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大结局(完)(1 / 1)
第一百章
到了冬日,天山的黑夜总是要比白昼漫长许多。
四人送走唐离,到达天山境内的时候,还是明晃晃的白昼。眨眼之间,已暮色星辰。透过木格子的半透明窗户,天地间已是暗沉沉的一片,不知今夕是何时。
当地的屋舍,大多都是用一整条笔直的树干堆砌而成,保持在一层半的高度左右。想来是因为冬日里的风沙较大的缘故,若造的高了,反不安全。
秦天问猎户租住的,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客房。平日里,是安排给往来的部族亲属居住的。没人的时候,用来堆放一些皮草杂物,柴火干草。
当家的,是一个卷发,蓝眼睛,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初见他们的时候,手中还握着锃亮的猎刀,背上伏着一具野兽的尸体,操着卷舌的西域话,指着他们张牙舞爪的乱比划。
秦天也不慌张,上前搭讪,两人你来我往的讲了一通“鸟语”,花了锭银子之后,四人就被客客气气的请到这处屋舍。
柴火干草什么的,当家的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剩下些皮草杂货,倒也并不占地方,胭脂看着那毛茸茸东西,觉得暖和,便没让人收走。
床,本来好像是拼在一起的,约莫能容纳六七人同时睡下。此时已被分成了两半。中间,用一层简易的屏风隔开。那些皮草倒正好被利用着铺床。
胭脂和琦玥二人,泡在一个大大的浴桶之中,享受着久违的惬意。
屋内的炭火烧得噼啪直响,热腾的水汽,将不大的屋子蒸出一片氤氲水汽,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沐浴花香。
恐怕在一个月前,胭脂和琦玥谁都不会想到,两人竟可以亲密到一起洗澡。
二人,一个闭目养神,舒展经络;一个无聊的拨弄着水面上飘散的花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水花。
“紫涵,别闹…”琦玥闭着双眸,淡淡的说道。
胭脂闻声望去,见萧琦玥的头顶,正缓缓升腾起了一阵白烟。
“洗澡的时候,也可以练功?”胭脂乖乖的停了手下的动作,不解的问道。
良久,待萧琦玥头顶上的白烟散尽,才缓缓答道:“不是练功,是在驱寒。”顿了顿,又诧异的问道,“你不冷吗?”
照理说,胭脂不会武功,应该是四人之中最畏寒的一个。可是一路走来,倒未见她有任何的不适。
胭脂勾唇一笑,也不立马回答。倒从浴桶的一端挪了身子,挤到萧琦玥身边并肩坐下。
“干嘛?”见她忽然过来黏着自己,琦玥好笑的问道。
“取暖啊…”胭脂撇头一笑,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问的是,不是这个……我是说,一路上西行,你没有内功御寒,不冷吗?”琦玥说着,眼神中不自觉的露出了心疼。
胭脂微楞,心房腾起一股温暖。扯了抹笑,狡黠的回答:“天人自有妙招……”
“是什么?”琦玥好笑的问道。
正等着胭脂回答,却不想她忽然大手大脚的来了个转身,将光洁白皙的背部露在萧琦玥面前,同时,伸臂点了点了自己的后背,委屈的说道:“这!这!这!还有这!痒……帮我擦擦,我够不着……”边说着,已经把浴巾递到了萧琦玥面前,“你帮我擦擦,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我不想听行吗?”琦玥闻言,无奈一笑,不过手下,还是接过浴巾。
“当然不行!”山人的妙招,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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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和叶枫进屋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沐浴图”。
门,之所以会开,却是因着“擦背”这项不平等的活计之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造成的结果。
若是胭脂嘟嘟囔囔的趴在那,安安分分的让琦玥擦背也就算了,她也不指望听到什么“山人的妙招”,只要胭脂自己不会觉得冷,便好。
可是某人,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嘟囔了一阵,忽然冷不丁的问琦玥,是不是也这般和叶枫一起洗过澡?
本来,胭脂也就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琦玥听完,竟然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默不语了。
这下可好,歪打正着,如此话题,怎能不聊。
琦玥向来是个慢性子,隐忍的狠。像这种事情,换做以前,是打死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可是不知怎的,看到胭脂花招百出,软硬兼施的模样后,竟在不知不觉中,断断续续的向她诉说了那日的情景。
最后,某人听罢,“拍案而起”,随手抓了桶边的一只靴子,胡乱一扔,嘴上愤愤的吼道:“太没天理了,叶枫竟然……”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出口,门,已被那只“从天而降”的靴子潸然砸开…嗖嗖的冷风鱼贯而入。
胭脂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探臂去抱琦玥温暖的身子。
是以,秦天和叶枫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相拥沐浴图”。
这下可好,能看的,不能看的,全被看了……
怔然间,胭脂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落定之时,已被秦天裹了衣衫,抱在怀中,坐到了软绵绵的床榻之上。
“发生疯?”他有些生气的对着胭脂问道,墨瞳之中满是不爽的神色。
“……”她做什么了?
彼处,叶枫同样黑着一张脸,看着怀中脸颊潮红的女子,沉声说道:“谁准你抱其他人的?”
“……”冤枉啊,是胭脂抱她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秦天和叶枫各自找着不同理由,惩罚身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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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当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照下之时,四人已整装待发的踏出了前往天山的脚步。
所谓的“山人自有妙招”,其实就是靠着叶锦天送给胭脂的“天蚕羽衣”,才得以让她一路逍遥至今。
今日的天气已经放晴,可是路上已然积累了一层厚重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肆虐着天地间的万物,虽然已经满头满脑的裹了厚厚的皮草,可寒风依旧无孔不入的,刮得人面颊生疼。
胭脂今日的精神不算太差,秦天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心知今日需要耗费体力赶路,昨夜也并没有放肆的任意妄为,只是搂着她闹腾了一会,便放她睡了。
可是,今日的胭脂却出奇的安静。一路上也不说话,跟在秦天身后默默的赶路。途中,偶尔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叶枫和萧琦玥,确保二人没有跟丢,才会继续前行。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莫名的沉重和压抑。四人各怀心事,向着天山天池的方向前行。
昨日,秦天和叶枫在木屋外的猜测,其实早就应验了。
聪明如她们,又怎么会没有联想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呢?
相同的目的地,萧琦玥来找萧遥,叶紫涵来追查自己的身世,如果连这种事也勉强归为巧合的话,那她们如此相似的容貌,又该作何解释。
不过有时候,当人们越接近真相之时,反倒越容易心生畏惧。生怕在揭晓谜底的那一刻,真正的答案与自己想的,截然不同,背道而驰。更害怕真相太过残酷,令自己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胭脂怕,害怕下一刻,就会知道自己被抛弃的真相。
倘若琦玥真的是她的姐姐,倘若她们的生父尚在人间,那又是有什么样不得已的理由,让一个父亲忍心将她遗弃,十多年来不闻不问,从此天各一方?甚至在此之前,连萧琦玥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生于世间。
低头思忖着,一不留神,冒冒失失的撞上了秦天停顿下来的后背。
琦玥走在胭脂身后,忙不迭,伸手扶住了她的身子。她的恐惧害怕,她的失魂落魄,琦玥比谁都看得清楚。探手,握住了胭脂的掌心,俯身低语道:“姐姐也好,大嫂也罢,这辈子,你我,注定都是一家人……以后,我还与你一起洗澡,帮你擦背,好不好?”
胭脂闻言,胸口止不住的溢出一股酸涩,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迅速的撇开,不敢看她,生怕自己眼眶中的氤氲,不听使唤的流出。
身前,秦天俯身蹲在山道上,看着雪地中的依稀可辨的车辙印,拧眉沉思。回头的时候,正好与叶枫同样诧异震惊的目光,碰撞。
原本以为极其艰难的事情,如果完成的太过顺利,往往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四人循着车辙印迹,一路寻到了天池边的石洞前,看到石壁上那两联用锋利的刀剑刻出的对联时,都不由自主的,顿住了的脚步,怔然出神,各有所思。
月华如练暮星辰,绮丽芬芳恣意怜。
江涵夏影百花绽,正是姹紫嫣红时。
“月、绮、涵、紫”暗藏其中。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犹自怔神间,石洞中,隐约传出了低沉的对话声。
虽然听得不够真切,可是众人的心中已然升腾起了一丝莫名的紧张。胭脂压抑着心中的震惊,侧头看了叶枫一眼,似乎想从他的眸光中,确认心中猜测。
几人怀揣着各自的忐忑,凝气进了石洞。
期间,秦天握上了胭脂葇夷,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掌心缓缓灌入,平复了她有些微喘的气息。掌心上灼热的温度,无形之中安抚了她慌乱的心。嗯,不怕,还有他在身边。
冗长的甬道,在拐过一个直角后,豁然开朗。所谓的“别有洞天”大抵就是如此。
晶莹剔透的冰砖,折射着上方斜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将整间石室,映的灯火通明。顶上,错落的垂挂着锥形的冰释。偌大的石室中央端放着一枚透明的棺木,隐约可见里面朦胧的身影。棺木四周,簇拥着色彩斑斓的花卉,仿佛永世不凋。
还来不及看清寒冰石室的全貌,胭脂和叶枫的注意力,已被石室中那个熟悉的背影,抢占了目光。
那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之上,平日里坚毅的背脊,此时竟然有些微微发颤,纵然隔着厚实的衣物,也看的一清二楚。他俯身,凝视着水晶棺木中的人影,呢喃的唤了一声:“嫣儿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的记忆,如泉涌般奔腾不止。
还不死心吗?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依然无法释怀。
她临死之前,甚至不屑看你一眼。
为她沾染了满手鲜血,最终,却换来一句冷漠的否决。
我不是你的嫣儿……
呵,你不是我的嫣儿,那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指腹,滑过水晶棺木的外壳,沿着棺中人的面部轮廓来回摩挲。
这样的背影,这样的声音,胭脂和叶枫已经无比确定,此人的身份。
“锦天,她确实不是你的嫣儿。”棺木的彼端,也立着一人,青衣长衫,道骨仙风。腰间,揣着一管竹制的短笛。同样俯身,凝望着棺木中身影,缓缓开口答道。
“呵 ̄好!很好!那你告诉我,这里面,躺着的,到底是谁?!”叶锦天激动的握紧了轮椅的扶手,盯着青衫男子,沉声问道。
萧琦玥的目光,一直跟随在青衫男子左右。
沉默了许久了,最后,终于听萧遥叹声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想,终归是要给你一个解释的……里面躺着的,不过是一副肉身而已……”
“什么意思?”叶锦天不解的问道。
“肉身,仅是灵魂的附体……只不过,在这幅肉身上,曾经存活过两个不同的女子,一个,是你的嫣儿,另一个,是我的小七……”萧遥的手掌拂过棺木,眼神中满是柔情。
“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将这幅肉身带到此地吗?”
“因为小七说,她对不起这幅身子的主人,她占了别人的躯壳,毁了别人的幸福,更酿成了你一生的痛苦……所以,她要我好好保护它,若是哪一天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回来了,或许还有可能重生,重获原本就属于她的幸福……”
“……”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起初知道的时候,我也同你一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信她,信她对我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我爱她,从来都不在乎她到底是谁……”
萧遥一字一句的,将掩埋在心中十六年的话语,倾吐而出,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听起来,倒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淡定自若。
“是在那次坠崖之后?”叶锦天的语气,平静的不真实。
萧遥颔首不语。
沉默片刻,叶锦天忽然笑了,笑声中溢满了自嘲的苦涩,对着萧遥问道:“所以真正的唐嫣,早在十六年前,就以前死了?”
多可笑啊,纠缠了他整整十六年的梦魇,最后觉醒之时,豁然发现,自己真正在乎的那个女人,早已香消玉殒。
萧遥看着他的样子,着实于心不忍,蓦地想起一事,开口说道:“锦天,其实唐姑娘……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琦玥……应该是你的血脉……”
若不是胭脂扶住了她的身子,萧琦玥甚至有可能已经跌坐在地。没有抽泣,没有哽咽,泪水,就这般无声无息的在脸颊上肆虐奔腾。
叶枫的手,覆在石壁之上,垂下后,已烙上了深深的掌纹。
在怔楞了须臾之后,叶锦天突然又笑了起来。与方才的苦涩的嘲笑不同,这次的笑声,充满了爽朗和愉悦。
只是这样的笑声,听在叶枫和琦玥耳中,太过“幸福”,“幸福”的足以让人流泪。
胭脂不明白,叶锦天在高兴些什么,难道爹不知道叶枫对萧琦玥的情谊吗?在无仞崖底的时候,他该是看的比谁都清楚。如果萧琦玥真的是他女儿,那叶枫,岂不是这辈子都无法和萧琦玥相爱?!
胭脂思忖着,心中一片混乱。扶着琦玥的手,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微弱的颤抖。
叶锦天笑了很久,洪亮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石室之中,萦绕纵横,不绝于耳。最后,终于止了笑,对着萧遥说道:“两个孩子,说不定过几日就会找到这里,届时,我希望你能认回紫涵,还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身份,”顿了顿,又道,“至于琦玥,只需帮她解开心结便好……那孩子,把她娘的死,归结到了我身上……呵 ̄……不过,确实因我而起,倒不怪她,会如此恨我……”
萧遥点了点头,回道:“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她吗?”
叶锦天闻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只需解了她的心结,这孩子定然是会回到我身边的。到时候,做了我儿媳妇,和女儿有什么两样?”
“你要让琦玥和你的儿子成婚?”萧遥闻言,忽然有些诧异。
“不成吗?”
“他们是兄妹啊!”
“这辈子,我叶锦天,唯一碰过的一个女人,叫唐嫣。枫儿,不是我亲生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兜兜转转,因果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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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刻,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要不顾一切,与你狠狠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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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的霸道,从来都不像这一刻,侵占着萧琦玥所有的感官和灵魂。他伸手扯过她身子的时候,手臂,甚至都没有掌控好自己的力道,险些将立在一旁的胭脂挥倒在地。
几乎是撞入他的怀中,结实的胸膛,一如往昔,充斥着特有的男子气息。琦玥甚至还来不及站稳脚跟,腰身一紧,已被叶枫牢牢箍在怀中。
不及喘息,唇瓣已然覆上,带着强势的占有,撬开齿贝,唇舌相接。吮吻着专属于彼此的独特香味。
这辈子,能让叶枫纵情失控的,恐怕只有萧琦玥一人了。
他的吻,粗暴至极,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仿佛,此时这样的拥吻,根本不足以填补他方才骤然而生的巨大恐惧。他需要她,需要感觉到她真实的存在。
猛地转身,将萧琦玥的身子压到了石壁之上。
“轰 ̄”的一声,壁上的积雪,被二人的大力一撞,潸然落下。叶枫也不管不顾,褪下身上厚实的皮草,垫在琦玥的背后,阻隔生冷不平的石壁。
吻,再次覆下,缱绻隽永,辗转吮吸。
二人的气息,已不再收敛,彼此放纵着各自的□□。
吻着她的唇舌,琦玥含糊听到,叶枫用暗哑的声音,模糊不清的说道:“真好,可以…爱你爱得…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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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处,秦天也不再压抑,搂过身旁裹得略显“臃肿”的胭脂,俯身在她的耳珠上,轻轻一吻,道:“昨日,忘记夸你了,你的身材,比萧琦玥好。”
“你……”胭脂挣扎着,想脱开他的怀抱。这混蛋,昨日洗澡的时候……
“乖 ̄别动。让叶枫听见,就惨了。他这人,心眼小得很,肯定气不过我老婆比她老婆身材好。”
“……”去你的,谁会和人比这个。
强辩的话,被人蛮横的堵在口中。
秦天最爱的,就是胭脂憋红了脸,嘟嘟囔囔的委屈样,恨不得将她一口吃到嘴里。
真好,你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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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