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凶兆再现(1 / 1)
自从上次出现裂痕以来,我一直在调整自己,设法从这个感情的泥坑里拔出来。以前我投入得太多了,她给我的感觉太好,太完美了,所以,现在,我一直在找她的缺点,我想,人无完人,不可能没有缺点,假如能找到她的缺点,我就能说服自己,慢慢地和她拉开距离。
那么,你找到她的缺点了吗?芳问。
我说我不太肯定,我只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点不懂感情?
你这样想就对了。芳说。
我觉得她说话很机智,或者说很圆滑,你可以从多方面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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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兆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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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我故意冷淡,没呼她。我想保证30号或者31号的这次见面的质量。直到30号的上午我才打她的手机,问见面的事。她说今天晚上已经有安排了,31号中午单位聚餐,晚上全家要去金山寺敲钟,迎新年,没时间。
那只有今天白天了。我说。就今天中午好不好?
她说下午单位还要开会,她也要跑业务。
我说,我们中午不搞复杂,哪怕去吃顿水饺,意思一下。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她说她挺累的,中午想回去休息一下。
──那么,就是说,本世纪我们就不见面了?我不觉提高了嗓音。
……很抱歉,这几天实在没有心情,她说。
──那么,我们就下个世纪再见吧!
说了这句,不等她回答,我就啪地挂了电话。
我觉得我不该发火,我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几十遍、上百遍了──你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冲她发火!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觉得这是最悲哀的地方──就像鲁迅说的,梦醒之后无路可走──那还不如浑浑噩噩,继续沉睡不醒……
现在,又该再一次拉开我们之间距离了──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
我决定下乡去。我不想走远──到千里之外去流浪?还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也许是我早过了这样激奋的年龄?也许是她还不值得我这样去发疯?……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我只是感到,元旦继续呆在小城、呆在这个鬼地方,太压抑了,让人太难以忍受了……
我没走远。我只是走了30公里──对了,你猜到了,是大河开发区。我找余多玩了几天。我没去找陈光,我还不够那个级别──我知道,这方面我绝对有自知之明。就说余多他大概也不可能真心诚意地欢迎我──上次他跟我借钱,说要结婚,说家里要搞装璜,我含含糊糊地,没有答应他。我知道,我借给他钱,百分之百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说我实在是没有钱,家里的经济都是老婆掌管着,我又没有别的生财之道。这次来大河三天,老婆只给了我150元零花,我一来,就将其中的100元当小王姑娘的面交给了余多──我说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余多说,你给钱就是骂我!我只好拿这些钱上街买了烟酒食物给他,这才摆脱了骂名。
但不幸的是,我还是和小余吵翻了。时间是2000年1月1日的晚上7点左右。
凶兆其实中午时分就出现了。上午余多去商场值班,我一个人去街上闲逛,说好中午一起去小吃店吃长鱼面。余多有个中文拷机,11点多钟,我呼他,约他在东风桥见面。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没回电话,人也没来。我只好一个人去吃了长鱼面。下午我去商场找他,未见,去他家找他,未见,打他拷机,也未回。好像整个人失踪了一样。当时我真想回水江算了,但考虑到一些东西还放在余多家,才没走。大河开发区靠扬子江,下午我干脆到江边码头上去转了转。很多人都鬼鬼祟祟地注视着我,以为我想跳江自杀。挨到黄昏时分,我回到余多家,门还是敲不开。到他工作的商场,仍未见他的人影。我再次打他的拷机,他仍回电。别人分析说,他可能躲在什么地方搓麻将,附近又没有电话。既然这样,我只好自己解决肚皮问题了。我知道上次陈光带我吃羊肉汤的那个饭店,就一个人摸去了(幸好我身上还有二十来元钱)。在饭店里,我又给余多打了拷机,告诉他我在xx羊肉汤店。这次不出十分钟,他风风火火地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带摩托头盔的男人。坐下来后,我问他中午怎么不去东风桥,又不回电话,余多却一口咬定要去了东风桥,没见到我。我说这不可能,我在桥那儿等了你半个多钟头呢!……两人互不相让,越说越顶真,越说越火,最后就吵了起来,说了一些很伤感情的话。事后分析,可能他赌输了钱,心里窝着一团火,正没处发,就冲我来了。
要命的是,这么一吵,天早就黑了,没车回水江了──除了打的,那要花上一百多元钱,是不能考虑的。我只好软下来,忍气吞声地,跟着余多回家。我心想,今天夜里对付过去以后,倒给我一百元钱,我也不会来见你了!
到了他家,不见小王姑娘。我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余多却从兜里掏出一张字据来给我看。只见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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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多同意与王xx断绝恋爱关系。同意王xx打胎,余多负责补贴
王xx手术费、营养费共壹仟元整。从此两人一刀两断,互不相干。口
说无凭,立字为证。余多2000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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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也就是2000年1月2日,我乘中巴车回到了水江。在路过报社门口时,我想到了芳,就在路边用IC卡打了她的手机,不料她正在报社值班。她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我刚从大河上来,路过报社,突然想找她聊聊。她让我进去。我背着个旅行包,乘电梯,到十三层,找到了她。
办公室就她一个人(值班)。她再次问,找她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心里舒服些。
于是,我就把元旦期间发生的这些事说了一通。心里果然舒服些了。我说,自从上次出现裂痕以来,我一直在调整自己,设法从这个感情的泥坑里拔出来。以前我投入得太多了,她给我的感觉太好,太完美了,所以,现在,我一直在找她的缺点,我想,人无完人,不可能没有缺点,假如能找到她的缺点,我就能说服自己,慢慢地和她拉开距离。
那么,你找到她的缺点了吗?芳问。
我说我不太肯定,我只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点不懂感情?
你这样想就对了。芳说。
我觉得她说话很机智,或者说很圆滑,你可以从多方面去理解。
期间,芳打了琴打几个手机,都被告知对方没有开机。芳说,本来和琴约好的,她答应今天来陪我值班的,怎么回事?最后一次终于通了,芳说你怎么回事,说来陪我值班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快来快来,正好钟声在这儿,打的来!
我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见到她,我想走了。芳说,既然她知道你在这儿,这样走掉不好。你可以等她来了,跟她打个招呼,再大大方方地走。她还说,你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要表现得像个男人。我说不知道该怎样表现才像个男人,像演戏那样吗?……
少顷,琴来了。我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她一进来就坐在了另一张办公桌旁。芳问她,为什么一直把手机关着?琴说她躺在床上看书,不知不觉睡着了。芳就笑,早上八九点钟睡什么觉啊,晚上没睡好?为人民服务了?琴的脸顿时就红了,说没有没有,都累死了,烦死了,哪有那心情。芳说,我看你这几天萎糜不振的,打不起精神嘛,怎么回事?琴说,人就是这样啊,没有感情嘛觉得空虚无聊,想感情,有了感情又觉得累,承受不起,总之,不知怎么活才好!……
好容易找到一个空档,我站起来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怎么了,芳说,一起聊聊天,玩玩嘛。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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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家门,就听见钢琴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余多。他先是抱怨打了七八次电话都不通,接着他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城里,而且在一个我想不到的地方──他和小王已经拉拉扯扯地闹到派出所去了,他要我去为他作证。
──作证?我自然是吃了一惊:作什么证?你怎么搞的,怎么把事情一下子、一下子闹得这么大,都闹到派出所去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放下话筒,正在想要不要去一趟派出所,电话又像被烫了似地惊叫起来。
这次是陈光打来的。他先是没头没脑地抱怨了一通,说知青今天一个也没有来聚会,连你这个组织者都跑了,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是怎么组织的?害得我订了两桌酒没人来吃!……然后他又告诉了我他新的手机号码,让我记下来,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他还特别介绍,这次换的手机也是公家配的,是什么最新款式的──哈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就是辩证法。他朗朗笑道。
我的新号码你记下来没有?他最后问。
记下来了。我说。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我一个字也没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