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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云蒸霞蔚的灿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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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云蒸霞蔚的灿烂“还犹豫什么?走!”看到我迟疑的样子,她不由分说,拽我上了大吉普车。

车子轰隆隆地穿过了索拉浒大桥,驶入了大河对岸。

虽然一水之隔,这儿的环境却比河那边幽静多了。宽宽的街道上,流水般的车辆屏声静气行驶着,像是突然被摘去了喇叭,显出了君子礼节。路边,一行行枝叶茂密的垂柳,掩映着红墙绿瓦的老式宿舍楼。静谧的步道上,没有商贩的叫卖,没有人力车的拥挤……稀稀疏疏的行人们装扮入时,脚步优雅,顾盼之间彬彬有礼。楼房的间隔里,建了一处处美丽的小花园。老人在花丛间散步,学生们在木亭里读书,那种幽雅、肃静,让人想起了芬芳的世外桃源。

隔河相望的古城,竟是这样一处美好雅致的世界!我对此着实感到惊讶了。

“主席,你真得没来过这儿?”她看着我一副惊诧的神色,似乎有些怀疑。

“真的。”

“你当劳动局长时,没来检查过工作?”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有一次,想来了解点儿情况。人家借口忙,在电话里婉言拒绝了。”

“他们是中央企业,很牛气呀!”她拧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冲我笑了笑,“不过,现在不是这样了……很多事情,他们有求于地方政府了。今天你跟着我。我保证你会看到一切……”

“哦,谢谢。”

她,是我老朋友的红颜知己。现在,老朋友荣登市长宝座,她的身价急剧看涨。今天,能屈尊为我导游“东北重化”城,算我幸运了。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劲儿地盯上了我。先是邀请我到三山写什么大石头?接着,又要我写人代会上那场“选战”;还要我写新市长上任之后的“新政”效应……看到我心灰意冷、对政事不感兴趣的样子,她竟动用了市长的财权,将十八万元转到了市文联帐户上,美其名曰:主席创作专用基金。

这一下,不由我不动心了。

看来,故做清高状的文人们,其激情也可以用金钱调动起来。

“呜──”一阵悦耳的、酷似双簧管般美妙的汽笛声奏响了。悠扬的乐声里,大团大团的烟汽腾腾地涌上碧空,与朵朵白云相融了。灿烂的阳光照射过来,点点滴滴的水汽似未晞的晨露闪耀起了钻石般的光辉。一道彩虹出现了、隐去了……又出现了、又隐去了……像是节日夜晚喷射出的璀灿的礼花,不停地变幻着绚丽的色彩。人们举起照相机,疯狂地按起了快门,生怕这美丽的风景稍转即逝……

等我们的车子开到重化机械厂门前,前来观光的游客们已经开始欣赏蓝天碧空里五彩缤纷的美景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云蒸霞蔚的灿烂景象,一忽儿便散去了。还好,烟消云散之后,一组雄美壮丽的艺术建筑显示了出来:高高的台阶上,竖了两座尖顶式的塔楼。塔楼之间,横了一面形似九龙金壁的彩塑红墙。墙上雄劲有力地刻了几个金色大字:东北重化机械厂。字的下方,砌了一处雪白栏杆围拢的汉白玉平台。平台中间的标识碑上写着“毛泽东奠基处”。从高高的平台延伸下来,就是著名的二十八层台阶了。台阶用水磨石铺就,石面上摆一层鲜花、种一层绿草,花花草草轮番交替,繁茂地生长在碎玉般喷涌的泉水里。人们行走在其间,心情别提有多么舒坦了。

“漂亮吗?”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一边得意地问我。

“太漂亮了!”

“这是霍总专门为游客设计的一道风景线。”

“哦,霍总?这个人挺有艺术品味啊!”我不由地赞叹了一声。

“喂,……想不想进去看?”她把照相机收好,嘴唇朝着塔楼下的入口处努了努。

“当然……”我脱口而出。可是,一看到保安人员对入厂人员的严格盘查,我禁不住担心地问她:“你带介绍信了吗?”

“哈……跟着我走,还用介绍信?来!”说着,她背好相机,穿好风衣,大踏步地带我朝大门口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心里紧张地打起了鼓。

“挺直腰杆,装出目空一切的样子!”她小声命令我。

我学着她的样子,果然顺利过关。

“你呀,真行!”走进了工厂大院,我禁不住称赞起她来。

她哧哧地笑了几声,说:“我这个人呀,不喜欢按常规办事。”

厂院里,要比我想象的肃静多了。高大的厂房之间,种植了亭亭玉立的观赏树:或杨、或柳、或李、或白桦,不时有一坛盛开的鲜花穿插其中。花坛间,竖了一张张金色的题词牌;那是中央几代领导人来工厂视察时写下的。路上,偶尔会出现几个环卫工人、几辆悄然行驶的车子。走在这儿,你觉不出是在工厂里,倒像是在花园里漫步。

“哦,这儿是……装备车间呀。”她看到了一块镶嵌在房山墙上的标志牌,停住了脚步,“你不是一直想看这个车间吗?”

“是啊。”看到标志牌上几个大字,我急不可待地钻进了车间大门。

哦,太雄伟了!

厂房宽敞、明亮。一台台大型吊车有条不紊地运行在空中。地上,一排机床,一排焊机,整整齐齐地排开去。机器旁,工人们正忙碌着。场地中间的装配台上,矗立着一个圆型的罐体装置,装配工人们围着它忙上忙下……奇怪呀,机床在转动,怎么听不到那种刺耳的噪声呢?是不是配备了消声装置?

走在洁净的地面上,看着脚下一条条用不同颜色划出来的作业区分界线,我心里由衷地感叹起来:这是五十年代建造的厂房么?它一点儿也不落后呀!那些合资企业吹嘘的所谓现代化车间,也不过如此吧!最难得的是,工人们那种认真工作的神情,车间传达出的乐观、向上的氛围,集中了大工业生产中最难得的生产和谐。怪不得霍总吹嘘自己的企业早就进入了国际管理水平,看来,此话并不来玄呀!

“嗨,大美人,来啦!”我们正参观着,对面传来一声喊。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电焊工作服的老师傅站在焊接作业区里,嬉皮笑脸冲着我身边的女资料员打起了招呼。

“哈哈!‘老王八’,你好哇!”

“什么?‘老王八’?”我觉得这个绰号太“那个”了。

“呵呵,他是这儿的‘电焊大王’,人称‘老八级’。简称‘老王八’。”她向我解释着。

老师傅并不在乎女资料员送给他的绰号,继续与她调侃说:“小妹,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听说你今天发工资,我领钱来了。哈……”

两个人正说笑着,装配台上一个手拿图纸的人突然对着老师傅大喊了一声:“‘老八级’,过来过来。这罐体……还得你钻呀!”

“好。”“老八级”答应了一声,拿起焊枪走出了作业区。

“哟,张工?”女资料员看到拿图纸的人,大声地打了个招呼。

“哦,是你呀!”张工看到她,像是很熟悉,马上走下了装配台。

“这是市文联主席。”女资料员把我介绍给对方。

“呃,是采访金铸主任吧?”张工自作聪明地看着我说,“可是,他去北京开劳模会了。”

“劳模会?”

“是啊。”张工的脸上顿时充满了自豪,“他们这些劳模,受到中央领导接见了。听说,在招待会上,咱们金铸还和总理干了一杯酒呢!”

“呀!金铸真是太幸福了。”我们听了,心里真为他高兴。

张工还要讲什么,头顶上却猛地传来一声厉喊:“张叔,你怎么还让我爸钻罐体!?”

我抬头一看,一辆天车开了过来。天车的窗户里,一个年轻姑娘露出了一张愤怒的脸。

“花儿,你看……”张工仰起头来,手指着装配台上的罐体装置说,“这道工序的技术要求太高了……除了你爸,别人干不了哇!”

“你可以雇人嘛。”

“雇?到哪儿去雇?关东的焊工,哪儿有他这么优秀的……”

“算了。别给我爸戴‘高帽’了。”花儿冷冷地说了一句,“这种活儿,省城的张师傅不是也能干吗?你去找他吧!”

“花儿呀,你敢情不知道。那个张师傅要的是天价啊!”张工一着急,不小心暴露了一个秘密,“他干一个小时,就要我们一千元。”

“是啊。”花儿听到这儿,更生气了,“我爸干一个月才挣八百元,人家一小时就是一千元。你们这不是抓我爸的‘大头’吗!”

“花儿,求求你了……”张工面有难色了。

“不行。”花儿铁了脸,毫不相让,“他现在得了肺病。你让他钻这烟熏火燎的闷罐,不是要他的命吗?”

“唉!”张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起了头。

“张工,我听说,有一种机器人焊机,可以代替焊工在恶劣条件下干活儿。”瞅着张工为难的样子,女资料员提供了一条信息。

“那家什……敢情好了。可是,厂里开工资都困难,哪儿有钱买呀!”

“张工!”正叹息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儿。

女孩儿长了一副白净净的脸蛋儿。嘴唇未涂口红,天生红艳艳的。一排牙齿洁白而整齐。弯弯的两道眉毛挂在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上。说起话来清脆脆的,让人一看便生了几分爱怜。

“英娣,你来了,太好了!”张工看到这个女孩儿,顿时喜笑颜开了。他简单地看了看她递过来的加工单,随后把嘴俯在了她的耳边。

听了张工的话,英娣痛快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朝着开走的天车招起了手。

天车上的花儿看到英娣的手语,像是知道她说了什么,不得不撅着嘴点了点头。

“她答应了?”细心的张工看到这儿,知道没有问题了,立刻朝“老八级”挥了挥手。

“老八级”在女儿心疼的眼光里,勇敢地钻进了闷罐。

“唉,这道难关,总算是过去了!”张工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冲我们笑了笑。

“张工,你忙着吧!”女资料员适时地向他告别了,“哦,金铸回来时告诉我们一声……”

离开了火热的装配台,前面是冷加工区了。我踱在黄色安全通道上,望着一侧整整齐齐的车床,心里不由地生了一丝感伤。张工派活儿时的小插曲,像一段杂音,扰乱了我对国企生产大合奏的美感。

“我看,花儿保护他父亲没有错。”她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千元/小时的工酬与八百元/月的工资;这种差距让人怎么理解呀?”

“你是说,国企里的奉献精神,不合时宜了?”

“嗯,主席呀,请淡化一下你的国企情结吧!”她嘲笑似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我心底的伤疤,“你为关东的国企唱了多少颂歌啊!现在他们怎么样?还不是在你的歌声中全军覆没了……”

“毕竟这个厂子还活着。”我傲视着眼前一排排转动有序的设备,不服气地反驳了她。

“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她听了我的话,笑着撇了撇嘴。

“……什么?”听了她的话,我很不高兴。

“哼,这个厂子呀,可能要停喽!”她说这句话时,显得心不在焉。

“停?”我惊异地看了看她的脸,“你说是停产?这……不大可能吧!”

“喂,你知道那个女孩儿是谁吗?”看到我的疑惑,她扮了个鬼脸,故意叉开了话题。

“是谁?”

“嘿!告诉你,她就是李金铸的女儿……”

“金铸的女儿?”

“是呀。”她认真地看了看我的神色,“她……是不是很漂亮?”

“哦!是的……”我不可否认地点起了头。

“可惜呀,女孩子长得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怎么这么说?”

“当年啊,她妈妈长得也很漂亮。人称‘索拉浒一支花儿’呀!可是,就在这儿,看……”她用指了指那一排车床,“她加夜班时,让那个孙水侯给……”

“孙水侯?”听到这儿,我的眼睛睁大了,“那个民营企业家?”

“是啊。”她神色怪异地冲我笑了笑,“我看,你的新小说,就从这桩风流案写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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