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1 / 1）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一年春天，杏花开得比往年好。天色好的时候，待到那浓浓雾霭穷尽，西厂的高墙外可以窥见巍峨宫墙内伸出的几茎杏枝，在高高飞翘的金黄琉璃瓦缝间随风颤动。
西厂的庭院是很难有所谓诗情画意的，满庭站着的都是神情肃穆的死士，衬着天边似血的残阳，竟带了蚀骨的寒意。
朱红回廊的拐角，有一名男子缓缓慢下步子，停了下来。他安静地立着，镶绣着银丝的阔袖舒展而下，有晚风习习吹来，衣袂翻飞飘拂。他立在廊前沉思了片刻，如画的眉眼沉静淡然，头也未回地问了句，“慧容，宫里现今可有何异状？”
随侍在身后的貌美女子福了福身子，低眉敛目地轻声答：“回禀督主，一切尽在您掌控之中，皇帝如今已对万贵妃言听计从，只是……”
“说。”薄唇轻启，他的声音如水般清淡。
貌美女子伏下身体，跪于他身后，“只是万贵妃近日身体不适，总念叨着您为何多日不进宫……”
他怔了下，眉头轻皱，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余笑未歇，他如若自言自语般道了句，“这枝红杏倒是胆儿大，仗着盛宠隆恩，如此YIN|乱后宫也不怕圣上怪罪，灭了她九族。”
慧容在身后无声笑了笑，衬得双目明若星辰，她含笑接话，“如今我西厂的督主权倾朝野，连当今圣上都要敬您三分，只要您一句话，谁还敢动万贵妃？怕只怕这万贵妃……此番宣你入宫定是为是想除去您那只皮猴儿……”
“慧容，你可知道，这一番话若让宫内的人听了去，到时你我都难逃一死？”他冷淡的看了属下一眼，凤眸暗光流转。
“属下知罪。”虽是认罪，可神色语气却并无半分那意思。
“罢了，再待些时日，你自会知晓的。”
他笑了下，转身离去了。
素慧容听言一怔，再次抬起头时，看到他已是走到行廊的尽头，抓住的最后一眼是他垂至腰际被风卷起的乌黑长发和绛红如火的衣摆，随风高扬在昏暗的天色里像振翅的蝶。
“慧容，明日一早，你随我入宫。”他的声音从远处传至耳边，一股雄厚的内息威压而来。
“是，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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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离沙漠不远的一处酒肆。
大风卷着狂沙在外头叫嚣怒吼着，酒肆屋顶悬着的旗被吹得摇摇晃晃猎猎作响，几欲被刮倒，又险险地挂在那里。
风里刀从酒肆里走出时天际正泛着青白，晨曦犹未散尽。他眯着眼大大伸了个懒腰，一阵凉风吹得他直打哆嗦，他裹紧了衣领子，拍拍放在胸口的几块碎金子，顿时觉得有了这些与酒客小赌而来的路费，即使没时间再在京城呆一晚，也是心满意足的。
此时天还未亮透。风里刀出了酒肆还没几步，突然感到耳后一股非同寻常的寒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来！他想都没想就地一滚，那冷光险险从他刚站立的地方掠过，“哐当”一声响，一把巨剑扎入地面！
风里刀心有余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瞪着眼正想破口大骂，却见几支鸦青铜色的暗器“簌簌”朝他射来，他气都没来得及喘又是抱头蹲下，哇啦啦开始叫起来。
“好汉饶命啊！不知我风里刀哪里得罪了您，有话好、好好说！”
横空掠来的剑芒蓦然停住，一个清朗冷冽，略带疑惑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
“你……你不是雨化田？”
风里刀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双目圆瞪，这会儿也顾不上小命了，抬起下巴愤怒地嚷了句，“小爷我看着像太监吗？”
视线渐渐清晰，此时立在他眼前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生得丰神俊朗，一双星目深处有摄人心魄的神采，穿着是极其普通的，却并未能掩掉他半分迫人的气场。
那男子闻言怔了怔，眸里划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就消失殆尽，嘴角竟勾起抹淡淡的笑意来，他道，“倒也是，瞧你这副狼狈样子，哪里像武功盖世的雨督主。”
这人！
风里刀站起身来，边愤愤难平地小声诅咒了他一番，边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着他，却发觉此人越看越面熟，在脑海中搜索了须臾，他一拊掌，指着青年男子大叫起来：
“你——你不是那个朝廷钦犯赵、赵——唔！”
一双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那人虎口处明显生有厚厚的茧，磨的他嘴唇生疼，他一个没忍住，张嘴就咬了下去。
不想这人也耐得住，仅是闷哼了一声并未松手，反是将他拦腰掠到一处杳无人迹的角落，风里刀正想着此人是不是想将他灭口，忽敢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道骤然压住他的喉管处。
顿时汗毛竖起！
“你你你——”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一眼就能认出我？”那人屏着内息低声问他。
风里刀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见他暂时没有下毒手的恶念，便咽了口唾沫，道，“那是自然，我可是江湖上名气响当当的包打听，人称‘江湖百晓生’的风里刀！这江湖上有啥能瞒过我风里刀的眼睛，你前些时候破军而出，提剑斩杀东厂督主那会儿，我也是在场的——”
……死到临头也能肥着胆子炫耀得意一番，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松开桎梏他的手，退后两步，利落地朝他一个抱拳，“适才若有不敬，请风先生多多包涵。你说得不错，鄙人正是当今朝廷广发皇榜捉拿的钦犯，赵怀安。”
此时正当晨曦微展，弥漫的大雾渐渐散开，那人逆光站在那里，朦朦胧胧的看不大清楚脸，却莫名的让人感到一阵威压迎面扑来，风里刀微眯起了眼。
赵怀安言罢，又皱起眉头细细端详了风里刀一会儿，虽面上因宿醉显得有些颓唐，但那脸……当今世上谁人不知那阉贼生了张祸国殃民的娘们脸。
风里刀被这研判的眼神看得又是一阵恼火，往后缩了几缩，神情若有若无的厌恶令赵怀安眉头皱得愈是深了，心道不知这位百晓生脑袋都是些什么弯弯道道。既然此人不是雨化田，那他也没有耽搁时间的必要，思绪至此，他将剑收回鞘中，道，“我急着赶路，风先生，我们就此别过吧，来日有缘……”
“慢！”风里刀想都未想，几步上前一扑，双手抓住他的手掌，“英雄，我与你一起走。”
赵怀安愣住，那双紧拽着他的手传来一股他不熟悉的温热，心神一动，须臾他推开他，疏离一笑：“怀安此去是为百姓铲凶除恶，必是凶多吉少，带上你怕是不妥。”
风里刀道，“英雄，你此番前去可是为了除掉那西厂厂公雨化田？”
赵怀安微微一愣，继而道，“不愧是江湖百晓生。”
“过奖，赵兄，这天下谁人不知道，雨化田武功高强，西厂中也是高手密布，奇门遁甲数不胜数，我别的本事没有，各类小道消息却是没能逃过我眼睛的，你若是让我跟着你，护我周全，我便将雨化田的行踪和软肋告诉你，如何？”
赵怀安定定看了风里刀片刻，收了面上的表情，道，“那你为何非要与我一起走？”
“赵兄莫怕，风里刀不会吃了你，”风里刀扬起俊俏的眉头，眼睛调皮地眨了眨，狡黠一笑，“你若让我跟着你，我一路给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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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晌午，城门口的官兵正拿着画像，拦着进出城的百姓面容凶恶地比对面容，没一会儿就有人呼天抢地喊着“冤枉啊”被官兵蛮横拉走。风里刀骑在马上，用手搭了凉棚往前方望了望，扭头与旁边的人低声道。
“赵兄，虽然天下没几人能比过我的易容术，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你可要沉住气，别穿了帮，害我跟着受牢狱之灾啊。”虽是提醒，面上却是带了几分似真似假的痞笑。
赵怀安顶着张平凡之极的面皮，闻言看了他一眼，转而就敛了目，没有说话。
风里刀意兴阑珊，嘟哝道，“这人真真没劲……”处了几个时辰才知道，原来赵怀安的性子比初见时还要冷淡寡言。不说其他，就单论这一路上他与他搭话都不止十数次了，这位兄台回他的加起来还不到10个字。
无非是——“嗯”“好”“不可”还有——“闭嘴”。
当今皇上独宠万氏，夜夜春宵日日不早朝，朝中更是宦官专权，而其中西厂厂公雨化田权势最甚。传言雨化田天性阴沉，为人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更是心狠手辣，年纪虽轻，论到手腕却是多端机巧，满朝竟是无人能及他之上。十数年来，文武百官中凡有与他作对的，明里暗里，不知被除去了多少。前些时日东厂督主被江湖志士杀死，悬了人头挂在城门，虽东西厂素来不交好，但此举明显是触了雨化田的逆鳞，当即就下令全国通缉赵怀安，在京城更是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请君入瓮。
安然过了城门，两人在一家酒馆下了马，唤来伙计叫了壶酒与几碟下酒小菜。风里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面上顿时就染上酣意，衬得人面若桃花，他嘿嘿笑了笑，唇红齿白的惹来酒馆老板娘频频顾盼。
“对了，上回我说到哪儿了……”
赵怀安皱了皱眉头，俊目中一抹冷意掠过，“风里刀，你再捉弄我的话……”
“你便要把我丢下不管是吧？赵兄真是太没幽默感了。”风里刀怨怼地瞅了瞅他，却也没再吊胃口，假咳了几声继续上回未说完的事情，“上次说到表面上雨化田大肆派兵，下令捉拿你这个钦犯，其实没那么简单——你还记得两年前万贵妃怀了龙胎不久却没了这事儿吗？自那回后，万贵妃的肚子就再也没见动静，可偏偏前些时日宫里传出消息，有个小宫女怀了龙胎，你说这宫女是谁不好，偏偏是雨化田带进宫里的，你说这万贵妃可不就急了嘛，急怒下就找上了雨化田——你若是关心朝廷之事，便知道万贵妃与雨化田的关系不简单呐……”
赵怀安挑起眉头，给风里刀八卦意味浓重的话逗笑了，炯炯明目望向他，清冷的瞳孔里带着笑意，“雨化田一个阉贼，与宫妃能有什么干系？”
“这个嘛，”风里刀翘起二郎腿，仰着头却是没看他，只是嘴角勾着，笑得好生风流得意，“天机不可泄露。”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事情并非你所想，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赵怀安不恼也不语，敛目喝酒。
风里刀也没在这话题上浪费时间，自顾洋洋得意了会儿，又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要知道，雨化田此番作为，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其实是为了追杀一个怀了龙胎的宫女。”
“不过，若是我风里刀只知道这一点，便有愧百晓生这一名号了，”说话时这人得意地仰起头，“赵兄，你可想知道，雨化田的真实目的是为何？”
赵怀安没说话，冷眼瞅着他，瞧这厮德行，怕是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风里刀三番两次的又碰了软钉子，面上有些恼火，一拍桌子，“你都不给我点面子的，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都得看着我脸色行事，你却是连句话都吝啬给我，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等这事一过去，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完，拿起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大口啃了起来，那恶狠狠的劲头仿佛这馒头便是姓赵名怀安似的。
赵怀安怔了几怔，忽然举了酒杯掩唇，沉沉闷笑起来。风里刀圆瞪双目，怒不可遏，“我在这边生着气，你那里还笑我？你若不是看我有事求于你，——好，您现在随意，总有一天，爷爷我会让你哭爹喊娘！”
－－－－－－题外话－－－－－－
这个是《龙门飞甲》的同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