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冥界没有太阳,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是她发觉自己长高了些,她觉得至少是过了有一个季节那样长的时间了。
这时,哈迪斯收到了德墨特尔的信。
农神取得了神王的同意让哈迪斯归还爱女。
密宓看一眼信,直接画了几个潦草的字。
“我很好,不用接我,到时候我会自己回去。”云云。
甚至不用哈迪斯旁敲侧击地多说一个字。
哈迪斯很不顾及个人隐私的看了那信,他微微笑了笑就派人送走信。
她以为哈迪斯大约会满意她的回复,毕竟她很主动地回绝了德墨特尔。
但是哈迪斯只是微妙地看着她,让她嗓子无端发紧。
她知道,哈迪斯至少还讲究一点为神的美学,不会和他的兄弟们一般胡来。他唯一一次的任意妄为也只是为了留下洛珂而已。
但是知道洛珂是在德墨特尔来信之后才真正成为他的妻子的密宓,无端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
这一次她很配合他,按理说他应该感觉很顺心才是,可是那奇怪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吞了吞口水,指着达拿都斯:“不要那个妖精!”
达拿都斯看她一眼,脸都气青了。
“为什么?”哈迪斯的声音柔柔在她身侧响起。
“因为她比我漂亮。”她看他一眼,理所当然。
“密宓才是最漂亮的。”他半是恭维半是认真道。
她没有那份自信,他是诸神中最俊美的,她尽管像他,却未必如他一般令人惊艳。
“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用了奇怪的东方俚语,“所以就算密宓变得再难看或是再好看,在我看来,密宓就是最美的。”
她被他的句话噎到了。
在她心里,哈迪斯一直是优雅少言,带着温和微笑却有点严苛的形象,她一直很尊敬他。
但是,那样一个令她尊敬,钦佩的人,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她用手中的工程图纸轻轻扇风,好驱走那些微的不适之感。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她根本不敢爱上的话,那个人绝对是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因为他在她生命中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温和严肃又不失风雅的长者,他总是极有耐心地教导她一切,却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情思。
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冥府的人都把这个年轻的女神当作冥王心仪之人,他们几乎已经默认她冥后的身份了。
在这种气氛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明白周围的人是怎样想的了。
她不擅长装聋作哑,但又不得不留在这里。
只要等普罗米修斯取走圣火之后,她就可以跟哈迪斯说明一切,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因为在那之后的若干年,他是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
尽管雅典娜希望她能够做哈迪斯的妻子,但是她并不是洛珂,作为人类长大的密宓与独自度过数万年光阴的哈迪斯之间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空白与不了解了。
她视角的余光瞥见他正在剥着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微笑着将手伸给她看。
他在剥石榴,石榴籽晶莹透亮,鲜红如血,就像玛瑙石一般。
她瑟缩了一下。
“讨厌石榴?”他微微挑眉,眼神无辜地看向她。
“感觉很糟糕。”她看着他,多年以后的他曾经微笑着告诫她不要吃石榴籽,为什么年青时候的他反而很喜欢这水果?
“其实很不错的。”似乎她讨厌石榴绝对是人生一大损失般,他可惜地说。
她蓦地起身,看着那个刚刚被搬进来的竖琴。
竖琴是纯金所制,线条柔和精美,在数万年之后,它被搬进了朱迪佳神殿,成为潘多拉的至爱的乐器。
竖琴的每一根线上都跃动七彩流光,它比在朱迪佳神殿时要显得美丽光耀得多。
“诶?你会弹?”他漫不经心地倒在椅子里眯起眼睛问她。
她摇头,又点头。
哈迪斯教过她,她从不认真学,但要说弹也不是不会。
“弹吧。”他点头。
她走开:“凭什么要听你的。”
然而他却笑得更柔和了:“诶?”
她已经走远了,不知为何,她的背影看起来仓促又惊惶,就好像是于舞会上遗失了水晶鞋匆忙逃走的可怜姑娘。
他微笑着看着向他投来微微责备目光的睡神修谱诺斯,手上微微加力。他的手指苍白极了,因而被他缓慢碾碎的石榴籽流出的红亮汁液显出更加触目惊心的红。
头疼
“陛下呢?”密宓问达拿都斯,她焦急万分,不过是因为她离开了他一会儿,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他真去见了宙斯,那实在是……前功尽弃。
她恼恨自己因为石榴而害怕。
达拿都斯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却不回答她的话。
她的脾气并不算柔和,一着急便什么都管不了。捏住死神的手上略一用力,死神的手腕就发出了喀嚓碎裂的声音。
她无奈而抱歉地看向达拿都斯。
死神不爽地轻哼一声:“陛下在朱迪佳神殿,要知道陛下很忙,不可能一天到晚跟你待在一处。”
密宓感激地道谢,提起裙子一路跑回第八狱。
她也做过冥王,自然知道这位置不可能清闲。她嘲笑自己多心焦虑,但还是立刻去找他。她不放心他离开她的任何一秒。
她气喘呼呼地赶到朱迪佳,将手扶在宫殿前那巨大的罗马柱时,浮雕的花纹让她片刻踌躇。
数万年后,她同样抚摸过那模糊得辨不清原样的花纹,潘多拉曾用那不带一丝生气的声音对她解释过冥界的一切。
她整理一下跑乱的衣服和凌乱的发,迈入敞开的大门。
一路前行,没有任何人阻扰,只是气氛有些奇怪。
比以往更加死气沉沉。
她管不了许多,她只想见到哈迪斯。
她撩开主殿那细碎精致的厚重水晶帘,却对上了一双浅蓝的眸子。
流转着捉摸不透光芒的浅蓝双瞳,璀璨明亮的金发,那是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
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那男人披着猩红披风,似乎来得匆忙。他坐在本属于哈迪斯的主位上,他的面容年轻而明媚,与阴沉的地狱格格不入。
他淡淡瞥向她的面庞,视线却像是突然被灼烧了一般,瞳孔微缩,回避开她的目光。
“密宓。”哈迪斯的声音轻柔,如同轻软的羽缎落在天鹅绒的床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难言的倦意与惆怅。
密宓骤然醒觉,她回神大步走到哈迪斯身旁,她站在他椅子后面,伸手牵起他黑袍的衣角:“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覆上她的手指。
她没有避开。
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她。哈迪斯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看着对面的男人,那金发蓝眼如同太阳光耀眼的男人神色莫测。
哈迪斯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优雅依旧。
“她不是你女儿。”他顿了顿,“不过她是我妻子,密宓。”
宙斯的眸光微冷,然而他的笑依旧如光一般耀眼:“我疑心看到了她。”
他说的是他们的母亲瑞亚。
瑞亚最疼爱宙斯,可惜宙斯并不喜爱瑞亚。
哈迪斯的姿态一直慵懒如猫,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宙斯,一边小声:“别理他,他只是老糊涂了。”
密宓不禁偷偷笑了,突然觉得被他握住手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宙斯当然听见了哈迪斯的话。
事实上宙斯是瑞亚最小的一个孩子,而哈迪斯才是最年长的。
水晶帘被一只细长纤柔的手挑开,那是一只女性的手。
似乎知道来人是谁,神王的神色迅速柔和了起来。
进来的并不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神。
尽管按她的美貌来说,她算得上是奥林帕斯最美三神之一。她有着淡金近似秘银般的细腻长发,宝石般的灰色双瞳,还有一张如洋娃娃一般漂亮的白皙脸蛋。看她的样貌应该还很年幼,然而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极其不爽的傲慢和冷然。
她是最无情的神祗。
除了神王,她几乎不把任何神放在眼中。
而神王对她的偏爱绝对胜过任何一个儿女。
在奥林帕斯,享有如此光耀的女神只有一位——由神王脑中诞生的战争女神。
密宓心道难怪雅典娜如此不讨神祗喜欢,原来神话时代的她是这副模样。当然,也许几万年后的雅典娜本质上依旧毫无改变。
“普罗米修斯盗窃的圣火是被放置在雅典卫城了?”哈迪斯突然柔柔道,“如果我没记错,那难道不是波塞冬输给雅典娜的地盘?”
雅典娜的灰色眼眸如同刀锋一般剜在冥王的脸上,身上,然而哈迪斯并不看她,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那凌迟一般的目光。
“我可爱的孩子当然不会纵容包庇罪人。”神王目光复杂地看着年轻的战神,笑意深邃凉薄。
但是雅典娜并不受其干扰,她的神情依旧冷漠高傲,即便父亲如此质问她也毫不在意。
“波塞冬的神庙还在斯力奥海峡上,雅典卫城是两神共治,波塞冬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雅典娜声音轻柔,每一个字都带着寒彻骨髓的凉意。
“陛下,有没有想好怎么惩罚罪人?”哈迪斯将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眯起碧色的眼,打量宙斯的神色变化。
“诸神制作了名为潘多拉的女人,我要将她送给普罗米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