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8-独家记忆(4)(1 / 1)
出租车上,凌泣余惊未了,孱弱地伏在简颢墨胸前告诉他,“我父母是车祸死的,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不要生病,不要出意外。医院对我而言是人间最凄凉悲伤的地方,每天充满着生离死别。”
这些话她头一次和别人说,方才亲眼接触过那血淋淋的伤痛过后,内心仿佛因为他的陪伴而安心得可以托付。
简颢墨把她带到乐房的时候,凌泣已经平静许多,依然没有发现他们一直没有松开的双手。
“这是什么地方?”由于睡眠不足,加上眼泪侵蚀,凌泣的眼睛有点浮肿,她四处打量,宽广的大厅里摆着架子鼓,键盘,沙发上横七竖八放着几把吉他,茶几上放着几个葫芦状的东西,像KTV里的助兴玩具。
简颢墨把凌泣安置在沙发上,倒上一杯热开水让她驱寒,“一个朋友的房子,暂时算是校乐队的练习室。这么晚也不知道去哪儿好,外面太冷怕你感冒了。有时我们练得太晚也会睡在这里,所以东西都挺齐全的。”
凌泣捂着杯子,身子渐渐暖和了些,“你是玩乐队的吗?”
“嗯,偶尔玩玩,最近没有时间就玩得少。”
凌泣狐疑看着他,没时间?
简颢墨仿佛看透她心里的小九九,“最近在公司实习,忙着写程序呢。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还在加班呢。”
凌泣低下了头,研究杯里的水,试图盖住满脸的嫣红。
“胃还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啊?”简颢墨给凌泣披上毛毯,包裹着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凌泣摇摇头,以她的经验喝点红枣薏米粥过两天就恢复了。她所不适应的是这样的亲昵态度。她开始有些笨拙地转移着话题,“我还没见过别人弹琴唱歌呢。”
“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简颢墨随手拿过吉他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
凌泣赶紧制止,开玩笑吧,“现在是凌晨,会被人骂的。”
简颢墨玩味笑笑,“没事,骂我而已。”
凌泣不以为真,简颢墨拨弄几下琴弦说,“这练习室隔音效果无比好,放心吧,我们经常在这里魔音绕梁。有没有特别想听的?”
凌泣思索半天,没想到什么歌,“能舒缓胃疼的旋律就好。”
简颢墨左手抚琴扫下一个声音,优雅慵懒,醇厚的嗓音和低吟的琴声结合得天衣无缝。
凌泣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那句副歌不断重复着“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占有,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要那么一点点温柔的娇纵”。
简颢墨那双含情脉脉的墨眸,凝视着凌泣,她心中一颤,每个拨动的音都准确扫在她的心弦上,连胃都有点抽搐。
“怎么样?”简颢墨若无其事地问,仿佛验收家庭作业的老师般。
凌泣低低地嘟囔,“胃更难受了。”
简颢墨将琴置于一旁,笑得蛊惑人心,他循循善诱:“难受就对了。你说你又不是对我没感觉,干嘛老是疏离我呢?这样大家多别扭啊。我们这种情况做男女朋友比较合适,你看我们可以一起去第五食堂吃饭,没事可以去打打球,看看书,志同道合多好啊。”
“这个普通朋友也可以做啊。”凌泣撅着嘴思量,有所动摇,却还心有余悸。
简颢墨援引例证:“但我不会给普通朋友弹琴唱歌,不会夜里狂奔去探病,不会任普通朋友靠在我怀里,也不会因为普通朋友不理我而夜夜难眠。”
谁说理科生木讷,如此这般逻辑严谨的示爱也能句句情意绵绵。
凌泣垭口无语。半响,才诺诺地说,“我家里还不让我交男朋友呢。”
简颢墨一脸无奈,宠爱地拍拍她的脑袋:“你同意就行了,有我在呢,傻瓜。”
简颢墨揽过凌泣的肩膀,契合地拥抱着。凌泣觉得温暖极了,她沉溺其中,突然不想挣脱。
他们就这样确定了关系,有时间就一起去第五食堂吃饭,饭后去景苑散散步,有时去美院的展示厅里看看作品。
日子没什么改变,同学也渐渐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但是仅仅舍友们知道简颢墨是何许人也。姐妹们也不是好事之徒,没人对外宣称他的身份,一提起都只说是别校的。对于邓妍,凌泣更没有隐瞒,邓妍最清楚简颢墨在本校的威力,出于对凌泣的保护,也并没有张扬他们的事情。
这些都是在大家的默契中,自然形成的保护屏障。事实上,他们平时也是如同普通情侣牵手出现在学校里,偶尔碰到同学凌泣也从不避讳他是男友的身份,只不过遇到的机会实在少之甚少。
因此,简颢墨经常开玩笑说,“我们怎么还是像在搞地下情呢。”
凌泣都歪着头,皱着鼻子说,“可不是嘛,还是普通朋友好。”
每当此时,简颢墨总是用力捏住凌泣的手警告她,好像在宣誓主权。
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凌泣喜欢把时间排得丰富,玩球自习聚餐社团,样样没少。
而简颢墨身兼数职更是忙碌,好不容易有时间可能还被实习加班占去。
他们这种自由的交往方式让风晔经常纳闷,“你怎么恋爱比不恋爱还闲呢?不腻歪在一起的恋情容易出现问题的。”
凌泣满不在乎地说,“不会啊,这样挺开心的,谈恋爱又不意味着捆绑在一起。”
热恋中的风晔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样子,后来的事实证明风晔的预言是正确的。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那枚炸弹的导火索猝然点燃。
记得那是六月初的时候,烈日炎炎的午后,他们站在那条经常散步的校道上。热辣的午后鲜有人行走,本是懒散的周末,凌泣的心跳却一点点加快。
终于,简颢墨开口,“我过几天要出国了。”
凌泣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脸庞,清晰俊美,但是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远不可触及。
简颢墨眼光越过她的头顶,好像看到笔直的校道尽头,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启齿而言。“凌泣,我们分手吧。”
阳光在他的身后折成光环,光圈中却是冷漠的态度,仿佛所有亲密无间全都荡然无存。
凌泣脸上爬上一抹笑容,苍白无力的感觉,“我想知道原因。”
简颢墨始终没有看她的双眼,凌泣想起他们刚开始的交往,都是简颢墨在步步追问原因,为何不理他,为何不能交往。结局却是相反,轮到她追问而他沉默。
凌泣机械地重复,“我要一个真正的理由。”
缓缓的,他的声线犹如下定决心般决断,“我们不合适。”
凌泣转而泛着木然的冷笑,“不合适?”好一个不合适,那句“我们合适做男女朋友”还犹然在耳。
“忘了我吧,我会退出你的世界。”
酷暑炎夏的下午三四点,凌泣竟觉得如掉入冰窖般寒冷,那些锋利的冰渣如利刃刺在胸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紧握双拳在保持镇静,肆意让指甲陷进掌纹中,恨不得切断那条所谓的感情线。
最后,凌泣垂下了眼帘,心宛如长满青苔的城墙,只留下苍老的历史。在决定就此作罢时,凌泣听到了最致命的一击,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追问,竟撕开了那道痛彻心扉的伤痕。
“我需要的是正常家庭环境成长的女孩。”
凌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球瞬间蒙上薄薄的轻雾,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奔向同一个地方,就这样,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向他的脸颊。
居然如此熟练和准确无误,从来淡然恬静的凌泣,第一次如此生气,气到克制不住的全身颤抖。看着他左脸留下的指印,凌泣觉得丑陋得厌恶,她的手掌痛得又麻又辣,但是远远比不上心口血流如注的疼。她全身抑制不住的抽搐,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般,许久,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线,“我会忘了你。”
在简颢墨说出那句“对不起”之前,凌泣掉头离去。她努力倔强地扬着头,迎着刺眼的阳光,让人觉得眩晕,树木与教学楼都在摇曳,与天空合为一体晃动。凌泣伸手一摸已是满脸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