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六章(1 / 1)
面前这张英俊里带着点邪佞的脸,还有当初那鞭鞭至骨的四十四鞭,季真依然记忆犹新,能这般忍着厌恶淡淡地招呼,已经是他的涵养极限。
搁在三年前那会子,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会对一个闵姓人这般客气,堪称和颜悦色了。
“好说,好说。”闵瑞扬起脖子,自鼻孔里哼出一声,说罢转向蓝珏,无限温柔地招手,“来,珏儿,到二哥这里来。”
蓝珏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自己正紧贴着一个火热的怀抱,刷地红了脸迈步欲走,却被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禁住了,动弹不得。
季真背脊绷紧,略略加重了拥着怀中人的力道。若不是见到伊人的墓碑那刻,心脏仿佛硬生生被剜出胸腔的痛彻,只怕后来在面对蓝珏的时候,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坚定地正视自个的感情,必然还有另一番扎挣和纠结。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决计不会再放手。
两个男人脸上各自挂着淡得快要湮没的笑容,互相打量着,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角力,恨不得把对方的面具扒扯下来,撕个粉碎。
波涛暗涌,令这间小小的厢房充塞着压抑和窒息。
蓝珏不自在地绞着指尖,一个人忽然毫无声息地从她身侧冒了出来。
白玉般无暇的手支着额角,花不测像是第一天认识蓝珏一般,目光灼灼地网着她,“禁断之忌也不避讳?如此说来,我这迷花第一美男岂非还有机会?”
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容,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浑身的妖气,口中又说出这惊世骇俗的妖语,连对峙中的季真和闵瑞,也不由又惊又气,一致改换矛头,转而用眼神刀剐他这个妖人。
唯恐天下不乱的花不测哪里会在意,只向目瞪口呆的蓝珏眨了眨眼睛,送了几个颇具诱惑的秋波。
他不好用端正方直的药王谷大师兄身份来闹场子,匆忙间又未及换上新面具,故而才用在迷花的真面目示人,是以方才白蘅一见他,就缠上来和他打成一气。
此时,屋顶蓦地一阵稀里哗啦的清脆响动,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哗地一声巨响,屋顶裂开一个大洞。
一束灿金色日光直直照射下来,洞口处,露出白家小哥同仇敌忾的清秀脸容,“妖孽,放开我家主子!”
他这一露面不要紧,蓝珏更是头痛。
众人身后,一脚才踏进门的季家家主,狼狈地躲闪着哗哗下落的碎瓦粉砾,不由急火攻心,差点没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口中喃喃有声,“放肆!放肆!”
季氏子弟几乎个个都是手不释卷爱书如命,这里正是季家的藏书楼。白蘅一路踩踏过来的,都是收纳珍贵经卷孤本的房间,几代家主的心血啊。
宁越和蓝凤生讪讪地跟在后面,两两相望,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已经气晕了未来婆婆,如果连未来公公也就此嗝了过去,他们苦心孤诣的算计,可全都打了水漂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扰扰的目光,霎时全数落在这场飓风的风眼,被众色美男围在中心的蓝珏身上。
红鸾星照,千金一嫁,可怜的被忽略的新娘子,此刻终于赢回了属于她的风头。
可惜,她一点都不想要。
蓝珏飞快地想着主意,忽而灵机一动。
宽大的大红喜服袖口遮挡着,她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恰到好处地露出拢着一层薄雾泫然欲泣的月牙眼眸,并又弱又怯的茫然神情,“茗儿!”叫得人无限凄楚柔肠寸断。
“小姐!小姐!”红茗闻弦歌而知雅意,应声而动,分花拂柳般地推开了众人,适时抱住蓝珏软倒的身子,“你们都是什么人?”
一边撇清,一边冲季真使眼色:姑爷,您再不想主意,她家小姐可是清誉不保了啊!
这时,一道尖锐又高亢的嗓子拉着长音,打破了乍现的沉默,“安王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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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跪了一屋子,外面跪了一院子,一排新鲜又整齐的头颅,皆是敛息屏气,鸦雀无声。
萧问高居主位,一身七爪海牙闪银蓝锻蟒袍,俊眼修眉,束着白玉冠,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半天没有动作。
杯盏上方,袅袅的热气渐渐淡了。
“王爷!王爷!”忠心的随扈还以为这位爷不着调的毛病又犯了,压着嗓门小心提醒。
“嗯?……哦!”萧问暗自揣摩着这些人惊也惊过了,疑也疑够了,恍若初回神般,笑眯眯地举手抿了一口茶,“都平身吧!”
呼呼啦啦,此起彼伏的起身响动。
“本王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是传皇兄的口谕……”
方才站起来的众人,闻言哗啦一声又跪了下去,外面的人不知底里也跟着跪,恍若层层推动的潮水一般,只听到一波又一波的噗通声。
萧问掩住嘴咳了几声,“察胥国公季嘉第六代子,原文渊阁大学士季庸,忠义兼备,清正不阿,着官复原职,仍居左都御史执掌监察院,宣即日进京面君复命。”
早有耳尖跪在前排的宾客,长出一口气,脸上一派劫后余生的欣慰之色。
萧问此来,除了随行在侧的王府亲兵,还调用了一半关州府的府卫军,个个精壮魁伟,全副披挂,把偌大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客人原本心里都在惴惴不安,还当是季家惹了什么祸端,他们这些走得近的,不知会不会被殃及。这时才知道猜错了,庆幸后怕之余,更多的是气愤,暗暗诅咒这位花名在外的不靠谱王爷,好好一桩大喜事被他整得跟抄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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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季庸风华正盛,任监察院左都御史,专管纠劾百司辩明冤枉之事。全国大小官吏,提起这位铁面无私的季御史,莫不胆颤心寒。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莫过于在上书房触柱死谏,历数罪状十三条,弹劾当时的吏部尚书,左相闵潜的堂弟闵澹。后来闵澹终于获罪被斩,他却也落了个双目失明,不得已才告病回关州寻医。等眼疾医好了,却接到圣旨,令他安心养病,顺便体察民情。
天意从来高难问。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再无任何音讯传来。
皇帝大约忘记了季家,季家也似乎心灰意冷。季庸将合家老小迁回关州,约束家下子弟,镇日纵意书卷之中,闲暇只管些书院事务,来往走动的也都是清流的寒儒们,从此渐渐远离了世家权贵的视线。甚至连长子季真的科举致仕之事,也是漠不关心。
若不是季家主母走了娘家那边的门路,让儿子偷偷去应试,只怕季真如今还是区区一名小秀才。
季庸虽心中有数,却也知天意难测,不由叩首更深,“老朽年迈衰残,恐怕要辜负圣上美意……”他虽闲散多年,言语间仍透出昔日的傲然姿态。
萧问懒洋洋地倚着椅背,“我看季御史老当益壮,比之当初用戒尺打本王手心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种说辞,不是问罪,却像是□□*裸的调侃了。
时隔多年,季庸想起当年的事,还是不禁老脸一青。他自问饱读经史,教出的弟子无数,这位殿下却是最令人头痛的一个,说出去简直砸了招牌。怕头顶那位再扯出什么别的来,忙叩首谢恩,不再推辞。
“这第二件事么,”萧问遍扫全场,目光落在季真身上,“先不忙说,惟简今日大喜是不是,容本王先讨杯水酒吃。”
“……”
季庸眼珠子瞪了起来,脸色刷地转黑,在场宾客无不动容。
萧问是谁?那可是皇上的胞弟,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安王爷,身份尊贵无比。这金口玉言一出,只怕这场十人猜九人都说要掰的婚事,板上钉钉,黄不了了。
后院,红茗钗环散乱,连爬带跑地一头扑进门,兴高采烈地嚷嚷:“小姐,这下好了,不是抄家,季家老爷升了大官,马上就能回京上任了!”
新房里,蓝珏怨也怨了,气也气了,刚和蓝凤生抱头痛哭完,正赖在娘亲怀里,低低叙说别后情形。
母女相视片刻,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装着田契地契的那个小匣子……
静默,半晌。
新娘子咬着粉色的唇瓣,琥珀色的月牙眸子中透出一丝迟疑,“阿娘,你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发髻偏了,阿娘帮你理一下……”就是走,也要先物尽其用了,蓝凤生半阖了一双相似的眼眸,免得被里头的算计不慎泄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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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红烛高悬,彤红的光摇摇曳曳地洒在低垂的幔帐上,一室的迷离暧昧。
蓝珏坐在床边,听到门扇响动的声音,不知所措地猛低了头,手指头绞着喜服的侧边。隔着蒙头的喜帕,看到一双黑色皂靴慢慢走近。
帕子忽然被挑起,她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雪白的肌肤上静静地栖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蝶,微露出一截脖颈,愈发显出美好的弧度来。
鼻间嗅到淡淡的酒气,温暖的气息渐渐贴上来,喷薄在她颈间,温软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那只惑人的蝶,“娘子……”
素来玉石般澄透的嗓音略带喑哑发颤,越发令她的心跳嘭嘭地要跃出胸膛,脸颊也如着了火般。
床板微一下沉,来人已贴着她坐下,大手倏地握住了她绞得有些发白的指尖,自然而然地放在唇边亲了一记。
蓝珏身子一震,“你喝酒了……”
季真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心中升起强烈的不满足感,将半截手指卷进嘴里肆意吸吮。
不老实的舌尖造成的酥麻,让蓝珏想抽回手指,他却不肯放手,她下意识地推拒着,这样的季真让她觉得陌生,也危险。
季真身子纹丝不动,长臂一揽,将她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掐在手里,此时刚好蓝珏回头想说点什么,恰方便他将小巧的耳垂顺势含近嘴里轻勾慢舔。
敏感的部位被心爱的人近似轻薄地逗弄,少女未经人事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蓝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向着被衔着的耳垂奔流过去,浑身簌簌颤抖个不停,像在风中凌乱摇摆的柳枝。
下一刻,成年男子烫得像一盆火炭的身躯紧贴上来,喉咙深处溢出的笑意扑进她的耳膜,麻麻痒痒的,蓝珏意识有些混沌。
没一会,两人身上的衣衫就已尽数被除下。
眼前的人仿佛成了一块美味的点心,季真不知疲倦的啃咬着,舔舐着,掠夺着,撩拨着……精致的锁骨,嫩白的酥胸,敏感的腰脐……犹如点水蜻蜓行行止止,贪花蛱蝶迁迁延延,明明是在每一处纵意点火,口里一直不停地呢喃着不满足。
这样的攻势下,蓝珏毫无反击之力,只能羞涩地闭着眼,随着他的步调,恰如一叶孤零零的小舟,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中起伏。
被贯穿的刹那,蓝珏才看清了季真脸上的表情。
俊美的容颜上浮着令人砰然心动的笑意,清冷的薄唇透出一抹妖异的红,眸色深沉魔魇,灼灼的眼睛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洞来。
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疼痛带来瞬间的清醒,不止是蓝珏。
季真只看见一张清丽的小脸,月牙眸里含着点点泪光,蹙眉啮齿的表情痛苦而隐忍。
他在做什么?
几乎是同时,他就得到了答案,不由倒吸一口气。
火热的身体正被一种微凉滑润的紧致包裹着,一波波快感由两人亲密接触的地方升起,延伸到四肢百骸,飞快地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深深吸了进去,几要溺毙的感觉差点令他濒临崩溃边缘。
红烛高擎的桌上,有一簇香刚刚燃尽了,落下一层淡淡的灰烬,散发出的香味虚淡而飘渺,像极了最寻常的安息香。他惯用来助眠的那一种。
季真勉力维持着脑海中最后一丝的清明,和胸臆里那些叫嚣着想要肆意放浪的欲望对抗,两条修长的玉腿却不客气地缠了上来。
疼痛渐褪,些微的空虚感。
蓝珏抬眸瞅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合上,密长的眼睫被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只这一眼,季真所有的坚持固守都轰然倒塌。
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血红,他的嘴唇又欺上去含着她的,将她的□□呼痛全数含下……
谦谦如玉的季公子仿佛化身为不知餍足的兽,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蓝珏吞噬殆尽,到最后她几乎瘫软成泥,身体里某个地方从一块寒冰慢慢被融化成一汪春水,只能无力地挂在他身上任其施为。
这一夜,微带着痛楚的欢愉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