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千里迢迢（1 / 1）
表姐温暖的木刻楞房子里，周远第一次见到了孙瑜。
“你好，我是夏立的表姐孙瑜。”
“你好，我是周远。”周远伸出略显粗糙的大手与孙瑜相握，回头来冲还在愣神的夏立喊道，“你不换衣服想热死吗？”
“哦。”夏立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取下帽子围巾。
孙瑜显然对于周远呵斥的语气有些意外。“……很少听夏立提起你。”
“我和夏立有好几年没见，最近才联系上。”周远说。
“哦，你们聊吧。公司临时有点事，我出去了。”孙瑜礼貌地离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夏立从厨房端过来热茶和点心。
“学长你也是过来玩吗？工作结束了？”她有点瑟缩，不知为何周远的情绪看上去并不好。
周远没说话。
气氛十分不对头，夏立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甲。
“你……不会是专门来找我吧？”她抬眼看着周远。
“你还知道？”周远总算是开了口，“瞧瞧你跟韩奕凡，没我看着就闹成这个局面。真有本事。”
“……学长，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夏立愣一愣，不自在地撇开目光。
周远凝视着夏立，慢慢前倾身体，将两肘支在膝盖上。“伤心了？”
夏立没有说话。
“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
夏立仍是沉默。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他会给你一些启示。”周远站起来，走到床窗边，看着北极早到的黑夜里远远近近的灯光。
“跟所有的大学生一样，那个人上学时谈过恋爱，但是毕业时分了手。然后他走进社会，工作学习，这样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很优秀，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同龄人难以匹及的地步。
“当然，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其中不乏很漂亮的，很聪明的，很优秀的——但是他从不接受。他一直独自生活。那看似正常普通，按部就班的日子却是没有一点活力。熟识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尽量生存——靠曾经的记忆维持内心的生命。
“当几乎所有的人都换了手机号的时候，他的号码没有换，因为他等着一个女孩再有一天重新拨起那个号码。当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铃声千变万化的时候，他的铃声永远只是一首口琴曲。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淌过去，可是他的心已经缺了一个口，等待着某一个女孩将那碎片拾起，帮他缝合……”
夏立保持着抱膝做坐的姿势，耳边是放大数倍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地揪紧裤腿。
周远“啪”地将一张纸拍在她面前。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貌似是从留言册上撕下来的。
黑色的墨水，潦草的字迹，开玩笑般地写着：
To：韩奕凡
建筑学绝对正确的真理：第一，低层建筑常用的结构形式有砖混、框架、排架等；第二，对于高层建筑，用传统的砌体结构承重已不适宜，风荷载及地震作用产生的水平力已成为结构设计的重要因素；第三，韩奕凡明恋王夏立。
From：XX
夏立愣住了。这是奕凡大学毕业时别人写给他的，难道那个时候，奕凡就……喜欢她？
“你啊……”周远摇了摇头，“要知道理科生没文科生那么感性。奕凡犯糊涂，你也跟着相信？稍微动点脑筋就知道他那天对你说的混账话都是在为尚鹿鸣考虑——想把你送回鹿鸣身边。他觉得鹿鸣的抑郁症复发跟他有关系……”他原原本本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夏立。
夏立垂着头。周远看不到她的表情。
“好，我说完了。”他看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知道，夏立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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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气球一样在脑海中爆开了。
夏立伸出手，拿起那张泛黄的纸页。
眼泪一滴一滴地滚下来，湿透了她的衣领。
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傻瓜……那个会气死人的傻瓜……
她哭了很久很久，心头积压的沉郁一泄而出，世界再次一片明亮。
她突然好想好想他。
夏立抽噎着，拿出手机拨打那个永远也忘不了的号码。
没有信号。
她穿好外套，戴上帽子围巾手套，拿着手机出了门，走到树林边。
外面的信号应该好一些吧。
黑暗里远远的有一群人举着手电筒走过来。
“请问，这里是人工林吧？”带头的人走到夏立身边问。
“是。”
“太好了，大家过来吧！”那人朝身后大喊，随后跟夏立解释，“我们准备雪夜穿树林——但大森林里太恐怖了，所以转战到这里。”
一群人分散开来进了树林。
夏立吸吸鼻子，继续打电话。
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通了，只是不见得人接。
一阵轻柔的La partita隐隐约约传来。
夏立怔忡地放下了手机。
灿烂的星空下，漫漫黑夜里，几束手电筒的灯光在树林地穿梭，伴着嘈杂的人声与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呀吱呀声。
夏立没有挂断手机，La partita仍在轻轻响着。她的心跳顿时激烈起来。
夏立提脚朝树林里那群人跑去，狼狈地跌跤，笨拙地爬起。
他到底在哪里？夏立四处张望，只觉转身之间头脑一阵恍惚。
她爬上一段倒在地上的粗大树干上，站起来，继续观望。
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来，越来越近。
夏立屏住了呼吸，凝视来人；她下意识地摁下结束键，La partita也停了。
那人在她面前停住。
“打听到那边是你住的地方，我想来找你——可是你房间里没有灯，我以为你睡了。”他温润的声音传来。
夏立低头盯着他，一动不动。
奕凡仰起头，看着站在粗粗的树干上高出他半个头的夏立。
“我去了文大，蒋楠说你来北极了。”他说，“所以我过来找你——周远便也跟过来了。”
夏立看着他，没说话。
“夏立，”他思考着该怎么表达，“我……之前曾经跟你说了一些——”
“周远跟我说过了。”夏立声音不大，却也打断了他的话。
“我还以为他刚才是去摄影了……”奕凡的目光里含有太多的情绪，“夏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问。
“对不起之前用语中伤你，对不起没有重视你的感情，对不起四年都没有找到你，对不起在原大时总是拿你当小孩子，对不起……因为我爱你。”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夏立，你能原谅我吗？”
夏立深呼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她的头脑十分清醒。她眨眨眼睛，将泪水憋回去。
良久，她有点哽咽地说道：“那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好。”他没有一丁点的脾气，“先下来吧，别着凉。”他想送她回去。这零下40多度的酷寒，待时间长了对身体并不好。
“不。”夏立摇头，“你比我高那么多，现在我好不容易比你高了。我才不下去。我要在这里看星星。”
“真不下来？”奕凡问。
夏立固执地点头。
奕凡只好陪着她。站了一小会，他突然伸出手将她的头拉低，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背。
他吻着她。
“奕凡？”
“嗯？”
“以后你再敢欺负我试试看。”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