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心思辗转终成空(1 / 1)
黑暗像是压抑着万物的猛兽,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夜枭的叫声是如此可怖,虽是秋夜,可胜似寒冬。
青乔孤落落地从树上滑下来,树干上凸起的枯枝划伤了她的手,点点鲜血自手心流出,像是心灰意冷的妄自泪流。
树林中早就没了那二人的身影。青乔仰首望了望天际,方才姣好的圆月已经被阴云遮住了光辉,一时之间,万籁俱寂,漆黑如墨。
她转动着身子,四周的景色也如圆盘一样转动,头脑一阵晕眩。树干上横生的枝叶如挥舞着手臂,面目狰狞的面孔,叫她不自觉的颤抖。
终于,她脚下一滑,颓然地倒地。
伏趴在微带湿意的地上,她闭上了眼,只觉身子一阵发冷。
西济这么大,终归不是她的家。
幸好,她对司空肃阳用情不深,尚能脱身。
这……就足够了。
院落中灯火正盛,青乔拘捕欲踏进自己的房间,正好看见自房间出来的司空肃阳,登时一愣,停住了脚步。
烛光明灭,他的脸也看不分明,而她的耳旁似乎一直弥漫着一个声音。
“……杀……”
“怎还站在门外?”司空肃阳久不见青乔归来,遂在房中等她。如今,已然深夜,见她完好回来,总算放下心来。
青乔不去看他,侧首,微微躲闪他的视线,少顷,方进了房门。
见到她身上满是泥土、枯叶,司空肃阳双眉微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乔不欲回答,径自往内室走去。奈何被他握住了手腕,挣脱不得,只好回道:“摔着了。”
司空肃阳仔细看了看她,只见她碧色的裳裙污渍点点,膝盖处更是一大块的泥土印子,有些地方好似磨损了。再看她的鬓发,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也乱了,乌黑的墨发中还夹杂着片片枯叶,白净的脸颊上也沾染了尘土,看着着实让人好笑。
他微勾唇角,笑道:“这般大的人了,还摔成这个样子,真是不省心。”遂松开她的手腕,向她的发髻上拂去。
青乔对他放开自己的手腕赶到庆幸,正舒了一口气,就看见他抬手向她的发上袭去,心中还未想到什么,身子已经先动了,赶紧偏头一躲。
司空肃阳双眸一凛,有些不可思议。她方才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来得及思考,那说明她是在戒备自己,而且,方才她的眼神,更是叫人难以置信。
那眼神带着难以抑制的忧伤,更夹杂着一丝惊惧。
她怕他!她在疏远他!
她是如此一个特别的女子,她是他的妻,任何人都可以惧怕他,唯独她不行。
初识她,二人皆是总角少年,她为陌生的他治伤,他几乎要忘了这一过往﹔再次见她,是繁星当空的星夜,她误认他为守宫侍卫,他将错就错,她的灵动,教人诚心相交﹔婚礼前夕,他失误中毒,是她救他,那日的荷包还贴身藏在自己身上,也使他忆起了初识她的经过﹔如今,她是他的妻,不管是何原因,他二人总归要相守一生的。
可是,她却怕他,这是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司空肃阳眼瞳一缩,执起她的手,按着她的脑袋就吻了下去。
青乔登时瞪大了眼睛,肆意挣扎了起来,奈何男子的力气总要强过女子,自己即使曾经习武,也是不能避免这个悬殊。
她紧闭着双唇,企图以这种方式对抗。四目相对时,她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
这时,他猛地一施力,用力地抓紧了她的手,掌心本就伤了,好不容易没有流血了,现在猛然被人一按,伤口定是裂开了,疼得她轻呼出声。
方一启唇,他的舌就长驱直入,直教她躲闪不得。
他浓重的男子气息席卷了她的整个口腔,她拼命挣扎,然而,脑袋方一动作就被他扣在后脑的手用力的固定住,她无能为力,只能大睁着眸子,任他作为。
司空肃阳见她不再反抗,方放缓了唇上的动作,轻柔地□□她红润的双唇,又带着眷恋般地吻了吻她的嘴角,欲再次深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她秋水般的眸子似含了水雾一般,将落未落,朦胧中尽是一些读不出的色彩。
他松开她的唇,放开紧扣着她后脑的手掌,带着怜惜般地抚上了她的眼角。
那双眸子似有所感,悄然一眨,一串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坠落了下来,再也停歇不了。
青乔压抑许久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某个出口,嘤嘤地自喉间传出。
司空肃阳眉间的戾气才算放下来,轻舒了口气,安静地拥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默默地安抚她。
青乔头靠在司空肃阳的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他青色的衣袍,任泪水决堤,呼吸不能自抑。一颗颗泪水从她脸上滚落,浸透在他厚实的肩膀上,那层青色的衣料在泪水的浸润下竟透出些许柔润的色泽。
司空肃阳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拍打,良久,她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些,他长叹一声,柔声说道:“莫哭了……再哭,明日眼睛可就肿了。”
青乔自他肩头露出脑袋,眼睛红红了,从怀里拿出帕子,胡乱地擦拭了一番,哽咽着不说话,好半晌才算恢复过来。
司空肃阳携了她的手坐在靠椅上,正打算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忽听到她发出抽气声,他不解,问道:“何事?”
青乔想反正哭了哭了,什么丑陋模样都出来了,也不再避讳,委委屈屈地伸出双手。
她本有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此时那双白皙的手上伤痕累累,还有血丝冒出来。他的眉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执起她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方对门外的下人唤道:“来人,快点拿金疮药来!”
为她涂金疮药的时候,司空肃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会这般严重?”
青乔垂首,轻声埋怨道:“本不严重,然而,方才你用力按住我的手,裂开了,故而看起来这般严重。”
“哎呀,你轻点涂……”
“好,我轻点……”,司空肃阳方一听到她的手是自己弄成这样的,有些尴尬,忘了力道。为她涂好药膏,才说:“方才的确是我的不是,下次定不会如此了。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了罢。”
青乔垂下眸子,小声道:“用罢晚膳就到处走了走,谁想迷路了,又摔了一跤,眼见夜色渐深,我又急又惧,好不容易寻了出路,走了出来,一时恍惚,见着你,脑子还转不过来……谁曾想你……”
司空肃阳尴尬地笑了笑,搂着她,思考一会,又略微辩解了一番,“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迷路,摔跤了还哭鼻子,真是不怕羞。”
“是,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为这事哭鼻子了。”青乔敛下长睫,柔声却坚定。
“罢了,罢了。”司空肃阳吻吻她的鬓角,“以后万事莫藏在心里,本就不是沉静性子,因何要做那般模样。”
“是!”
青乔闭上眼,她听得见他飘在耳侧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清香。
如果,当时没听见,该多好!
临睡前,青乔为司空肃阳解衣,似无意间问道:“不知殿下预备在丹麓山待上多少时日?”
司空肃阳垂首看向她的发顶,问:“才第一日来就倦了么?”
“不是,青乔只是想若是待的时间短,明日就好好去观赏一番,如此才算不虚此行。”
司空肃阳呵呵一笑,胸腔微微振动,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时日还算宽松,定会让你好好游玩一番的。”
“殿下!”
“嗯?”
“青乔很开心能嫁给殿下,虽然是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但好在青乔在成婚之前已经认识了殿下,不至于在成婚当日面对着一个陌生人,青乔感谢上苍眷顾。不知……太子是何想法?”青乔双眸专注着手上的活计,不去看他,淡淡道。
司空肃阳一时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提问,然,男女情爱对于成大事者终是一害,即使他对太子妃有好感,甚至也有些庆幸,不过对于天下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慕霏是父皇为他娶来巩固太子地位的,同样,青乔,这位太子妃也是为了与东陌结成姻亲,以作为自己的后盾,那么娶谁都是娶,他不会,也不能在意。
“东陌顾将军之女自是有过人之处,否则,东陌皇上怎会让你远嫁西济。你又是闻名东陌京都的第一才女,想必才学不弱,堪当太子妃的重任。你虽心性跳脱,有时欠缺些稳重,但总归符合大家闺秀。你嫁与我,我自是欣喜。”
“如此……”
“莫要瞎想,东陌与西济结为秦晋之好,已是两国难得的喜事,你嫁与我,代表的是东陌的身份,不会有人欺辱你的。睡罢!”
“是!”青乔抬首,眼眸一片清明,“太子殿下将来时西济之主,若是有人威胁到西济,又或是做出有辱西济的事,太子定不会轻饶罢?”
司空肃阳眼神一冷,硬声回答:“没错,任何人若是对西济不利,本殿必不会手软!”
“如此。”青乔绽放出一抹绚烂到极致的笑容,“青乔明白了。”
青乔明白了,青乔并不是单纯的女子,她的身上还挂着东陌,挂着顾将军,这些种种的势力。
不管当初和亲的是不是阿姊,即使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代表的也不单单是她个人,她是东陌西济联姻的证明。
那么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如今东陌与西济交好,若是有一日,东陌与西济两国兵戎相见,那么夹在两国中间的她,就是首当其冲的一员。她无能为力,也无法置身事外。
她初识情爱,却又要挥剑斩情。情爱之事太苦,更何况,她爱上的那个人还是一国的太子,将来更是一国之君,所有一切在江山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不能为自己编织一个惑人的情网,那么就只能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