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让你飞翔（1 / 1）
“事实就是这样。他们那个轮滑社出了名的爱吵架。”夏立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手中的拼图一块块地分类，“就因为对目的地的看法不统一，他们吵起来跟开大会一样，没完没了——‘Ｈ’字的拼图是哪一堆？”
“这边。”鹿鸣将夏立手中的背面印有‘Ｈ’的拼图放到桌脚最远的一堆拼图里，“怎么在社团招新大会上我没见过他们社？”
“他们那个组织是私下的，没有对全校公开。”
“了解……”
两个人继续聊着天，坐在地上摆拼图。心理医生一般都会建议抑郁症患者平时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于是鹿鸣买来了拼图，一方面很容易打发时间，一方面也比较有趣。
“这个拼图会发夜光。等我们拼完——”鹿鸣抬起头，发现夏立已经靠着沙发着了。
鹿鸣将自己手中剩余的拼图放到盒子里，轻手轻脚地起来去柜子里拿毛毯帮她盖好。
夏立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鹿鸣转身从桌上拿起她的手机一看，是蒋楠的电话。他想了想，摁下通话键，走到阳台上去。
“喂，夏立。”
“她在睡觉，是我。”鹿鸣说。
“哦，鹿鸣你好。”蒋楠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在你这里，我还以为她又跟昨天晚上一样玩失踪了呢。”
“昨天怎么了？”
“昨天我跟古拉吵架了，惹夏立生气。我想最好还是跟她道个歉来着，就打电话来了。”
“我看她挺好的，应该是没放在心上。你别担心。”鹿鸣说。
“可是……她昨天哭过了。”蒋楠犹豫着要不要跟鹿鸣提起韩奕凡，“她，她……嗯，就这样，我没事了，拜拜。”
鹿鸣放下手机，一动不动地望着夏立的睡颜。
他在心底轻轻自嘲，自嘲他竟如此明白她失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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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夏立和鹿鸣一起到医院下的花坛里散步。
“累了吗？我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吧。”鹿鸣建议。
“好。”
俩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看几个孩子牵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草坪上跑过来跑过去。
“那个穿紫色毛衣，戴米黄色帽子的小女孩——看到了吗？”
“嗯，很可爱。”夏立回答。
“她叫可可，血癌，有三年了。”鹿鸣静静地说，“我曾经见过她去做骨穿，拿穿刺针穿入腹部旁边的骨髓腔抽取定量的骨髓作化验用——白血病患者都需要在化疗后半个月内进行骨髓穿刺，以辅助判断病情。做骨穿时，她总是咬着牙齿，啜泣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倒是她妈妈等在门外，泣不成声。每次等到精神好点，可可又活蹦乱跳了。忽略她光溜溜的脑袋和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人会觉得她是个病人。”
夏立讶然了，凝视那个小女孩笑得跟花朵一样。
“护士们都很喜欢可可。你知道，在医院里工作的，见多了生离死别，见多了悲伤与哭泣。像可可这样阳光快乐的病人很少的，你可以说她是年幼无知，也可以说是她是成熟懂事。但她就是学会了在自己病痛之余安慰别的病人，安慰自己的母亲。可可很快乐。”
“妈妈，你来看！这里有群蚂蚁在搬薯片！”可可蹲在一丛灌木旁大喊。
几个小孩立马欢呼一声聚拢过来。
一个手里拿着件儿童背心，身材略显瘦小的妇女走过去，俯身对那群小孩子说着什么，脸上是静慰的笑容。
“夏立，你快乐吗？”鹿鸣轻声问。
“我……”她沉浸在可可的故事里，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你只是在我面前很轻松，很开心而已。”他说，“夏立，我都为你感觉累呢。”
夏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这句话无异于在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湖里投下一块石头。
“听我妈说，韩奕凡走了。所以，你的快乐也跟着他走了，是不是？”
夏立望着鹿鸣平静的脸，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假如——如果有假如——我想现在每个人都应该是幸福的。”鹿鸣静静地说，条纹的病服在阳光下稍显单薄，“姐姐不会死，她会和韩奕凡生活得美满幸福。我不会患上抑郁症，然后我会认识你，不会有任何顾忌地追求你。最后你会和我在一起。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姐姐死了。所以，韩奕凡先于我认识了你。所以，你和我不会在一起。想起来，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我自己造成的。因为我，竹灵才去世，才会有后来的纷纷扰扰。我想，大概上苍注定我们只能当好朋友吧。夏立，夏立，夏立……”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
她终于掉下眼泪。
“你走吧，以后不用来看我了。去做些让你开心的事情。然后，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我会很健康地站在你面前。”他站起来，认真地微笑。红透了眼眶。
夏立泣不成声，她走进鹿鸣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
鹿鸣将头埋在她发间，静静地抱住她。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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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丽云站在树丛后。
她听到了儿子的话。
她看到儿子与夏立相拥而立。
她没有料到儿子竟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鹿鸣是如此的坦然……
欧丽云闭了闭眼，终也是忍不住溢出泪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之前的忙碌奔波，担忧纷扰，就这样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在恍惚之间，以一种匆匆的方式戛然而止。而剩下的是不忍的惆怅，以及这个世界大段的留白。
她戴上墨镜，重新挺直背脊，昂起头，转身离开。
她该从之前想方设法应付韩奕凡的忧虑之中抽离出来了。
医院新近进口一批刚刚投放市场的新型抗抑郁药物，她得去医生那里问问。
鹿鸣冬天需要添置衣服，她待会想去商场。
老公最近要抽时间来看望他们母子，她要联系一下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