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我哑然,对于他敏锐的观察和毫无偏差的判断而感到震惊,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段往事,虽他结论准确,但从他迷雾般的神情来看,就知道对此他也疑惑不解。是,我不想起那些,想起我亲手毁了的三年,原本,他们可以相濡以沫,却因为我一时的偏激,让姐姐白白恨了肖朗三年,三年,一个不算长的时间,可对于他们,本就时日无多的爱情来说,是多么珍贵的数字。
每个人都有颗克星(2)
那天,我放下了,姐姐说都已经三年了,我也像她一样等了另一个人三年,何必再浪费更多的时间去悔恨,我欠她的,已经还清了,肖朗临前就原谅了我,他让我回阳子,他喜欢听《生溪万物》,小月前一周请了产假,我代班了一周,她也致电而来说我主持的《生溪万物》仿佛重现了三年前的辉煌。
时至今日,这档栏目在我手里已经有两年了,在这些岁月里我最感谢的当数小美策划,因为工作的变动,他成了这档栏目的总策划,为我量身定做了几十场让听众大呼过瘾,听者无忘的主题,他的才能也由此有目共睹、熠熠生辉,虽由我主持的有五档栏目,其中三档都有异性搭档,还有一档是亲密无间的姐妹淘组合,但台里人都知道和我最合拍,最默契的搭档非DJ,而是小美策划。
他们总爱拿我们俩寻开心,经常有意无意明示小美追到我姐,又来追我这个妹妹了,想想也是,我们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形影不离的,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清楚,彼此都不可能成为对方的二分之一的。他永远都是关心我的大哥哥,我始终都是他疼爱的小妹妹。
零点,我收到的第一条短信,一点没有悬念地落到了小美手里,连续五个年头收到的第一条生日祝福都是他,发完简讯必定随后跟着一个电话,他知道我的作息时间,出了名的夜猫子,连深夜档我都愿意上,可惜阳子迟迟没有打算要开深夜栏目的计划。
“小野猫。”
我一直都对这称呼很不感冒,虽然我是夜猫,但不意味我就要当野猫,我还是很温柔贤淑的,好吧,这种话还是不要在小美面前说,不然他一定会找出八百个理由驳回,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无缘无故变得野蛮,人们总是对生人彬彬有礼,对熟人刻薄无理。
“我记得你明天要代班早晨档的小白,还不去睡觉?”我语气里透露着不满,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他大意怕我真生气,连忙道明立场:“好了好了,就问你件事,完了马上去睡。”
“什么事?”心生疑窦,什么事那么重要,非在我生日的零点过三分来说。
“明天,哦,不,今天你配音的那个卡通片,我买了两张票,要不要和我一起看?”
“只有配音吗?”蓦然失神,才想起原来这片明天就要上映了,这么巧是我生日,心情大好,突然想逗他一下,说完在电话这头吐了下舌头。
谁知,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用,立即回答了我:“还有配乐。”有些怔忡,因为经常要出国演出,不免要请假或调休,所以台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我就是那位比较知名的小提琴手,对此他们老往我头上扣上许多光环,什么享誉国际,什么小提琴家,更有甚者还说什么小提琴大师,我都不好意思了。但这次这部卡通片他们只知道制片方是邀请我去配一个角色,根本没人知道还请我配了其中小提琴演奏部分。
一声叹息悄然在心头蕴开,我怎配有个人对我这般好?小美曾经说过,他是巨蟹座,时常给人带来温暖之感的巨蟹,我当时不屑一顾,可如今我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听姐说,当年在台里的时候,小美对她最好,最了解她,但千万不要接受他的爱,因为你承受不起。
“喂,喂,小诗,小诗。”
“嗯,刚刚信号不好。”每当失神,我总用这招,不过天性聪明的司徒先生,肯定早知道了,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嗯,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吧?”
“好啊,几点?哪个电影院?”
每个人都有颗克星(3)
我按着约定的时间,算准时间出门,谁知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交通管制了,兜兜转转堵堵塞塞,达到电影院门口电影已经开场了近十五分钟,远远就看到小美等在门口,他倒是不急不忙,也没时时关注手表,也没东张西望,还是改不了臭屁的毛病,看到橱镜就爱照镜子,整发型,我笑脸盈盈地朝他那奔去,准备拍他的后肩,他突然转过身,距离之近差点没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害的我自己咚咚咚心跳不已,我这个朽木脑袋,竟然忘了橱镜既然可以照镜子,当然也就能看见过来的人影。
“走吧。”他倒是很快恢复自然,而我的脸热得发胀,看来是红得不像样子了。
开场快二十分钟,我们才进的放映厅,小美突然在前头牵起我的手,往台阶上走,本来快要消褪的红脸,现在又红得厉害,还好,不一会儿就到了座位,小美自然地松手了。
正盯着屏幕全身心看了不到五分钟,蓦然耳旁一热,和暖的气息直扑到脸上:“小诗,你的声音真好听。”
心又加速得像上了发条,已经无法负荷了,他还不罢休的加了句:“琴也很好听。”更近的强烈气息向我扑来,意识到不对,马上推开了他,危襟正坐着。
可能因为这一个微妙的举动,使得一直到电影结束,小美都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散场时,他也没管我,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后面有人撞了我一下,一个冲力往前头的小美背后扑去,那人急急道歉,小美回头看我一眼,“噗嗤”就笑开了,我摸了摸酸痛的鼻子,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幸灾乐祸的。”
“鼻子红得像顶了个小红球的小丑。”见我怒视相瞪,他话锋一转,立即安慰道:“好啦,小寿星,走,那群人还在等我们呢,去吃好吃的。”
他说完这句话,我们正好随着大流出了放映厅,手机也适时地发出了振动:“喂,您好,哪位?”
“HappyBirthday!”突兀地兴奋与激动的声音钻入耳孔内,让我一时呆立在那,不得动弹,这熟悉的声音:“姐?”
“嗯,还有妈妈。”电话那头又换了一个人,还是那句祝福换了妈妈的声音。
“小诗,你猜我们在哪儿?”我恍然想起,过去五年,第二条简讯祝福一定是姐姐和妈妈,她们算准了时差发来的,没一年断过,可今天除了这通意外的电话外,没有她们的简讯。
猛然一惊:“你们不会回Y市了吧?”
“嗯,聪明,果然是我杨小溪的妹妹。”
汗颜,昨天还在视频,几次确认我今天的行踪,原来目的深远啊,挂了电话,我对小美抱有十二分的歉意:“小美,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同事那顿,明天我请,我姐姐和妈妈回来了。”
“好,没问题,明天我们可要好好宰你一顿,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两年前,我为自己买了辆车,这次发现,原来,有车的女生能顺理成章地拒绝任何男士的接送要求。
我端着笑,准备把手机放进包里,等等,我的手链呢。
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腕,愁眉不展。
“怎么啦?”小美还在等我一起走出影院,我讪讪地说:“有样东西落在里面了,你先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小美看出了我的推辞,悻悻地应道:“好,明天见。”
转身进了放映厅,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竟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那儿掏着什么往嘴里送,走近前去,看清了那食物,鲜红的果肉混着雪白的奶油白,是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可是被他吃得破碎不堪,再无原来的模样。
心里一沉,就沉进了谷底,每走一小步都是那么艰难,他坐在第一排离出口最远的角落位置,每咽下一口蛋糕,都会嘟囔着一句什么,我慢慢走进,终于听到了其中的一句:“生日快乐”,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原来那每一句都是“生日快乐”。
直到我站在他面前,立着不动,他都没有抬眼看我一下,反而表情警觉地问:“谁?”
试图再走近一步,因为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不认识我,可是脚尖却触碰到了地上躺着的一枚拐杖,发出“砰”的一下响声,终于看清在蛋糕旁还有一副墨镜。
我屈身蹲下,抬头盯着他的眸子,那是双怎样的眸子啊,没有光,连我的影子都没有,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没有,灰蒙蒙的,除了灰再无他色,我拾起他两只沾满奶油的手,他微微一颤,像只惊弓之鸟,我心痛得无以复加,轻轻地生怕再次惊动他地把他的双手放置我的两边脸颊,喉头发紧,找了半天才拾起发声的方式:“柯尔,我是小诗。”
每个人都有颗克星(4)
他倏地一声站立起来,粗重地放下被我攥在手里揉的双手,打翻了敞开的蛋糕,任凭奶油一点点打碎沾粘,连拐杖都忘记拿了,用颤巍巍的手戴上墨镜,就要逃。
我从后头一把扣住他的两手,抱紧他的身躯,哭得泣不成声,眼泪就像滚滚江水,翻涌不止,心里有千千万万句话,可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梦里我与他重逢过无数次,在脑里我设想过无数次相见的情景,唯独没有这样的场景,我以为这五年里他怨我,怨我之前把他忘了,怨我不但把他忘了,还深深刺痛了他爱上了肖朗,恨我,恨我让他白白寻找了三年,瘦了躯干,还赔上健康,吸了毒品,进了戒毒所,换来的却是我一句不认识,在戒毒所里我只去看过他一次,唯一的一次,害的他碎了玻璃,伤了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