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怅望关河空吊影（1 / 1）

等我们到的时候，雍王府前早已是车水马龙，好些内眷都来了。嫣红翠绿，争奇斗艳，脂香阵阵。九爷府中的刘氏也在，也是鲜艳夺目，一件大红掐金如意绵地加“四季长春”的对襟分外醒目。略前面站着的九福晋也是一件瑰瑰紫泥金五彩云纹衫子，用细线串珠子绣了大朵大朵的西番莲花，再耀眼不过，和刘氏刘氏有得一拼，果真是暗地里面足足地下了功夫的。

因我别的人都不认得，福晋自和人谈话，也不介绍我，倒是有些人在一边儿窃窃私语，我跟在福晋后面只觉尴尬得紧，一张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索性过去先见过九福晋并道了谢，在九爷府“避难这段日子，好歹她也跟着去八福晋面前周旋过。

待几位福晋往前面说话吃茶去后，我自去和刘氏拉了手说话。刘氏忙把我拖到一边然后向小翠抱怨：“怎么这么素就出门了？瞧瞧哪家福晋、姑娘不是趁着今天着实露下脸儿，你也不好好伺候主子。”

小翠满脸委屈：“主子就爱这个，说是怕张扬，哪听我的啊。”早起小翠是找了结婚时胤禩给的那件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袍子要我换上，我怕昨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儿又红红绿绿地出去，福晋只怕是当我在示威呢，还是低调些罢。谁想原来是各府女眷的星光大道，红地毯，借着今儿这个由头都显派来了。

我本来就是一新人，又打扮得与众各别，福晋再去添油加醋，怪有些人要嘀嘀咕咕的了。我装做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跟着众人祝贺一番，在格格面前说些吉祥话，我又没个熟识的，只跟着刘氏叙叙旧。大家不过是借这名目聚在一起交换闲话而已，再说就要到中秋了，各府也都得忙着打点中秋的节礼等等，晚一点儿也就自散了。

第三日便是十五，因良妃病着，康熙特许了胤禩进宫，本来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只是福晋有份。但胤禩知道我匆匆离宫，好些姐妹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再说了，他这一段待我特好，时时事事的都要想到我，而且还说：“咱俩也去给额娘和惠妃娘娘磕个头，算是尽生养我的孝啊，”于是将我也带进宫中。福晋更是不高兴，先还算是有涵养的表示带我进去乱了规矩，后来见胤禩不理，更是又吵又闹，胤禩到底没依她。

进宫那一日，福晋更是十二分下功夫，刻意大妆起来，胭脂红的牡丹花暗纹薄绸直身长衫，外罩蹙金线繁绣并蒂海棠花偏襟褙子，领口的锦纹用米珠细细地缀了一圈，头上攒金点翠镶珠簪子工艺极好，如今上用的也不过如此，只怕是先前安王府的旧物。我依旧是七八成新的家常衣饰，反正大场面也没我的份儿，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去见见故人而已。福晋看我一点迎战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失了兴致，有种伸拳出去空无一物，打不着东西的惆账。

我们先去给两位娘娘磕头，惠妃见到胤禩想起尚禁着的大阿哥，不禁伤心起来，胤禩劝慰半日才略好些。但终是眼泪汪汪的，只是当了我们小辈的面，不好十二分露出真心。我们略坐着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出来，就听见里面惠妃的哭声，胤禩物伤其类，也有些伤心，只摇头叹息，想着还要去看良妃，又强打了精神往那边去。

我们才到门口，红霞已等在那儿张望了，向我们请安后只是笑，说是娘娘一直等着呢。跟她一路进去，见着这熟悉的一切，我禁不住有些心酸。良妃着件家常的品蓝轻罗长裙，想是怕凉，又披了件织银丝平绣牡丹团花的肩帛，用一只藕荷色团花软垫半靠着，比起先前精神更差了，面孔雪白，气若游丝。见到我们还略好点，胤禩绕膝承欢，变着法逗她开心，只差做老莱子斑衣效彩了。

到晚间，院门外都点上羊角大灯了，胤禩他们皆到前面去赏月听戏，我不过是小小的妾，自然是没资格去，也乐得自由，自去找水晶、雁儿她们述旧。

雁儿拉着我的红锦百花袍边摸边笑道：“果真是富贵了，水晶你只瞧瞧这衣料。”水晶在雁儿头上一戳，也笑道：“傻丫头，这个算什么，说你没见过呢，没瞧见那些福晋们……。”说到这里怕我脸上下不来，忙顿住又向我道：“福晋对你……还行吧。”

我叹一声：“也就那样罢，还能指着什么，福晋都是名声在外的，还用我说。”转又笑道：“咱们今儿不说这些，大过节的，讲点儿高兴的事儿。”

我又去见银链，谁想她图热闹，到前面听戏去了，正打算出来去找明月，听见后边有人叫我，转头一瞧，却是白云。她向我福了一福，我忙道：“可使不得。”她淡淡的道：“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不能错了规距。娘娘方才还让我找你，说是要见你，可巧就碰见了。”

良妃仍半靠在床上，下巴尖得似图钉，仿佛轻轻一摁，就能钉到床柱子中。见她憔悴成这个样子，我一阵鼻酸，又不好哭，只假装整理衣角，强忍着。

良妃让白云出去，招手儿叫我到她床边坐下，很虚弱地笑笑：“我知道他们爷们必是到前面听戏去了，你若是没事咱们说说话。”我明白她是有些话不便当着胤禩的面儿说，知道这会子我的份位是上不了台面的，特特叫白云来找我，这样说不过是顾着我点体面。

良妃见我偏过去坐下又道：“你出去也有半个来月了，还习惯吧。”我强笑道：“爷对我还好。”良妃摇摇头：“他越是对你好，越是给你找麻烦，只怕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