陆玄昭,你方才说的为他引路的老人家……”

若萧霍然起身,迈了几大步,忽又转身:“哼,你的驸马过河拆桥,你说他好不好?”

她微是一颤,眼却闭得更紧:“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急切地否认,不知是为了维护他,还是不肯相信这样的结局。

若萧嗤笑几声:“不愧是十年的青梅竹马,你真是了解他,他确实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他那好兄弟却一向心狠手辣,那一次不是让他得逞了么!”

听他如此说,她的心愈发揪得死紧,却仍是艰难开口:“不,他是何等样人,陆品昭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陆品昭小人行径,次数多了,难免一时疏忽着了他的道。”

一时疏忽着了他的道吗?她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目中渐是氤氲一片,胸口如压巨石,沉沉地喘不过气来。不敢再问下去,怕真是那个最最不愿相信的结果。可这颗心牵连着全身都疼得不可抑制,他若真的、真的死了,这样切骨的痛将是抱憾一生的恨。

见她久久不语,若萧忍不住问道:“你真是不关心他的死活?”

她咬了咬下唇半晌才吐出完整的话:“无论他怎样,我都当他是死了……”

若萧一怔,继而冷然大笑:“好好,为你做了那么多,最后再搭上一条命,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飞快地扭过脸:“我才不要他为我做什么呢,肯定没安好心!”是啊,要她一辈子忘不了他,他安的便是这样的心思吧。

“你当他真是无事可做,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若萧猛地扯过她的手腕,怒言道,“若不是你那好驸马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好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偏又一副草包样,连匪寇的巢穴都寻不到,他也不会千里奔波,费尽心力,只为你的驸马能平平安安早日得胜回朝!”

说罢甩开手,她倾身扑倒在软榻上,如云长发胡乱铺成一片,像是绝望而又无尽的黑暗。她忍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骂着傻骡子臭骡子,勉强构筑的心防却在若萧黯然一语中全然崩塌:“陆品昭确实奈何不了他,可山中冰封千里,他是咳血而死的。”

“你说谎!”绝不可能的,他虽然有宿疾在身,可也不至咳血啊!

“你说谎!”她怒瞪着他,眼前却只是白晃晃一片,他亦是愤怒得目眦尽裂:“你不知珍惜,死与不死有何不同?”

不知珍惜!她踉跄了几步,颓然跌坐于地,双手死死揪住衣襟:是啊,如今这般结果,他是死是活于她来说又有何分别?就当他,是真的死了吧……

不曾想过他有朝一日会真正地消失在生命里,不曾想过她最终连奢望的权利都不能拥有,他如云间的鹤,来了又走,只留下片羽的回忆。

像是有极薄的刀锋划过心口,血滴滴而落,眼中漫上泪水,喉间尽是苦涩滋味。她想,当初静静等待他消息的时候,自己曾打定了主意,无论往后听见什么,或者经历了何种的故事,都要如他一般的镇定自若,是悔恨,或是悲愁,都无法阻挡人生如潮水般流淌,一去永不复返。

两滴清泪垂凝在睫毛上将欲坠落,她高扬了下巴,硬生生逼回眼底的水雾,缓缓立起身子淡然一笑:“他若真的不在了,便替我在坟前奉一捧腊梅吧,有劳了,大哥。”

若萧应了什么,她不曾听见,他何时走的,她也一无所知,待到宁西找来的时候,她才恍惚觉出自己已在呼啸的北风中兀立了很久。

想起他为她牵马时那一回眸的轻笑,想起他揪心地咳嗽时那深深拧起的眉,如烟往事,哪怕点点滴滴,是喜是悲,都惹得她失神良久。这样的一片心,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忍心辜负?可偏偏,她还是辜负了……

雪歇了一阵,又密密落下来,在这风寒露冷,百花萧煞的时候,她屏住呼吸,仰头望向漫天飞雪,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听见那熟悉的尺八声,低柔和婉,萦回缠绕,像是一生都诉不尽的□□,在这漫漫花雪中飘摇弥散。

他也曾身负冰雪受尽苦楚,他也曾披霜戴月心如死灰,这晶莹的枝头雪啊,看尽了他的真心,也洞穿了自己如柳絮般的薄情。

她独步枯枝败叶间,视线渐渐模糊,有什么冰凉潮湿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寒风不绝,她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却一想到那个人为了她寒气侵衣,在风雪中忍受痛苦折磨,一汪心水立时就被搅乱了。

静静摊开手,任晨曦透过指缝流泻,不知不觉,天都亮了呢。轻风徐徐吹扬长发,仿佛是他温柔的手,默默安抚着她的心。她怎会不明白,情爱再是浓烈似火,思念再是缱绻不断,都有如这透过十指的微光,终是不能挽留。

冬去春来,暖风拂栏,几处早莺竞啄新泥,万物皆是勃发的生气。

又是烟絮飘飘的时节了呢,她望着园中一派的欣欣向荣,模模糊糊想到:在这样的好时节成亲,应当也会是一段好姻缘吧。

长门柳丝千万结,风起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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