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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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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老板的电话,LUCY 赶忙套了件外套出门。

深秋里的夜,瑟瑟的风吹得人阵阵凉意。

下了的士,老远就看见了那个萧索的背影。湖边上,依旧人来人往,男人却始终静静地低着头。

进入纪氏工作五年,她常常会被他的电话召唤出来。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简单的一句“ 湖边,你过来。”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无声无息,偶尔会同她搭上一句话。

她一直看不懂他。就好比她一直认为他是对她特别对待的。出来工作那会,他关照地把她从受人欺负的销售部揽到了身边做秘书。

她以为他对她有所目的,就如同许多男人会有的那些暧昧。而事实是,没有。至今为止,他始终和她画着清清白白的距离。公司里,是上下属。公司外,或许是个不被讨厌的陪伴。

他需要的那样一个角色。

“纪总。” 礼貌地喊了喊正独自发着呆的男人,随即被他示意着坐在了身旁的木凳上。

夜下的湖,零星微光,透着那寒冬将至的萧条。路灯下,男人的侧面,线条柔美。这种时候,她常常会走神。

脱下那层雷厉风行的外披,他此刻的孤独更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写满忧伤。

尤以记得第一次被他喊来湖边,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你穿白色很好看。” 那会,他抬起头,望着她穿的外套,盯了许久。

他答得文不对题,而她,也听得莫名其妙。

“你见过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吗?没有任何的关系。” 静谧的空气中,男人突然叹息着转过了头。眼眸里,无奈,疑惑,等待,统统聚在了一起。

“嗯?”

“我不信。” 自言自语地回答,转而望向远处,“ 我不相信。”

“纪总....”

“她回来了。一定是她。”轻轻地呢喃着,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样奇怪的时刻,她见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她能清楚地理解,他嘴里的那些话。他通常将她当成了一个无权询问的倾诉对象。偶尔问问她,偶尔又会要求她安静地呆在一旁。

她一度以为他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就好似一个看起来令人畏惧的人突然变得畏惧一切。

他常常会重复地自言自语,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亦真亦假。

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

大前年生日的那一晚,他说,她不喜欢笑,总喜欢低着头:

前年圣诞节的那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席慕容的诗,他问她,你知道席慕容是谁吗?《戏子》,他写了戏子......

去年除夕夜凌晨,他打着电话喊她起床看雪。她迷迷糊糊地打开窗,然后听见他异常轻柔地问着“你在哪?”

今年五一放假,他载着她去了海边,没说一句话,只呆呆地坐了一下午,接着情绪莫名地问她,到底怎样才能活得开心一点?她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

纪欧阳一直活在一个故事里。他的故事里,有一个非常惦记着的她。

那个她,有着一头长发,穿白色的外套很好看,而且还不爱笑。

她喜欢席慕容,念他的诗很好听,看雪的样子很迷人。

后来,她不见了。他很想她。却又常常隐忍地控制着自己的思念。

他不开心,所以,总喜欢把自己弄得疲惫,以至于每晚都能安然地睡下。

他说,那是个不该想起的人。

而他,却每时每刻都在想念。

“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啊?”

“谁知道呢~那男的每天过来给她送午餐,真想不到,做这种工作,居然还认识开小车的有钱人。”

“会不会是她老公?”

“算了吧,听说她没丈夫,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离了,反正还带着一儿子....”

“不会吧....那的确是太空虚了...哈哈哈。”

“要我想,有钱人再怎么玩,总不会当真地娶她进门吧....”

“估计是找她乐子,不过想想,这女人还真看不出,长得文文气气的,居然勾男人这么有一手...”

“事情都忙好了吗?!这么有时间讨论别人的事?” 冷厉的男声突地打断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纪欧阳黑着脸,眼眸锋利地扫了扫刚刚正毒舌着的女人们。仓库里,募地安静了下来,员工们个个低着头逃窜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原本,他不打算站出来阻止,从私人的角度来说,他没有必要对她们的言论当真处理。只是,当听到那些对她难听的侮辱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认真了。

他介意她们用那样唾弃诋毁的言论来评价她,即便她当真如此。

“不管有多复杂,单筱懒始终还是单筱懒。”耳边,男人当年的坚定,字字铿锵。女人悄悄地靠在通道处的墙上,神情恍惚。很多年前,他说过,不管她家有多复杂,她始终是她,那个时候,他带着她走过繁华的旧街,载着她绕过了市井小巷。

她以为,他的温暖会一直铺天卷地得与她同行。

结果,并不是...

那个时候就不是,那么现在呢?他会不会也和她们一样?正在心里嘲笑着她的“手段过人”?

转角的脚步声拉回了女人的思绪,整了整自己的异样,假装无恙地进了门。

情况是,她想要的低头略过却反而演变成了一出冒失的撞击事件。女人突兀地抬头,表情里,带着不安与惊愕。

“纪总。”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她随即礼貌地问候出一句,接着转移了视线。

“去哪了 ?” 男人别过头,质问的口气像极了当年赌气时的模样。只是这种时候,他再也不会深情地望着她。他的不屑与高高在上,反而更像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诏告。

“嗯....”

“说了离穆子睿远一点,听不懂吗?! ”戏谑地盯上她的脸,挑眉警告,“ 怎么?上个班还需要人天天来送吃的?食堂伙食不够好?还是你想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他的关心?”

“我没有。”

“呵,没有什么?没有吃他送的餐,还是没有住他的房子?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吗?!还是说你对他,还有其他目的?”

“纪...”女人的愤怒,差一点让她脱口而出那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纪总,我先工作了。”竭力控制住她的语气,转而结束起这场不该继续的对话。

“等等。”男人一把拉过了她的手臂,强迫地要求她转过身来。落在手臂上的右手,重重地传来他此刻的怒气。她竟然连和他多说一句话的意愿都没有。

“还有事吗?”

“有,我要你今天打扫完每一楼层的厕所。”

“......”

“怎么?不愿意?你可以去求助穆子睿。或者离职。反正这份工作也是他帮你要来的,你还可以让他再帮你要一份。”

“拖把和抹布在哪?”

“....”她当真了吗?男人讶异,再三强调“ 我说了,是每一层!”

“我知道。不会漏掉任何一个。” 女人回应完,默默地转身离开,仿佛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

老板让你往东,你绝对不会往西。这就是距离,八年后连校友情分都不会再有的距离。

呆愣在地的纪欧阳,一脸茫然。他说的这些,无非是想真真切切地让她看到,看到他,正在生气。

可是,她的态度呢?默然的转身,坚毅的背影,无所畏惧的气势,每一处,都带着骨子里淡然处之的自若。

真的不是你吗单筱懒。男人叹息着,心底一片悲凉。他是真的太想她了。

“诶呀,姑娘,还是我来吧”清洁厕所的大妈看着她柔柔弱弱的身材,于心不忍地喊她一旁站着。

女人摇摇头,谢了谢,继续埋头拖地。

在他面前,她做了许久的单筱懒,那个点头或者沉默的单筱懒。

那个必须要成为纪欧阳女朋友的单筱懒。

他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牵她的手,理所当然地亲吻她,甚至,用他的理所当然,一步一步地要她爱上他。

就好比大学的时候,他的每一次质问,都会令她愧疚地以为当真是自己错了。

而事实,不过是习惯了。

在纪欧阳的世界里,所有的人和事,仿佛都要按照他所设想地来存在。

他要她成为筱雅,于是他隐瞒了一切。那些和她无关的一切。

他说,她给他递了情书。那个时候,他对着的不过是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现在,因为这张相同的脸,他又再一次分不清地对着她说,‘你和她长得很像,我的初恋。’

初恋,他的初恋一直都不是她。

而她,也真的不愿再做回单筱懒。那个一直在为着别人的爱情而趋于替身的单筱懒。

纪欧阳,她是真的会将他掩埋,彻彻底底地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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