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1 / 1)
我们紧跟着小董,抄近路从山坡上高一脚低一脚地朝停游览船的小码头奔去,感觉完全是一小撮受到追捕、落荒而逃的贩毒嫌疑人。小董两手提着我们的包,在前面走得飞快。小琴气喘吁吁之下还不忘及时说出她的怀疑:那个干瘪老头哪里像个什么领导,一看就知道是个票贩子,一只老“黄牛”,这个小董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到底有没有组织?我看值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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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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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再次被小董叫醒了。我一看表,凌晨5点还不到。
到巫山了吗?我迷迷糊糊地问:
还没有,他说,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有点火了:没到站你叫什么叫,催命哪你!
船,现在,他结结巴巴地,正在过巫峡,马上要到神女峰了,不过今天雾大,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你还叫什么叫,我一翻身将屁股朝他,什么神女峰,“羊癫峰”我也不看。
你想,两夜加起来才迷糊了五、六个小时,那个困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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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再次被小董准时叫醒。我发现我的身体像一块大石头,用锹都挖不动。小董在床边一个劲地催,快点,快点,一上岸就要坐游览船了,早去早开,迟了就没有好位子了……
小琴懒洋洋的还在水池上洗脸,小董拎起我们的行李包就跑,说你们在后面快点,我先上去给你们抢个座!……
我正愣神呢,小琴在后面轻轻推了我一把:你还不快去跟上他!
我连忙像只兔子似的蹦出舱门,左右一瞧,哪里还有小董的影子!赶紧随着下船的人流往出口处走,同时又不断掉头朝后看,生怕小琴再走丢了。不料小琴在这种场合下还很机灵,她像是水流上的一叶小舟,又像是在舞台上跳舞,两只细细的手臂像两只船浆那样划呀划的,三划两划就轻轻地划到了我面前。
听说找不到小董了,她反而镇静下来,问,你包里有钱吗?
我摇摇头。我的钱放在腰包里呢。你呢?
我也没钱,她说,我的钱放在手提袋里呢。
好了,这下反而轻松了。下船以后,小琴在船坞上跳舞似地原地转了个圈,显出一副特别轻松的表情:你说奇怪吧,出了事,心里反而轻松了,好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事要出不出的时候,最难受了。
是啊,因为你不知道到底会出什么事,我说,就像一个人朝你射箭,他老拉着弓瞄着你,不射出来,你紧张吧?你恐惧吧?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会射中你什么地方。
码头上很乱,很脏。风起灰涌。到处是人,到处堵着东西。我们在人群和货物里转来转去,竟然找不到一条通到岸上的道儿。在这混乱的当儿,我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
哎──南京来的,哎──南京来的!……
我循着声音抬头一找,可不是他嘛,那个小董──现在又突然现形了。
──这边走,这边走,对,跳下来,快点,那边的游览船要开了!……
他站在一个很徒的土坡上,朝我们指手画脚地喊,要我们从船坞上直接跳到那个土坡上。那落差足有半人高呢。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不是说我不敢跳这个坡,而是觉得现在是和平时期,天上并没有日本鬼子或者北约的飞机在轰炸,作为一个旅游胜地的客运码头总不至于没有一条正常的可以走人的通道吧?幸好我今年才40岁,假如年龄翻一番呢?这辈子我还能上岸么?……
我在跳台上东张西望,转来转去,迟迟不跳。这可急坏了山坡上的小董:跳吧,快跳吧,这里是最近的,最好跳的,码头上的路堵塞了,还要绕个大弯,上个大坡,再下个大坡,这里离上船的地方最近,快跳吧!6点的游览船就要开了!……
看来我只好从这里往下跳了。80岁的事情还是放到80岁再去考虑吧。在跳之前,我再一次抬头望了望头顶上方这座陌生的山城,好像要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诀别。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领导。我立足未稳,小董就指着他身边一个皱巴巴的老头朝我介绍:他已经为你们把门票预购好了,小三峡加小小三峡,每张135元,两张一共270元。说话间,老头已经从挎包里摸出一叠门票,从上面撕下两张来。我接过来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真假。
我问小董:票价都一个样吗?
都一个样,是统一的。如果多收你一分钱,认罚十元!
你送不送我们上船?
送!你们快点,6点的游览船就要──哎哟,船已经开了!只好等下一班了。
下一班要等多久?
15分钟到半个小时,坐满了就走。
买了票,我们不需要再交其他费用了吧?
不要不要,都包括在门票里了。
包括小小三峡漂流吧?
不包括。要漂流你们到时候再租一个橡皮筏,60元钱一个。
……
我觉得应该问的好像都问了,没什么可问的了,才把270元门票钱付了。然后就要求小董带我们上游览船(以防门票有假)。
我们紧跟着小董,抄近路从山坡上高一脚低一脚地朝停游览船的小码头奔去,感觉完全是一小撮受到追捕、落荒而逃的贩毒嫌疑人。小董两手提着我们的包,在前面走得飞快。小琴气喘吁吁之下还不忘及时说出她的怀疑:那个干瘪老头哪里像个什么领导,一看就知道是个票贩子,一只老“黄牛”,这个小董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到底有没有组织?我看值得怀疑……
我说管他是什么人,有组织的就可靠了?说不定更加危险。我们只要把住一条──看紧自己的钱包,不给他把钱骗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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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游览船,经过一番核对,证实门票是真的,票价也是这个价,我稍稍定心了一些。可船却迟迟不开,说人还没有坐满。小董说他不陪我们游小三峡了,他要留在这儿帮我们买当天返回宜昌的船票。他说船票很紧张的,不过请我们放心,他在这里有熟人,肯定不会误事的。他建议我们坐当天晚上6点半的那班豪华客轮“白帝彩云”号,因为这艘游览船5点半左右才返回码头。他建议我们订两人住的二等舱,票价虽贵一点,但很舒适、很享受的。我问票价多少,他说大约140元一张。这么多钱可以买两张三等舱了,我心里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是不会买这么贵的,但问题是现在还有一位漂亮小姐,她肯不肯花这么多钱?肯不肯和我单独住二等舱?那和在宾馆里开一个标准间有什么区别?……
小琴问小董:二等舱里有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澡间?小董说有的,都有的,就和宾馆里的标准房差不多。──那就订二等舱吧,小琴说,我昨天没有洗澡,身上难受死了,我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
我想女人真是奇怪,有时她们能为一个轻飘飘的原因去做一个千斤重的决定。或许这只是她的表面,而她骨子里面却是渴望风流、浪漫的?……难怪古今中外有那么多人感叹,女人是个猜不透的谜。也许,对男人来说,一个有朦胧感的女人才是有吸引力的,把一切都猜透了、弄清楚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票钱我没有给小董,我存了个心眼,说你先帮我们预订一下,回头我和你一起去拿票──没问题吧?小董说没问题,下午5点半我在这里接你们。一个“接”字,说的我心里软了一下。当然这只是瞬间的事,我把眼光朝别处看了一会儿,一切就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