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一曲梨花落君旁（1 / 1）
自从琪琪和夜明枫离开了锦康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向着西南方向一路前行，途经耀州、清绥、南沅、济州，如今来到了靖方。
“靖方城里有三宝，你可知道是什么？”经过高大的城门，马背上的夜明枫对身前的琪琪说道。
“我又没来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琪琪只顾盯着道路两旁商贩的摊铺，两只眼睛早已经是应接不暇，嘴里随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
半晌，她身后的夜明枫仍旧是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沉默。
“哎，说啊！你怎么不说了……”琪琪将目光从一个卖泥人儿的摊子上撤回来，这才意识到夜明枫这半天都没说过一句话了。
“切，你没诚意听。不说了……”某男很意外地使着性子，冷漠地答曰。
琪琪随即扭过头去望向他那张故意转开不看她的冷若冰霜的俊脸。
“啧啧，看你那张脸，也不至于酸成这副模样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肘照着他的肚子上戳了一下。
“别这么小气嘛，快说快说，这里到底有什么‘吉祥三宝’？”
被她这一肘冷不丁地戳中，夜明枫不由得身体一弯，低呼一声，怒视着面前那张笑得无辜的脸庞。
“姚琪琪，你以后说话就好好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啊！”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对她低吼道。
从和她相识至今，对于她这种“非打即骂”的交流方式，夜明枫早已经是深恶痛绝。抛去‘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跟她讲不通的道理之外，她那大得吓人的力气一直也是很让他头疼的地方。再这样相处下去，估计自己哪天非得被她无意中的一记“乾坤掌”拍得武功尽废生活不能自理不可啊！
“我刚刚哪有‘动手动脚’啊，我只不过动了动胳膊肘而已……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磨磨叽叽的，真是一点儿也不爷们儿……你到底说不说啊！”身前，琪琪白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嘟囔道。
嗯，我不爷们儿，你爷们儿，总行了了吧！普天之下，就你姚琪琪最爷们儿了啊！
夜明枫在心里暗自抱怨着，然而表面上只得深呼吸了几下，调匀了气息，而后慢悠悠地说道：“所谓的靖方城三宝，就是美人儿，美酒，还有……扒猪脸啊！”在说到“扒猪脸”的时候，夜明枫突然伸出左手，狠狠地拧住了琪琪扭头望向自己的脸颊，一脸“恶作剧得逞”地笑着对她说道。
然而被他拧得龇牙咧嘴的琪琪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先是很“无知”地冲着他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而后，她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也终于发觉本姑娘是个大美人儿了吗？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啊！啊，我说为什么这一路上老是有人在盯着咱们看呢，原来，他们都是在看我啊……那些人心里一定都很羡慕你，他们一定都在暗自想道，‘哎呀，这个后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如何能够跟这样的美女同乘一骑？要是我们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死了也值了啊’……嘿嘿，不过你放心，本姑娘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所以小叶子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是不会遗弃你的啊……”
“噗……”，夜明枫随即仰头望向苍天，心中的那个自己早已经开始满嘴喷血！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长了一副不怕遭雷劈的“彪悍脸皮”啊！自己刚才明明是在把她说成了“扒猪脸”，她到底是怎么听得，居然能够理解为他是在夸她是个大美人儿呢？还还还什么“死了也值了啊”……现在若是有人肯张嘴说要收留她，他立马按猪肉的市价倒贴钱给对方啊！
接下来，在琪琪的软磨硬泡外带武力威胁之下，两个人直接奔着靖方城中赫赫有名的“锦绣坊”而去。那里不是窑子，但是美人儿美酒美食却样样不缺。
上去就点了传说中的“吉祥三宝”之一的扒猪脸，而后琪琪在两三个美女的簇拥之下，手里端着美酒，耳边听着小曲儿，脸上乐开了花儿。
从来都只有男人到“锦绣坊”里喝酒划拳的，所以原本刚刚见到夜明枫这样气质绝佳，貌美如花的大帅哥之时，那几个陪酒的姑娘心里都在偷着乐儿。没想到一入了席才发现，那冷面的白衣公子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黑着一张俏脸蛋儿，自顾自地埋头苦吃，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倒和他一起来的这个“女公子”却是左拥右抱，不时地要她们替她斟酒布菜，还要拉着她们跟她玩儿什么“十五二十”。这可苦了那几个伺候她的姐们儿了啊！一个个明着对她满脸堆笑，暗地里却都对着她身边不苟言笑的夜明枫猛送秋波。可偏偏我们的二皇子殿下却是一脸“不识水性”的样子，除了不时将“女公子”第N次举到嘴边的酒杯一把夺过去一饮而尽之外，连正眼儿也不看她们一看。
此时，夜明枫真的很后悔，自己刚刚进城的时候为啥要那么嘴欠，跟她提什么“靖方三宝”……
总得说来，夜明枫和琪琪在靖方城的这三天里，过得还是相当Happy的啊。他们逛了庙会，琪琪在集市上买了一红一白两个面具，白的给了夜明枫，红的她自己戴。虽然卖面具的大姐告诉她，她买的那两个是门神面具，可是她却告诉夜明枫，那两个面具上画的人物叫做“变形金刚”，给他的是“威震天”，而她戴的那个叫“红蜘蛛”……（作者：貌似怎么听都有点儿“狼狈为奸”的意思啊……
在北山上的观音庙里，琪琪硬是拉着夜明枫去求了两支签。在满是大姑娘小媳妇的大殿里，夜明枫被琪琪拽着跪在了观音大士的面前，他顶住四周水汪汪的目光和无数窃窃私语声混合而成的巨大压力，硬着头皮胡乱从签筒中摇出了一支签。
琪琪拿着手中的两支卦签兴冲冲地跑去找人解签。
“姑娘这第一支签乃是‘中签寅宫’。卦上曰：石藏无价玉和珍，只管他乡外客寻；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此卦乃是持灯觅火之象，凡事待时成就也。不知道姑娘要问何事？”
“我……你知道多少就讲多少呗！最好再说说姻缘啊！嘿嘿……”
琪琪扭头看了一眼紧绷着脸颊的夜明枫，小声对他说道：“不过来听听吗？这个可是你摇出来的签呢……”
“切！我从来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夜明枫嘴上虽说如是说着，可是脚下步伐却并未离开。
“所谓‘姻缘会遇，何事不成，须无限意，眼前是真’……得此签者，自身尚安，但是家宅欠利，疾病殁送。若是求财，则恐难如愿，至于姻缘嘛，倒是合和啊……”
“呃……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被解签的老头说得有些头晕的琪琪，最后还是不得已很没有文化地向他问道。
“呵呵，卦者，皆是一阴一阳，一正一负，凡事还得看问卦之人所问之事而定。老朽方才见姑娘特意提到了姻缘，若是单就此而论，应该还是一支不错的签啊，得此签者，有情人近在眼前呐……”
嗳？
听闻此言，琪琪不由得再次转回头去看身后的夜明枫，但见他正目光有些愣怔地也朝着她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随即窘迫地迅速将头扭向一旁，小脸蛋儿唰的一下红了起来，那模样分明就是将刚刚解签人的话语也清楚地听了去啊！
“那您再瞧瞧这支！”琪琪心里暗自偷笑着，将自己摇出来的那支卦签也递了过去。
“‘中签午宮’。卦曰：东边月上正蝉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此卦月被雲遮之象。凡事昏迷未定也。正所谓是‘浮雲遮月，不須疑惑。等待雲收，便見明白’。恕老朽直言，从卦向上看，此签变数颇多，若得此签者，建议静观其变，一切待到云开雾散之时，方能够见到分晓啊……”（作者：关于解签，实乃本人胡扯之词，亲们看看就好，不必当真哇……）
听了那老头“说了等于没有说”的解答后，琪琪的心里着实有些郁闷。所以在离开了靖方城之后，她一路上都不时地会跟夜明枫嘀嘀咕咕地抱怨，说那解卦的老头只解了一个签儿，却收了她两个的钱。
让琪琪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以往对于自己偶然发作的碎碎念，这姓叶的一向都会勒令她闭嘴，要么就是想出其它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是自从他们离开了靖方之后，这厮却变得沉默起来，而且越是往前走，他就越是变得“诡异”，常常会一个人神游一般地发呆，若是她不刻意叫他，他便能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
六天之后，当他们终于站在了建州城的城门之下时，琪琪发现，夜明枫的眼睛里终于再次浮现出一抹异动的神采来。
“哇，这里就是建州了吗……终于到了啊！”经过快两个月的奔波，此时琪琪抬头望着建州城那明显有气势许多的青砖城门，嘴里不由得感叹道。
“建州还有个别名，叫做‘梨城’。”身后，夜明枫望着这个久违的地方，口中淡淡地说道。
“‘离城’？为什么啊？”显然会错意的琪琪不由得回头望着他不解地问道。
“待会儿进了城，你就知道了啊。”不再多做解释，夜明枫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双脚一夹马肚子，骏马随即朝着建州城内的方向走去。
因为建州距离夜明国皇都临邺已经不算太远，并且这里滨临松江，水路航运也甚是发达，所以城内很是繁华，是各路客商和文人骚客们云集的地方。
端坐在马背之上，夜明枫带着琪琪一路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绕过那鳞次栉比的各色酒楼和客栈，他们来至了江边的堤岸之上。放眼望去，琪琪立刻便明白了“梨城”的真正含义。
梨花千树雪，杨叶万条烟……
但见碧蓝的江水两旁，盛开的梨花犹如一片片雪雾一般弥漫于眼前，同一株株翠绿的杨柳相映成趣！那雪白的花朵竞相怒放，沉甸甸地直把个枝头坠得弯下了腰。一阵阵江风拂过，花瓣雪一样地翩然飞落，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暗香，落满了琪琪和夜明枫的肩头。
日暮嘉陵江水东，梨花万片逐江风。江花何处最肠断，半落江流半在空……
不知为何，看到这飞花漫天的美丽景象时，琪琪在惊叹之余，心中却没来由的涌起一丝淡淡的忧伤来。此时此刻，她突然间有些体会到了黛玉葬花时的悲切与怜惜。
“叶枫，你说这些花在被风吹落的那一瞬间，心里会不会很难过呢？要是你的话，你会不会想要将那些落花收集起来，替它们建一座花冢呢……”琪琪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望向身后的夜明枫。
让她没想到的是，夜明枫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竟然，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别傻了啊……有谁，会去为花建一座坟呢……”似是没料想到琪琪会突然回过头来，夜明枫有些慌张地收起了脸上的悲伤，随即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又看了一眼夜明枫那微微发红的眼圈儿，琪琪满心狐疑地将头转了回来。自从离开靖方之后，这个家伙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他特意大老远儿地带着自己跑来建州，难道说，这里有着他的什么秘密不成吗？
“嗯……叶枫啊，咱们这会儿可是要去投店吗？”坐在马背上，琪琪没话找话地问道。
“不必。”身后，夜明枫淡淡地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琪琪总觉得他的声音里依旧透着那么一丝丝的哽咽。
“不投店，那么我们晚上住哪儿？你可别告诉我说，咱们这就要离开建州了啊……来这里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说这里有好玩儿的地方我才来的啊，如今就只到江边看了看风景，这应该还不算是好玩儿吧……”努力忽视他声音里的黯然，琪琪装作并未发觉他的异常，依旧保持着自己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活力对他说道。
“不投店就一定是要离开吗？到了这里，便是到了‘家’了，既然到家了，怎么能还住在外面呢……”夜明枫的声音里似乎抹去了方才的落寞，口气轻柔地低声说道。
“什么？你家在这里吗？”听闻他的话语，琪琪忙扭过头去，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似笑
非笑的脸庞。
认识他这么久了，她只知道他叫做叶枫，是个“高级捕快”，至于他究竟家在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之类的详细资料却是一无所知。（作者：咳咳……就知道那两样信息，可惜还是错的……基本上，你对此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呗……）
如今突然间听他提到了“家”，琪琪不禁再次鸡动起来。
“你家在建州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早知道你是要回家，咱们在路上的时候就该买点什么土特产之类的带回来啊……你家里有几口人？有没有老人和小孩儿？第一次到你家去，我就这么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要不要买点儿什么？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综合性的超市之类的购物中心？还有啊，我身上没钱，你先借我点儿呗……”
就在琪琪一路不停碎碎念的时候，夜明枫已经策马离开了繁华的街区。他们七拐八拐地，终于在一所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夜明枫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而后将琪琪从马上扶下来。
“雪苑……”望着门上的匾额上，那两个秀丽而不失仓劲的字，琪琪口中不由得喃喃地轻声念道。
想来，给这宅子起名字的主人一定是个爱雪，喜欢赏雪的人才对吧……只是，这样的名字雅虽是雅，却叫人不禁有种寂寥空旷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当琪琪准备抬腿迈上门口的台阶时，一回头，她却发现夜明枫依旧牵着马，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那架势倒像是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似的。他握住缰绳的右手仿佛在跟谁较劲儿一般的用着力，她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手指上的关节已经隐隐发白。
“叶枫……你，不是说要回家吗……你不打算进去吗？”琪琪收回步子，转身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似是被她这话语再次从愣怔中惊醒一般，夜明枫将有些失神，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的目光再次从缥缈中拉回到现实。
“嗯，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里面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是应该回去看一看了啊……”如是自言自语着，夜明枫却又在原地站了十几秒钟。
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头对着琪琪微微露出一抹略带牵强的笑容，然后走上门前的台阶，叩响了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