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告别(1 / 1)
我真的是要离开这里了,机票早就订完了,是后天的。走之前,我突然想去那个我生活了两年的学校走走,就当是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气也好。也许,此生都不会回到这片土地了。第一年冬天的时候,我被冻得出不了门。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冬天,原来书上说的冬天可以在冰上走都是真的。第二年,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热的时候,他会变出冰激凌;冷的时候,他会将我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困的时候,他会画小人逗我,我一笑就睡意全无了;每周周末的晚上,他都会讲故事给我听,以至于到最后他实在没有可讲的了,就把讲过的再七拼八凑起来……
如今又是冬季,树梢上早已没了叶子,道上也没有。大概是清扫的阿姨早就来过了吧。我是最喜欢踩着那些枯叶子走路的,有几次还没颜颜她们说成是怪癖了。对了,颜颜她们不知道怎么样了。从上次离开,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都快半年没见着她们了。这一走,真的就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遇见了。
走着走着,便到了寝室楼下。除了家,这便是我住过的最长久的地方了。我躲过了阿姨的眼睛,悄悄地上了楼。我们寝室在5楼,开始的时候,我们总会抱怨这也太高了。吃完饭回来,怕都爬不动。后来,颜颜和小蕴说要减肥,每天上上下下爬四五趟楼梯。这倒还成了她们天然的健身会所了。
走到寝室门前,我下意识地往口袋里一摸。钥匙呢?明明一直放在左边裤袋的呀?我才反应过来,不禁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我早就退学了,哪里还有寝室的钥匙?这下只好站在门口巴巴地等她们两个回来了。这扇门内,实在藏着我们四个太多太多的回忆了,割不去的姐妹情深!
“慕璟!”两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还没回头就笑了出来。
“慕璟,你怎么回来了?”小蕴早上来,双手抓着我的胳膊。
“看你说的,回来就好,我们又可以一起疯了。”颜颜上来拍了一下小蕴,兴奋地说着,“你不知道,你不在,寝室多冷清。子绪还总天天往家跑,这下你回来就好了。”说着说着,她俩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吧,我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心中一阵阵的难受,只好让她们先进去。
走进寝室,我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真是扎眼。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新的人搬进来吧,或许整个大学也就她们三个了。我依旧走到我的凳子边坐下,摸着那柜门,那书桌。不经意间,我说了句“我要走了”。颜颜和小蕴突然间傻掉了,一直愣愣地看着我。好久才又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告诉她们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你个死丫头,开什么玩笑呢!”颜颜走上前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向来内向的小蕴一听便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掉眼泪。“其实很早就办了手续,一直在等乐辰出院。”我使劲地挤出了点笑容,朝早已哭得不行的颜颜安慰道,“不要这样,不是还有email吗?还是可以常联系的。”
颜颜一把将我抱住,力气重得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知道她们难受,我也难受,我想用一种最不伤害大家的方式告别的,却依然将大家伤得这么痛。
“死丫头,去了意大利,可不准忘了我们!”颜颜捶着我的后背,竟有些吃疼,“听到没有?”
“是,一定不会!”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发现这只是徒劳,“我一定--不会--”
三个人抱作一团,哭得像泪人似的。颜颜提出寝室四个人一起去吃顿饭,就当是为我送行。可是子绪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最后只有我们三个人去了那个我们以前常去的菜馆。三个小姑娘一时难受,便喝了点小酒。走出菜馆的时候,我们都有点摇摇晃晃了。菜馆到寝室其实只有一刻钟的距离,我们却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我们三个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心中的某些因素的作祟,让分别时间来得更晚一点。颜颜说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所以让我在寝室住一晚。也许这是我们三个住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吧。
刚走到寝室楼前,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着实让我们吓了一跳。他抓住了我的手,我一个踉跄要倒下去,他又从侧面扶住了我。
“你干吗啊?你是谁啊?”原来喝醉了以后的我是这么蛮横,像个地痞流氓似的朝那个人说道。
“怎么喝成这样?”原来是佑泽,他怎么又出现了,我不是说了不想再见到他么。“颜翎,你们先上去吧,我和她说几句话。”
“你干吗不让她们走,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们了,你怎么还让她们走?”我嘤嘤地哭了起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我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吹了点冷风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这会儿才清晰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先前一直是重影来着。可是,看清楚了以后却又不想看得这么真切。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服务生上来,在我面前放下一杯奶茶。我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
“喝吧,刚刚一定冻坏了吧。”他一如往日,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想吃什么?唔--你刚刚吃过了,那就来点甜品吧。”他招呼了服务生过来,“来两份榛子酱百合蛋糕。”
这榛子酱百合蛋糕是我自创的。当初我们恋爱之后的第一次吃饭就是在这里,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了。我喜欢百合香味,所以佑泽提前和师傅打了招呼,因为这蛋糕以前是没有。甜品上来之后,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却还故意刁难佑泽,说要吃榛子酱的。没想到,佑泽还真的当真了,跑去蛋糕房,找师傅加了些榛子酱。这应该算是我们之间独有的味道,所以我是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
“为什么这么做?”我依旧让自己保持平静地状态,因为我不想再走之前还要像言情剧里那般千丝万缕的割舍不下。
“吃完饭做什么?最近又有新电影了,你肯定会喜欢的……”佑泽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
“够了!”我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抬头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又转头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慕璟!”他欠过身拉住了我的手,我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四周安静地只有餐厅里钢琴的声音。“最后一次,像往常一样和我吃饭,好吗?”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了,那么难过。我撇了撇嘴巴,又坐了下来。
我们像往常一样,吃完了甜品,喝完了奶茶。只是不同的是,我们不再像过去那么滔滔不绝地互贬彼此了。我不断地抬头看看他,偶尔正好撞上他的视线,又都避开了。直到吃完,我们依然默不作声。他静坐了好久,才招呼服务员结账。此时,我才恍然发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人早就不是那个刚开学认识的男孩儿了。他是能在职场上有所立足之地的男人了。自从年后他开始进入秦淑云的公司之后,业绩稳步上升,以至于秦淑云很少让他回学校待着了。原来,短短两年,真的已经物是人非了。我不想再去想那些让我难过的事,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很晚了,走吧。”我笑着和他说着,这笑大概会难看到极点吧。
“好!”他也平静地回答了我。
走出店门口,一阵冷风袭来,我有点措手不及,连忙用围巾挡住了脸。佑泽突然一把将我搂在了胸前,不让我被风吹到。我抬头看着他,看低头看着我,我多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没有上一辈的恩怨,没有那些令人无奈的痛苦,只有我们两个。可惜不是,我轻轻地推开了他,低头说着:“我回去了。再见!”
“再见!”他是这般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转身的刹那,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进我的围巾里。再见,我爱着的佑泽!再见,我最美好的爱情!这一走,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也许多少年后,我依旧会见到你。那时候你还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佑泽,你是我生命力的一道焰火,那么绚丽,却那么短暂!等到我要伸手去抓紧的时候,那抹美丽却已经落下了,只留下一道泛白的痕迹。其实我不想忘记你,我也不想忘记这段美好。我想一直跌进了冰窟的小狗,瑟瑟发抖着。而身后就是我的温暖,可是我却不能靠近。上帝啊,再允许我放纵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我转身,奔向了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的佑泽。他抱住了我,很紧很紧,像是要揉进他的胸膛。
“对不起,对不起……”我呜咽着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
“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也像是一个被夺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无助地说着。
寒风中,我们彼此拥着,回忆一幕幕地上演着。虽然冷风是那么刺骨,我们却一步都不想挪动,最好就这么一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