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命的转机(1 / 1)
第二十七章生命的转机
一
时间如流水般平静地流淌着,我在惆怅中前行。
离开上海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我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我将子彦托付给大哥大嫂,只身来到了江西的一个小镇上。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我喜欢的就是它的低调。很多知名的城市总是引来太多的喧嚣,太多的人群,我想要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但是谈何容易。
在这里,我向别人介绍自己为“张仪”,这是我来到人世时最初的名字。我怀念人类初生时候的纯净,而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到那时候的纯净,但是我依旧怀念,纯粹地怀念。
我在这个镇上开了一家蛋糕店,尽管我的内心苦涩,但是我的糕点甜蜜。每次看见顾客脸上的笑意,我知道我的心还是可以装下甜蜜。
我请了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做我的伙计,她很勤快也很聪明。她总是亲切地叫我“仪姐”,我则亲切地叫她“琪琪”。
每次看见她我都会想起我在楠姐店里当学徒时候的情景。但是琪琪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琪琪是一个幸福的小孩,她家境不错,她之所以在我的店里做工只是为了体验生活,然后攒够下学期的学费,她总说自己是一个可以自食其力了的大人,但是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
我的小店因为有了琪琪这样一个甜美的女孩而显得更有生气,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不希望我的情绪将我的店也搞得没有生气。
张貌在我离开上海之后和我联系过,电话里的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但是我们仍然重复着沉默。
末了,张貌说:“我打算去浙江,也许永远不会回上海了。”
“那陶峰……”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父亲,我有义务照顾他。等我安顿好自己后再去接他。”
“那你准备在那里做些什么?”我不断地在提问。
“有什么就做什么,我是学经济的,肯定是做一个生意人咯。”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我之所以没有奖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我知道再多的祝福都是虚无的,路是考自己走出来的。
张貌说道:“小仪,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他看不见我的微笑,正如他也看不见我的哀伤。
我说:“你放心吧!”
电话在无尽的惆怅中挂断,我已渐渐释怀。
二
我从来没有想过,竟有两个人如此相像。
这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开门做生意。忽然一个男人走进了店里,他说:“老板娘,我要一个……”
当我抬头看见他的脸地时候,我愣住了,他竟然和橙子长得一模一样。
我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者看见我的表情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给我一个这样的面包。”
他的声音也和橙子一样,就像是在唱歌一样,就像我曾经一度沉醉的笑容。
我的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橙子?”
来者显得很惊诧,他问道:“你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橙子?”
来者笑了笑,说道:“什么橙子橘子啊,老板娘,你认错人了。”
我再认真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头发显得很凌乱,凌乱不是橙子的风格,在我的记忆中,橙子一直都是一个很注意形象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不整理头发就出门。于是我开始相信自己是认错人了。
我将面包拿出来递到那个人的手中,他接过面包,笑着说了句:“谢谢!多少钱?”这种神情真的和橙子很像。
我回答道:“五块。”
那个男人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终于摸出五个一元硬币,然后将他们交给我。这个男人很落魄。
待他走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知觉,也许是我太想念橙子了。
就在我心不在焉的时候,琪琪来了。
她悄悄走到我的身后,然后忽然在我的后面拍了一下。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拍惊醒。
琪琪很快就看出了我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于是她问道:“仪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我就是……我没什么啦。”
琪琪还是很严肃地看着我,说道:“你肯定是有事。”
我被琪琪说中了心事,一时间不知所措。我慌忙说道:“你快去把老李订地蛋糕送过去啊!”
“什么啊?现在还是早上呃,人家说了是晚上送过去啊!”琪琪反问道。
我的心神已经完全混乱了,我说道:“那你看着有什么事做就去做,我不舒服,要去休息一下。”说完,我慌张地跑开了。留下琪琪一个人发愣。
三
自从那个早晨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和橙子长得很像的人,这让我感觉到些许失落。
琪琪知道我有心事,但是乖巧的她也懂得不要来问我为什么。
这些日子我一直期待可以再见到那个男人,可是我得到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琪琪将我的失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感觉到她很想帮我,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帮我。终于,琪琪还是忍受不了好奇心的趋使,她问道:“仪姐,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于是我撒谎道:“我很好啊,没什么事。”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这是在撒谎,这个谎言让我自己感觉罪恶。
琪琪的眼神变得严肃,那是一种即将成年的人中幼稚的成熟。我心虚了,于是我决定说实话:“我前几天看见一个很像我朋友的人。”
琪琪说道:“哦,是这样啊,那你是很像再看见那个人咯!”
我点点头。
琪琪笑眯眯地说道:“仪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个人的。”
“你?怎么找?”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琪琪得意地回答道:“这很简单啊,我们这个镇子这么小,几乎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再说了,我在这生活了这么久,熟悉得很哪!”
看着琪琪充满自信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这个孩子的好意,于是我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我将那个男人的相貌说给琪琪听了,过了两天,琪琪就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她告诉我:那个人是上个月来到小镇的,在我来这的半个月前。他在桥下租了一间屋子作为画室,有人问他怎么会来这里,他回答说是为了画流水,但是看过他的话的人说他画的是沙漠。
当我听完琪琪的话后,我的心开始恐惧,我觉得橙子还活着,而且就在我身边,因为不会有两个人会如此相像。
一时间,我忘记了言语。琪琪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说道:“仪姐,你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哦,没事。”
“仪姐,我可以带你去他住的地方找他。”
我一听,大喜,说道:“真的吗?好,我们现在就去!”
当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我退缩了。万一他真的不是我想要找的人,那我岂不会很失望,我憎恨失望的痛苦。
琪琪看见我又在发呆,于是说道:“仪姐,怎么了?你是不是怕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我点点头。
琪琪笑着说:“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也没关系啊,认错人也是很平常的事嘛!”
我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
琪琪若有所思地垂下脑袋,没有说话。
我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去试试运气。
四
桥下流水,很有意境,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美景,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见到橙子。
琪琪走在我的前面,她抬起手敲响了门。我的心被琪琪敲门的声音牵动着。
门里没有回应,我的心居然有了一点稍微安心的感觉。但是很快这样安心的感觉就没有了,因为门开了。
一个男人探出半个身子,他问道:“你们找谁?”
琪琪挡住了他大半边脸,所以我只能看见他的一部分脸,但这已经足够了。我和橙子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相貌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小部分我就可以确定是不是他。
琪琪说道:“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是陈为先生吗?”
我的心被揪成一团,我很期待他回答说我是,但是又害怕再次见到他。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说道:“你们找他有事吗?”
琪琪回头看了看我,说道:“我姐姐觉得你很像他一个朋友,于是来问问。”
男人觉得很奇怪,于是问道:“你姐姐?”
琪琪点点头,退到我身边,让那个男人看见我。
我不敢抬头看,我害怕那个早上只是一个幻觉。但是我还是抬头了,我看着那个人,没有说话。
那个人看着我,说道:“你是?”
他的语气充满着陌生与防备,我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和橙子长得很像的人并不是橙子。于是我说道:“你不是陈为?”
“不是。”
短短的两个字将我所有的希望打破,气氛变得尴尬。
我说道:“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说完,我扭头就走,不顾琪琪在身后叫我。
回到店里,我的心情依旧很乱,我的头痛地就像快要裂开一样。
五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琪琪快要开学了,于是辞去了工作。我回归孤独。
最近几天总是感到莫名的压抑,而且总是头晕、恶心。也许我是病了,但是我不想去看医生。
刘婶是我的老主顾,她几乎每天都会到我这里买新鲜的面包给他的小孙子吃,闲暇的时候,她还会在我店里小坐一会,陪我聊聊天。她说:“小张啊,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哦。”
我微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没有睡好。”
刘婶说道:“哎哟,我看你是太累了,一个做生意,什么活都要自己做,你怎么不找个人来帮你啊?”
“我一个人可以的。”
“小张啊,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吧!”刘婶和所有女人一样,有着红娘情节。
我笑着回答说:“不用了,谢谢刘婶。”
刘婶撇了撇嘴说道:“小张,你见外了不是。你一个大姑娘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啊?”
说完这句,刘婶用略带神秘的语气说道:“我跟你说,镇子上好多单身汉都托我给你介绍介绍呢!怎么样,你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啊?”
我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年轻人,但是我的心已经经历过岁月的磨砺,变得苍老。
我说道:“我还不想结婚。”
刘婶知道我不愿在这样的问题上多谈,于是她十分难受地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她说:“小张啊,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婶说。”
我点点头,说:“好。”
现在的我,已经对婚姻失去了信心,我的心就像死了一般。
六
大哥时不时地会打电话来,他告诉我水玲珑生了,还是龙凤胎。我听到这个消息很为大哥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大哥有了一双儿女,生活负担加重,我是时候将子彦接到自己身边了。
算一算日子,我来到小镇已经半年多了。在这段时间中,我以为我会忘记过去的一些事,但事实说明,我不仅没有忘记,反而记忆犹新。这些过去已经牢牢地将我的思绪拴住。
我渐渐喜欢小镇上规律性的生活,这里是可以让心灵回归安宁的地方。我的心也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渐渐安宁。
我和张貌没有联系,但不是失去联系。
有的时候我会很想他,有的时候又会很想躲避他。
我听说那个长得很像橙子的画家已经搬走了,这让我稍稍舒了一口气。
相见不如怀念,现在的我很喜欢这句话。
就让我们怀念,但愿不再相见。
我决定下个星期回上海把子彦接来,不管今后的生活是否顺利,我都要和我的儿子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