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16-别无他择(3)(1 / 1)
大动作一起来,所有的部门都跟着转动,就好像零部件都要听从大脑总司令的指挥支配。凌泣就此忙得歇不下脚。
白天在公司跟着老板转,晚上还要下去各个部门协调,常常回到家里也夜深人静。好不容易林泽浩回香港开会,凌泣白天将事情安排得密集,晚上难得的准点下班。
一进家门,饭菜飘香扑鼻而来,任筠之身挂围裙,犹如田螺姑娘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凌泣吓得不轻。
“你怎么……”
姜还是老的辣,大妈就是名副其实的神算子。大妈端着菜上来,埋怨道,“要不是小任帮我打下手啊,哪里那么快能吃得上饭?”又招呼凌泣,“赶紧洗洗手吃饭了,好久都没正常下过班,肯定也没准点吃饭,这个工作太辛苦。结婚以后,可干不得这种劳累的工作。”
凌泣一个箭步往楼上换衣服,边走边摇头,躲避大妈的含沙射影。
饭桌上,大妈二妈轮番上阵,不停给任筠之夹菜,嘘寒问暖之余,也不忘小心翼翼地刨根问底。
凌泣自小和大伯亲近,两人自己聊天,于是形成两个小团体。
“丢丢,改天打个电话谢谢宁远,今天给送来了不少特产,太客气了。”大伯给凌泣夹了只剥好的虾。
宁远是活脱脱一个幸运儿,穷人家的孩子遇上了凌伯彦,资助了他高中大学的学费,现在成了山里飞出的金凤凰。可贵的是,未改纯朴以及感恩。
“好的。他怎么知道你在B市啊?”
“他那天打电话找你二伯有事,我正好在旁边。”
“他找二伯有事?”
“好像是工作上的事,听说他们设计院现在被一个大公司收购了,我也不太清楚。”
“哦,那也挺好的。对了,他妹妹上初三了吧,往年都见她给我写信,今年没有收到,是不是上高中了?”
“有这事啊?如果上高中,我们应该寄点书啊什么的。”凌伯彦干了一辈子扶贫办的工作,退休了还不忘发挥点余光余热。
“您别操心了,我年前已经给寄了。”
晚饭一结束,凌泣要收拾碗筷,大妈一把拦住,二妈把他们往外赶,口中念叨,“吃完饭出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去,年轻人就是要花前月下。”
凌泣从命地带着任筠之下楼在小区里观光。
“任筠之,你尽量无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你以往那些经验一样。”
“你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不用刻意提醒。请求解释一下,你大妈给我打电话说的是来帮忙修电脑,我实在不好拒绝。”
“这么俗气却百试不爽的借口。你应该说不懂电脑。”凌泣笑着说。
“有人教育过我要诚实做人的。”任筠之和蔼的脸上有了一份诙谐。
“那我再告诉你,公务员不应该那么记仇。”
任筠之双手互抱,说,“一定谨记。”
穿过花带就是小区的出口,那里有个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一有人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机械的欢迎声。礼尚往来,凌泣请任筠之吃甜筒当答谢,“谢谢你,一来帮忙修电脑,二来帮忙下厨。”
“那我是不是应该拿两个?”任筠之笑着问。
凌泣拿起一根棒棒糖,一副已经最大极限的愁苦样:“我再给你颗棒棒糖。”
“你与朋友之间也是算得那么清楚吗?”任筠之手咬一口草莓味的甜筒,连脸上都绽放甜甜的笑容。
凌泣直接将棒棒糖插到他上衣的口袋边缘,“因人而异,因材施教嘛。”
“你肯定是个安全感不强的人,有着过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以及顽强的自力更生能力。”任筠之一面吃着幼稚的甜筒,一面研究着严肃的人性问题。
凌泣见他的样子极像思考人生的北极熊,除了体格不像,组合起来格外好笑。她招手帮他拦了辆出租车,挥别时,凌泣对着车上的任筠之说:“心理学公务员,我确实是有黑夜不安全感,所以就此道别了。”
任筠之扶了扶眼睛看向远方,补了一句,“凌泣,不欠人情债不等同于不欠感情债哦。”
凌泣撇嘴浅笑,露出小酒窝。替他关上车门,摆摆手告别。
没走回去几步,凌泣轻易地就看到了那部挂着“少女杀手发”的车子停在不远处。从子衿靠在车子旁边,手上明明灭灭闪着小半截烟蒂,不知已经在寒风中站了多久。
凌泣舔了一口甜筒,身子不由抽搐一下,忽然觉得极其冰冷,又不忍心丢弃。凌泣疑心从子衿事先踩好点,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的狭路相逢,才能如此精确地堵住她回去的路。
“有事吗?”凌泣思索过几个打招呼的方法,比如很海归很随意的“Hello”,还比如很中国很怀旧的“真巧啊”,都显得太做作,她开不了口。
从子衿打开车门,拿出了一袋东西递给她。凌泣单手接住,疑惑不解。她又单手费劲别扭地准备打开,弄了半天,从子衿终于缺乏耐心去观看凌泣徒劳无功地浪费时间,一言不发地帮她打开袋口。他紧接着眉毛皱起,趁凌泣没有留意,抢过她手里的甜筒,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进了三米开外的垃圾桶,空心的,完全没有触碰到任何铁皮。
凌泣望望垃圾桶,可惜地一叹,一个说不会浪费资源的人,竟然……稍一想,凌泣推测从子衿肯定会反驳说他不浪费自己的资源,不等于不浪费别人的资源。罢了。
纸袋里都是胃药,只是包装精美了些,到底还是药。
从子衿注意到凌泣拧着眉头,便说,“都是冲剂,你泡在蜂蜜水里喝也没问题,不过必须天天喝。”
凌泣这两天确实犯胃病,不过这种老毛病连她自己都没有太上心,两杯温水就打发了。可是,等等,他这个及时雨也下得太是时候了。难道有间谍?差点忘了,林泽浩和从子衿是认识的,世今和洪城本来就是合作关系,现在凌泣本人又在洪城手下工作,仔细想来,或直接,或间接,他和她也是合作关系。这层关系,凌泣迟迟才想到。
凌泣合上袋子,一根手指擎着整个袋子,眼睛滴溜溜透着提防:“老实说,我到LE工作是不是你的阴谋?”
“我告诉你不是,你相信吗?”从子衿微微笑着,却看起来非常倦怠。
凌泣反射性地摇摇头。但是,从子衿说过他从不骗人,用语言的欺骗太没有技术含量,这么一分析,那又应该是真的吧。
从子衿注视了凌泣几秒钟,然后说,“快上去吧。手机也没带,钥匙也没带吧,小心进不去家门。”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令凌泣打了一个不适应的喷嚏。她刚想迈步,看着眼前依旧玉树临风的从子衿,居然显露出满身疲惫,那是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的状态,善良慈悲的凌泣心有不忍,一股悲悯情绪升腾起来,便道,“别忘了吃饭。”
从子衿豁然展颜一笑,“你最好把这句话刻在自己的手上。”
凌泣正后悔多此一举时,紧接着他竟然乖顺地说,“我一会儿去吃,上去吧。”
遥远的苍穹里,月亮与云彩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好像在嬉戏捉迷藏。凌泣就是那皎洁沉静而坚定不移的月亮,从子衿就如同飘忽不定的云彩,时阴时晴,时停时走,随风而动,随性而走,你预料不到它流动的方向,可是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无处不在。
凌泣一声叹息,怏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