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住进你心里（1 / 1）
琪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关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就仿佛是科幻片儿上常有的镜头，一个个人造人直挺挺地竖立在圆柱体的玻璃罩里，虽然她一直睁不开眼睛，但是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那罩子的外面，有好多人在盯着自己看。
自己现在是不是也被泡进了某种奇怪的液体之中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冰冷冰冷的，而且好像还都不听使唤一样地飘来飘去的？
自己一定是被泡在水了啊，不然的话，为什么连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好像被水波拉得变了形状一样，听上去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好似波浪一般地拐着弯儿呢……
恍恍惚惚地，琪琪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学的暑假里，正在跟着教练学游泳时的情景。
“双手用力划水的同时，双脚要用力蹬水，然后夹水……划水，蹬水，夹水……记得要抬头，呼吸！丫头，呼吸！张开嘴巴，呼吸啊，丫头！”
好，好吵……
记忆中的教练，人站在岸上，手里拿着一根两米多长的竹竿儿，正在对着水里的自己大声吼叫着。
而竹竿儿的另一头，自己正两手死死地抓着好似救命稻草般的竹竿儿，因为早已经喝了个肚儿圆而不停地打着嗝。
岸上的教练还在哇啦哇啦地狂吼着什么，可是自己那两只灌满了池水的耳朵里却只听到嗡嗡嗡地声响。然而，在听到教练最后那例行公事般的一嗓子“明白了吗？”时，自己却还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我他妈都快挂了我，还能明白啥啊！
于是，随着教练将手中的竹竿儿用力向前那么一推，自己好容易靠近岸边儿的身体再次被他推出去了好远，好远……
随着双手中的竹竿儿被无情地抽离，琪琪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沉入了无尽的冰冷当中。
肺里憋得快要炸开了一样，虽然依旧没感觉到疼痛，但是却有一种怪异的刺痒，从后背的某个地方直直地刺入胸腔。
好，好难过……
实在忍不住的她随即张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完蛋了！
自己一定是被游泳池的水给呛到了啊！
感觉满嘴里都是又腥又甜的液体，琪琪本能地想要把它们吐出去。然而那些略带温热的液体却好似故意同她作对一般，怎么吐都吐不完，就仿佛是从自己肚子里涌出来的一样！情急之下，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呼吸！丫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张开嘴，呼吸啊！”
耳边，又是那个声音在吵吵。琪琪的眼前随即又浮现出岸上手拿竹竿儿的教练的身影来……
妈的……老娘都快淹死了，你咋还这么多的要求呢？你说你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老男人，我有啥好看的啊……
琪琪依旧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手脚无力地弹腾了几下。就在她觉得耳边的声音离开自己越来越远，身体朝着那冰冷的深处渐渐坠落之时，突然，面前好像有人打破了那个将自己同四周隔离开来的玻璃罩子，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把将她从冷冰冰的水里给抓了上来！
“王小帅，你给本将军听清楚了！你胆敢违抗军令，私自潜入叛贼府邸……你可知道阵前违抗军令是何等罪过？你若是现在给我睁开眼睛的话，本将军就饶你不死，你要是敢就这么死在这里，我，我就亲手打你的屁股啊！”
被如此语无伦次的吼叫声吵的头晕眼花，琪琪不由得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错了药在对着她抽疯！
一片光怪陆离的亮光之中，一个银色的身影好像正拥着自己。尽管琪琪努力睁大了眼睛，可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眼见着自己怀里的琪琪终于睁开了眼睛，苏子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他一边用身上的披风慌张地擦着琪琪脸上的血迹，一边声音有些哽咽地唤道：“王小帅，你可认得出本将军？”
王小帅？
将军？
自己不就是学游泳呛了几口水吗？怎么就叨叨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了？
吃力地眨了眨眼睛，琪琪最终放弃了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些人的想法。
她艰难地张了几次嘴，最后终于无奈地道出了几个字：“我……不是王小帅……咳咳咳……”
哦！该死的！
随着最后这次咳嗽，一阵钻心的剧痛从琪琪的后背上一直刺到了她的嗓子眼儿里！
为什么自己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身上好像被戳了个大窟窿一样，吸进来的空气还没等进到肺里，就全顺着那窟窿跑光光了啊！所以，她不得不越来越急促地喘息起来。
好，好疼！
琪琪下意识地抓紧了一直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冷汗瞬间便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
嘴里再次涌上了那腥甜的液体将自己憋得眼前直发黑，在昏过去的一瞬间，琪琪终于有些明白了，自己这一次若不是“喝多了”，那便是真的要死了啊……
“王小帅！王小帅！”
眼见着琪琪的嘴里再次开始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眼睛一翻又昏死了过去，苏子风随即抱起她跃上了马背，好似疯了一般地朝着城外大营飞奔而去！
印象中，自己也曾经十分认真地考虑过关于死亡这个严肃的话题。
尽管对于“重于泰山”，亦或是“轻于鸿毛”的死法都没什么特别的见地，可是，对于死亡，琪琪却始终都抱有一条坚定不移的信念，那便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倘或真的要死，那也得挑一个不疼的死法才行！
在自己生死未卜的这些日子里，她的脑海中似乎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在同她说着话。
“早就告诉过你战场之上便是生与死的对抗，妇人之仁断不可取。看来，这些事情你始终都不懂，如今终究还是叫自己吃了亏吧……”
听闻此言，琪琪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有心反驳，但却实在力不从心，只能够徒劳地动了动手指，在心里冲着说话的那人竖起了中指。
“你拼了命地想要保全那些蛮人百姓，如今我若是将他们以谋反罪论处，想必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定又会骂我草菅人命。可是，我若不惩罚这些刁民，你的这些苦，岂不是白受了吗？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感觉有一双手正在温柔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那轻柔的手法就仿佛捧在他手中的是这世上最珍贵脆弱的宝物一般，生怕自己稍一用力便会伤害到她。于是，琪琪很想像一只猫咪一般，舒服地伸个懒腰，只可惜她软绵绵的手脚似乎依旧不怎么听她的使唤。
“想来想去，我便只想到了一个办法，不如将那些被俘的蛮人通通吊在城门下面，等你醒来之后由你发落。你一日不醒来，我便吊他们一日，你十日不醒来，我便吊他们十日……既然他们是托了你这‘妇人之仁’的福才得以保住性命的，也总该陪着你一起受些小罪，这样才算公平不是？”
啥？
那么多人统统都吊在城门底下？那得有多大的城门才能够吊得下啊！
这厮也忒狠了点儿吧！
琪琪不禁皱起眉头，嗓子里异常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听闻她这蚊子哼哼般的动静，那双原本正在梳理她长发的双手不由得顿了一下。而后，他略带颤抖地抚上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拥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知道你醒了，丫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那声音虽然极轻，可还是无法掩饰地透露着某人心中的焦急与挂念。
你说让我睁眼，我便睁眼，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琪琪不由得在心里习惯性地同他唱着反调。
然而下一刻，一双温热的唇，便悄无声息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琪琪猛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张放大了的俊脸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苏……苏将军……”
琪琪愕然地盯着同自己嘴唇挨着嘴唇，鼻尖碰着鼻尖的苏子风，刚刚苏醒过来的虚弱的身体似是有些承受不住眼前的“刺激”，再次涌起一种脑缺氧的感觉来！
“嗯……别叫我将军，叫我子风……”
子，子风？
子啊！我看，我还是继续晕倒吧！
无视身边苏子风焦急的呼喊，把自己整了一头鸡皮疙瘩的琪琪直接眼睛一翻，再次昏死了过去！
当琪琪彻底恢复神智清醒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
仿佛就是算准了她会醒过来的时间，所以故意要变着法儿地刺激她一样，这一次，当琪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很想自己能够重新晕过去！
眼前，温暖的房间里燃着暖炉，空气里有股子混合了药味儿的沉沉的香气在弥散。
琪琪趴在床上，脸颊下面是软软的枕头，身子下面是软软的床铺，腿上盖着的，是软软的被子，光溜溜的后背上，好像还有一只手，在用软软的帕巾替她擦拭着。
等，等一下！
为什么自己此刻会是“光溜溜”的？
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琪琪遂一个激灵翻起身。然而剧烈的动作却牵动了她背上的箭伤，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让她“哎哟”一声再次跌倒在了床上！
“小心！”
不待她再次转动身体，便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眼前，琪琪愕然地看着欣喜中透着一丝心痛的苏子风，身体随即陷入了石化的状态中……
许久，她有些机械地抬起双手，摸了摸从前胸到后背包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而后将脸颊一点点移开他敞露着的胸前，木着一张脸，蛋腚地说道：“你丫真卑鄙，居然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占便宜！”
听了琪琪这话，苏子风却依旧是一副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模样，淡淡地说道：“睡觉？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已经快一个月了啊！”
“哈？你可别告诉我说，这么长时间，我都是像现在这样……光着的啊！”
“你哪儿光着了啊！这不还穿着裤子呢吗？”
听闻琪琪的话，苏子风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那上衣呢！我现在这个样子，跟光着有什么区别啊！”
“那索性都脱了吧！”
“你敢！”
琪琪嘴角抽搐着，一只手捂在胸前，另一只手徒劳地伸向刚才被自己踢到地上的被子，可惜抓了几下也没够着。
苏子风依旧抱着琪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爆红着脸颊，在自己怀里折腾了好几个回合，而后他口气有些无赖地笑道：“你的伤是我替你包扎的，所以我是看了啊！不光看了，我还摸了呢，所以我会负责的！”
“负，负责？谁说过要让你负责了啊？”
被他的话惊得再次乍了毛的琪琪，随即身体好弓得好似个虾米一样，而后猛地往起这么一弹腾，便从苏子风的怀里挣扎了出来，脸冲前，脑袋冲下地便朝着床底下栽去！
“小心啊！”
眼见着身体尚还虚弱的琪琪就这么冷不丁儿地掉下床去，苏子风忙一个飞身，将她抱着怀里，落地的时候，稳稳地垫在了她的身下。
“啊！你搞什么飞机啊！这么小的床怎么挤得下两个人的？”
“我抱着你就能挤下了啊！我怎么会知道你突然抽疯，你没醒来的时候没有这么不老实的！”
突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许久，苏子风轻轻抱起琪琪，小心地把她放在了床上，而后，他随手拿过一件自己的长衫，搭在了她的背上。
“你的伤还没好，现在还没办法穿衣服……军队里都是男人，所以，我便只能亲自照顾你了。”
切！说的好像你自己就不是个男人一样！
琪琪虽然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苏子风一番，可是表面上，她却还是一边用手拉了拉那件盖在自己背上的长衫，一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谢……”
“不客气。之前，你救了我一命，这次换我来照顾你，所以，咱们扯平了啊……”
苏子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而后端起一旁矮几上刚刚帮琪琪擦身用的脸盆，便朝着屋外走去。
“那个……土司城……”
望着苏子风的背影，琪琪不由得轻声问道。
听闻她的话，苏子风遂停住了脚步。
“已经拿下了。土司城首领顽抗不化，最后被我军斩首。”
“那，土司城里的百姓……”
琪琪还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说过，要把土司城的百姓都吊在城门下面……
苏子风似是轻笑了一声。
而后，他放下手中的脸盆，重新回到了琪琪面前，俯身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真是奇怪。为什么你就是对那些蛮人们迟迟放不下心呢？就连你发着高烧满嘴里说胡话的时候，都不忘记抓着我的手，一直说什么‘百姓们是无辜的’。难道你这一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听了苏子风这话，琪琪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急急地问道：“那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嘛！”
“还能怎么样，那些百姓们原是被谣言所惑，得知放火焚烧土龙城的人并非是我夜明军，而是土司城的首领之时，他们便纷纷归降了。我不过是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迁往了土龙城，一来弥补那里人口的不足，而来也可以加快城池的修筑。”
“大将军英明！”
琪琪遂趴在床上，朝着苏子风做了个揖，笑嘻嘻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听闻此言，苏子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他静静地看着满脸期待的琪琪，片刻，他一边抬起手轻轻拂平她脑后的发丝，一边对她说道：“原本，我是打算一鼓作气，踏平这蛮夷七地的。只不过，有个小丫头始终都在我的耳朵边聒噪着什么‘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所以我便被她给蛊惑了。
拿下土司城之后，我便派了使者，去往了蛮族大首领所在的土康城。我告诉他，之前的战争完全是因为前任太守失德，所以造成了蛮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
如今原越州太守已死，我夜明国也并无与蛮族为敌之意。为了能够让蛮汉两地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夜明军愿意停战和谈。并且为了表达我方的诚意，我还许诺，若是蛮人肯重新归顺我夜明国，我便将蛮夷七地的管城之位交给他们本族的人来作，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的城。
而就在昨天，蛮族的大首领带着其余部族的首领一起，已经同我见面和谈，双方已经签订了新的条约，从此后，永世修好，再不起战火！”
“这么说来，仗已经打完了吗？”
听了苏子风的话，琪琪不由得兴奋地问道。
苏子风遂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仗自然是不用再打了。余下的事情便是一些善后处理工作，我业已经交给新任的越州太守负责。所以，你大可不必再为那些蛮人担心了啊！”
Yes！
琪琪随即对着自己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仗打完了，越州太平了，自己当初捅下的漏子也终于填平了啊！
只是，不知道这位苏大将军什么时候才会返回西北大营呢？在他走之前，不晓得会不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小小的嘉奖呢？
虽然自己抓捕土司城首领的计划最后未能如愿，可毕竟也为他出谋划策，贡献了不大不小的力气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自己背上还有个窟窿呢！他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再走吧！
就在琪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能得到怎样的嘉奖之时，面前，苏子风仿佛又看透了她心里的小九九，随即对她说道：“此次越州一役，王小帅功不可没，所以，本将军决定，以后就把你带在身边留用了啊！”
啥？
留用？
这是个什么官职啊？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有种“永无出头之日”的感觉呢！
“那个，大，大将军……我……”
望着苏子风那似笑非笑的脸庞，琪琪刚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她的嘴唇便被他轻轻地用一根手指覆住。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叫王小帅，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是元城郊外山村里普通的小丫头。不管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之从此以后，你便只能够跟在我的身边……”
苏子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儿，而后，他轻轻地把琪琪从床上托了起来，将手中的那个物件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是一枚翡翠的玉佩，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玉佩的正面，仓劲而不失娟秀地雕着一个“苏”字。
那正是苏子风当日在“流连忘返”送给琪琪的那块，錾了自己姓氏的玉佩。他从她的行李中好容易翻了出来，如今终于挂在了她的脖子里。
望着琪琪惊愕的脸庞，苏子风将手中的玉佩慢慢放在她的胸前，而后，他将她轻轻在怀里，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那天晚上，你从那么高的屋顶上中箭落下，满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怀里，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你知道吗，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在你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我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如果这丫头还能醒过来，今后，我便绝不会再让她离开我半步！
我不管你的心里曾经装着什么人，从此后，我要你的心里，也会惦记着我，只惦记着我……”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