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九)(1 / 1)
边抱,手穿过腋下是最自然的方式。但他的无耻在于,有便宜占干吗不占。他就那么大咧咧地把手搁在他不该搁的地方,还评价:隔夜的面包一样,有点硬。
第三章 路前面还是路(35)
“臭流氓,把爪子拿开。否则我不客气。”我急赤白脸。
他嬉皮笑脸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他手掌下有细微的挑衅动作。
我气极,对着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下去。他手一松,甩着胳膊吱哇乱叫起来。
“你这女人真阴毒啊。”他看着自己胳膊上渗血的牙印,“你知不知道这是老情人才有的待遇啊,我以后可是更加百口难辩了。喂,你没狂犬病吧?”
我瞪着他。摆出怒发冲冠、壮士蹈海的模样。但是,肚子这时候偏来捣乱,发出清晰的咕咕声音。这声音大概太有爱了,端木不失时机地笑起来:“我明白你为什么咬我了,可是亲爱的小猫,人肉不好吃……走,尝尝我做的鸡蛋饼去。”
我犟着,“我不要吃。你滚吧。”
他伸出胳膊到我面前,“还想吃这个对不对?要不要铺层盐,洒点葱花什么的。”
“把你整个腌了吧。要不炸炸也挺好的。”
他哈哈笑起来。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明明是沉痛的气氛怎么就能让它这么无耻地香艳起来。
厨房里的油烟机虽然在卖力工作着,但窗子斜打进来的阳光,还是把厨房照得氤氲一片,宛如仙境。
我们两个在里头腾云驾雾。
他拧开火,继续煎饼。我看了看锅,好家伙,油放得可不少,这不是在煎鸡蛋,简直是炸鸡蛋了。
旁边白瓷盘里,他已做好了两只排排坐的椭圆形鸡蛋饼。看上去油光脆亮,挺那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看他这番出手还有点刮目相看。
“英国人吃这种鸡蛋?”我记得他说要给我做英式早餐的。
第三章 路前面还是路(36)
“不是,是我家阿姨自创的……你冰箱里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让我给你做什么好呢?想学吗?以后用这个讨好我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边煎边说着做法,“敲三四个鸡蛋,人多的话可以多加,打散。然后要一点水淀粉,葱末,少量盐,跟鸡蛋液混杂。准备一个平底锅,烧热,加上油,想脆一点呢,可以多放点油,想健康一点呢,差不多就可以了。等油热了,把蛋汁倒进去,先铺薄薄的一层,等蛋皮稍微凝固,就对折起来,把整个蛋皮往边上挪,再往锅底倒上新的一层蛋汁,等凝固了对折,重复做上六个,码成一个圆,就好啦。”
他连着做了四只,在盘子里码成一个不怎么圆的圆。然后问我:“番茄酱有吗?”
我俯身在柜子里找了找,“没有了。”
“千岛酱呢?没有的话,果酱也成。”
“不好意思,我从不吃这个。”我怯怯地说,像个不称职的主妇。
“好吧,”他叹了口气,“醋呢,你吃不吃醋?”
我给他找到醋瓶,说:“我吃的呀,很爱吃。”
他哄笑了起来,我意会后也笑了。我们之间的别扭至此烟消云散。你也许还觉得我没有骨气,但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拿两个小碟。”端木指挥我。
我踮脚从碗柜里取过两只瓷碟,端木倾身将调好的汁倒进去,挨得有点近的,我闻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
接下,我们又很默契地,一个拿杯子,一个倒牛奶;一个端盘子,一个取筷子。都没说什么话,也不觉得一定要说什么话,好像生活到一定境界了。
端木把我的灰太狼围裙解下扔到一边,“吃吧。”好像他是主人,不发号施令,别人不敢举箸。
我挑破蛋皮,蘸着醋吃了第一口。
“怎么样?”他急煎煎的请赏。
我皱皱眉。
“你敢说不好吃。”他握着拳头,开始恐吓,“不好吃你别吃。”
第三章 路前面还是路(37)
“看来我该识趣点。”
“没错。”
“端木,老实说,你做得还不错,但跟我比还嫩点。我会做另一种鸡蛋饼。就是大街上经常见得到的,在小推车上卖的,信阳鸡蛋灌饼。”
“说好了,咱们明天PK下。”他看我心情好转,小心翼翼道,“晓苏,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嗯……咱们把那个案子撤了吧。”
“为什么?”
他和颜悦色道:“这个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而华诚眼下岌岌可危……何必给人添麻烦呢?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呢?”
我有点纳闷,“你什么时候心慈手软了呢?真要可怜他,为什么不履行跟他的合同?”
“那完全是两码事。我对孟昀没成见。昨天荆沙跟我说……”
我豁然开朗,原来他今天巴结我是有目的的,此刻的温言软语、卖力表现统统是为了荆沙,领悟到这一点,我真是心灰意冷,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
“原来是送荆沙一个顺手人情。可我要不同意呢?你想没想过我遭的罪。”我的眼圈泛红,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软弱。
“嘿嘿,你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不同意?”他好脾气地笑。
我最后败下阵来,不是给他面子,而是为自己。我不想再追究了,不想让无辜的人深陷其中。这个案子远不是我的智商可以搞清楚的。
我把行李暂存这边,当天晚上就坐车回郑州了。
在火车里,看着刷刷倒退的景致,我对自己说,北京,也许不是我要的城市。
我想起少女时期坐夜行火车跟老师去丹巴。老师坐在走道向着窗外,那时候他还对北京有执念,北京北京,对每个有理想的人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象征着一种上升的力量。然而当我到达,我却觉得我的北京只是脚下一方让我不停坠落的土地。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1)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
这城市闪闪烁烁的灯光,
有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
我们的默契,也不过是
双放手 两相忘。
--苏美
【荆沙】
我踏进黑魆魆的写字楼,就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
坐在办公桌前,我有阵子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确实有活,但是做不做有什么要紧?我难道是为那一句话--他今晚有可能出来。
我感到极大的不安。拉灭灯,想走,又踯躅着站到窗前。雾依旧很大,从开着的窗,能明显地感到水气不绝如缕地涌来。对面的霓虹在雾中就像一两只凝固的果冻。
电话突然响起。来自我工位。我吓了一跳,那并不源于惊讶,而是为自己的期待成真。
我来就是为这个电话,然而又怎么可以?拿过听筒的时候,我感觉手心全是汗。
“你好!”我忐忑地说。
“丫头,果然你在。”
我还是觉出了心中的欢喜,“孟总,是你吗?你回来了?”
“是啊,刚听到脚步声,跟自己赌了把。”
“我在加班。”我说。
“哦,加班……活儿会很多吗?”他轻声揶揄。我就喜欢听他小小的嘲弄。
“很忙,欣欣向荣。”
他笑了,我却听出了苦涩。
“也许几天后就要倒闭。”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2)
“不会的。”
“为什么?”
“我相信你。你回来,就好办了。会没事的。”
“……”
我觉得我可能说错话了。犹豫了下,吞吐起来,“没事了吧,我要干活了。”
“……你过来吧,我想我可能发烧了。”他咔嚓挂了电话。
我猛地站起来,跑出去时,脑袋撞到了廊柱,“哐啷”一下,给我最初的疼痛。
孟昀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外头是办公室,里间是卧室,还有一个内置的洗手间,可以洗澡。他因为常年加班,所以大多时候,以办公室为家。
门没锁,我推门进去。孟昀穿着睡衣躺卧床上。经过这几天的摧残,他憔悴不少,颧骨突出,眼眶深陷,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但他脸上有清明的笑,那笑把我揉皱的心抚慰下来。
“量过体温了吗?”我问。
他摇摇头。还是笑笑地望着我。可能因为在病中,目中有平常难见的柔软。
我上去搭他的额,触手滚烫。“肯定发烧了。有存药吗?”
“没有。”他干脆地说。手轻轻搭在我腰上。我有阵子没法动弹,就把目光转移。
安静了一会儿,我说:“还是要吃药。”
“好,听你的。”
“呀,你有白头发了。”我发出诧异的声响。
“早就有了。”
“可是以前不明显。现在很多。”
“有多多?”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3)
我拨拉着他的头发,指给他看。有的是整块的,比如两鬓,就画一个圈,有的是隐藏在里头的,就一根根拨给他感觉。
“真的是老了啊。”他感叹着。
“可是我觉得有点白发才有风度。沉稳与淡定要靠岁月沉淀。”我面上发热,虽然我就是那么想的,但还是觉得说得露骨,连忙掩饰道,“我去给你买药。”
“别着急。你就坐这边。”他指指床沿,“你刚刚弄我的头发让我很舒服,就像小时候,母亲烧了热水给我洗头。真累啊,好像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你给我随便讲点什么。”
“不如我再给你按摩下头皮?”
他点点头,抬起眼,突然说,“你怎么了?脸上--”
我怎么了?我摸了摸,才知道是何平老婆的抓伤还在,我居然给忘了。
就笑起来,说,“被人误会成小三,挨打了。”把先前之事告诉他。
他目中的光跳荡了下,变得严峻。我忽然也觉得不自在起来。我今天刚见过他老婆,现在待在他卧室,他老婆要知道了恐怕也会将我误会成小三。但是我想,我对孟昀是纯洁的,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我只是尊敬他,怜惜他,就想尽我所能帮帮他。
我心安了些,手指犁过他的头发,回想着按摩师的手势,尽量地模仿着。
我感觉手下的身体正在慢慢松弛。他闭着眼含混地说:“我在累极的时候,总爱做一个梦。我开着车好像要去某个地方,但我眼皮不停地耷拉,一点都开不动车。我竭力抗争着,还是睡过去了。但是车却没停下,一直一直在往前走,不晓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恐,我知道必定是有个我最信赖的人在帮我开。我安心地睡,直到醒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微地打起鼾来,是睡过去了。
我给他盖上被子,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然后出去买药。
我心里一片惘然,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只是不停告诫自己,一定不要,一定不要……至于不要什么,也并不很清楚。但是一样东西如果要用力去压制,那东西必然已经到了心里。
待我拿药回去的时候,孟昀已经醒了。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4)
打过盹后,他一脸的神清气爽。“帮我把那一摞文件拿过来。” 他是那种只要一点精力就要工作的人。
“孟总,我可以请求你爱惜自己的身体吗?”我严肃地看着他。
他跟我眼神无声地交汇 了下,脸上闪过一抹柔软,点头,“还是听你的。”
我倒了水,拿过药。
他三颗放一起,一咽而尽,说:“你看我多信任你,你让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毒害你对我又没好处的。”
他又呵呵笑,好久没看他这么开心了。虽然知道附和他笑有点傻,但我还是跟着笑了。他看看表,“也没几个小时了。我也睡不着,不如看点电影。”
我把他的笔记本打开,问他看什么?他说随便,弄个叫人昏昏欲睡的吧。
我放了《何时是读书天》。笔记本放在孟昀身前的床几上。孟昀说,不如放桌上一起看。我摇摇头。我看过了。
故事很简单,一对少年情侣被上辈人耽搁了爱情。但是,生活还在继续。女的,超市打工,给镇上的人送牛奶;男的,上班,照顾重病的妻子。爱情不必看那么高也不必那么低,它如果在着,就这么在着吧。对女人来说,隔着玻璃看男人走过的身影,或者给他患病的妻子送送牛奶也就够了。而男人,知道她在送牛奶,知道她在努力生活也就够了。日子,没有惊天大浪,意义,只在自己的心里。如果男人的妻子不是死了,并要求女人与男人在一起。那么,他们各就各位,这样子,也满好的。
我以为孟昀会看不下去的,但他居然撑过了一百多分钟。
这个时候,曙色已然爬起。灰蓝色,带着云霭。今天的天空有一张不甚明了的面孔。
孟昀说:还是不要好比较好,好了再失去太残忍。
我说:还是好了好吧,至少好过了。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5)
【依旧是荆沙】
晓苏撤了案子,但孟昀的清白终是没有洗刷。但他现在也没工夫管自身名誉问题,因为有更险峻的局面等着他救急。现在的华诚完全称得上满目疮痍,他将如何重整江山呢?
这一天我去茶水间接水,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沙沙。
除了舍也没别人这么叫我,我抬起头,果然看到舍。他一席深色西服,将本就挺拔的身材衬得更加完美。因为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