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张羽的老乡（下）（1 / 1）
赵子勋驾到。夏天到了，空气中有着好闻的青绿草的气味，燥热的风吹拂在脸上带起了汗津津的咸味，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聒噪声中的心境反而变得愈加平和起来。城市里的姑娘早早便换上了裙装，露出一截截白嫩如莲藕的胳膊和小腿，一路走过，跌碎无数目光。何苗却还是那几套T恤配牛仔马裤，头上高高地束着一条马尾，虽不如裙装婀娜，却也青春。只是上周末何苗被张羽拖着去买了一条裙子，又被搅乱了一次计划，这次是购衣计划。
周五下了班张羽拖着何苗又一起回到她和胡建平的新家，路上还给她抹了一下口红，何苗难得开玩笑地说：“怎么，要给我安排相亲吗？”推开门，赵子勋从沙发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她。
何苗今天穿着新买的裙子，是一条很修身的绿色连衣裙，有着浓郁的旗袍风格却非旗袍款式，腰前缝着三朵绿色玫瑰花瓣，裙子是无袖肩带款式，保守的何苗就在外面披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袖小坎肩，更衬地她气质温婉。头发还是多年如一日地扎成马尾，今天为了配这套衣服，何苗还特意把刘海梳成斜式，往右横过整个额头别在右耳后，使得她的圆脸看上去被拉长了一些，有些像是椭圆形。
张羽把她推到赵子勋身边，按着她坐下，赵子勋也跟着坐下，张羽说：“你俩好好聊聊，老同学都两年没见了，我先去厨房忙。”心里又补充一句，是何苗两年没见过赵子勋了，赵子勋那家伙都不知从我这要走了何苗多少近照呢。客厅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便传来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何苗，你还是那副老样子，没咋变。
嗯，你也没变什么。
你还变漂亮了。
啊？------谢谢啊。
你上班忙吧。
还好。
上班都忙些什么呢？
没忙什么-------就是做些检测。
张羽他们的新房倒是挺漂亮的。
嗯。
听张羽说你也有参与布置。
我没怎么布置。
张羽他们结婚时我也想过来的，走不开。
他们不会怪你的。
你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啊？-------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
啊？
不问问我问什么过得不好？
啊？-------为什么？
这时，胡建平开锁推开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叫道：“小五，快过来帮忙，把这几个熟食摆到桌上去。”张羽在厨房听得他们的对话渐入佳境，心想赵子勋这小子长进了啊，突然听到胡建平的声音，忙从厨房出来走过去接过袋子，说：“我来我来，赵子勋你再陪何苗坐会儿。”说完弹了一下胡建平的脑袋，胡建平被弹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四人吃饭，胡建平和赵子勋面对面地坐着喝酒聊天，说起大学里其他同学的现状。张羽听得咋咋呼呼地，时不时地参与进来打断他们的讲话，何苗就安静地听着，专心对付手中的卤鸭翅。啃完了一只鸭翅，何苗正想褪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坐在她右边的赵子勋却一筷子又夹了一只鸭翅放到她碗里来。
吃完饭，张羽就催着何苗和赵子勋一起回单身宿舍去，因为胡建平安排赵子勋暑假里就暂住在师兄袁国文那儿，袁国文6月底从X市销假回来上班没几天，又被科里派了去北京进修，要三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备用钥匙已经给了胡建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张羽的家门，下楼走出单元门，赵子勋停下来说：“何苗，带我走走再回宿舍吧。”张羽家附近有一个人工湖，湖上建了楼台亭榭，曲曲折折，何苗就带着赵子勋来到湖边，找了一个木椅坐下。赵子勋坐下后便把头靠在何苗的右肩膀上，觉得何苗的身子一僵，赶紧说：“何苗别动，让我靠会儿，我昨晚在北京火车站转车，一宿没睡，你就让我靠会儿。”
靠在何苗的肩膀上，赵子勋微闭双眼，鼻尖感觉何苗那曾让他眩晕不已的体香，想起了大学时候的何苗，他记得读大学时宿舍里的男生经常会聊起班里的女生，长相最靓的，气质最好的，胸脯最大的，屁股最翘的，对那九个女生逐一点评，而何苗得到的结论是脸最圆，性格也最安静，安静到大一结束他都没有特别注意到班上这个不起眼的女生。那时他的高中初恋女友张丹婷考入了另一座城市的医学院，入大学没多久就通知自己她有了新男朋友。心不在焉地去参加班里的很多集体活动，他就没仔细见过何苗，也许何苗根本就没参加过，也许何苗参加过却悄无声息地早退了。
大二开学，何苗在班上成绩最好拿到了院里的奖学金，同学间一聊才知道她是以很漂亮的高考成绩进的这所学校，不像他是以定向委培生的名额进的。他记得老师在讲台上宣布奖学金名单，台下的何苗无动于衷，既没有一丝骄傲也没有一点羞涩，很平静，好像念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一样。她就那样淡然地坐在那儿，圆圆的脸上还带些婴儿肥，圆圆的眼睛经常被那长长的眼睫毛覆盖着，明明长着一副可爱相却总是一副抿嘴样，看上去低眉顺眼的却是一副执拗的神态，脸上表情并都不生动，蒜头鼻子也不挺拔。
他还记得何苗在班里上小课时有固定的位置，在中间第二排，右手边靠走廊的两个座位。班上没有同学会去占这两个座位，对，是两个座位，何苗每次上课都是占两个座位，她自己坐靠走廊的那个，她的书本再占着另一个。
学业优秀的女生容易引起赵子勋的注意。他在注意起何苗之后，上课就坐到第三排去，坐在何苗后面，课间用笔去戳何苗的背让她转过身来，有时向她请教作业，有时向她借课堂笔记，有时就没话找话说，但何苗除了回答作业问题外都是问十句才答一句。
赵子勋也觉着尴尬，起身离开座位，来到教室后门，倚在门框那抽烟，和站在教室外走廊上的男同学聊天，眼睛转来转去却又会瞟到何苗那儿去，发现她课间上卫生间都是走教室前门，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寂。
到了下次课间赵子勋就倚在前门那儿，看着何苗迎面走向自己然后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出去，她的个头就在自己肩膀处，头顶发梢就在自己的鼻尖下，她的来回走动经过都带给他一股清新的女生味道。从卫生间回来的何苗一般都是直接坐回座位，老生入定般，或者看小说，或者写写画画，并不起身走动，也不主动与女同学聊天，若有人主动找她聊天，她的兴致也不高，寥寥几句就会说完。
赵子勋的兴致就起来了，于是下次上课又接着坐到何苗后面。而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味道就缠绕在自己的鼻尖，赵子勋觉得这两年的相思煎熬没有白白挨过，看再多的照片也抵不过今晚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