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隔着一方小小玻璃窗，齐伊络怔怔看着，里面纯白色的病房里躺着个年轻女子，可以看到她姣好的侧脸，女子正闭着眼睛安静的沉睡，穿边锃亮的不锈钢仪器反射出刺眼的光亮，齐伊络忽然不忍继续看下去。闭了闭眼，却还是移不开眼睛。
“齐姐，来喝杯水吧！”杨阳端着杯还冒着热气的杯子走拢来，语气热络。
齐伊络偏过头，没有穿白大褂的杨阳显得很是青春靓丽，一身柠檬黄的连衣裙衬得整个人明丽照人。面对杨阳表现出来的热情，齐伊络没有拒绝，接过杯子目光重新回到病床上的女人身上。低头含了口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咽喉下落带来一丝暖意，她听到自己轻声问：“她这样子有多久了？”
“具体时间我就不清楚了，只是来医院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了。”杨阳想了想又补充说，“算起来也差不多两年多了。”
“两年多了？！”口里重复着杨阳的话，齐伊络没来由地咧开嘴笑了笑，只是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笑意。
“齐姐，其实方律师真的是我看过最好的人了，这两年他一直都在照顾苏薇，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认真负责的人了，我们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小两口。”说到这里杨阳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抬眼瞅着齐伊络，见她面色不变，这才继续说下去，“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的只是朋友而已，再后面就看到你了，你和方律师站在一块真的很相配！”
杨阳刻意赞美的话齐伊络对此付之一笑，默不作声。
杨阳见她这般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方律师近一年都在打听手术的事，只要手术能够成功苏薇就能清醒，齐姐，麻烦你跟方律师说说吧！毕竟……毕竟再怎么样，这也是一条人命。”
听完杨阳的话，齐伊络无声地笑起来，转过头看着她，死死盯住她的眼睛，感觉到巨大压迫震慑的杨阳不敌慌乱中匆匆低下头去以避开齐伊络尖锐的目光。
“杨护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说的这些我会转达，不过……”停顿了一下，她笑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瞬间的想法太不切实际，“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杨阳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齐伊络抢先道：“行了，到时候让方峻再跟你联系吧！我有事先走了。”
“齐姐，谢谢你！”杨阳急着叫住她，对着齐伊络的背影真诚道谢。
“不用谢我。”齐伊络声音淡淡，轻得像是空气一样，“要谢的话，你就别告诉人我今天来过。”说完，她大步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清脆，一溜渐远。
走出医院，齐伊络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般虚脱地靠在墙壁上，光滑的大理石墙面抵着后背，一阵阵凉意渗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人倒是清醒几分。蓄了三分力，勉力走到车旁，拉开车门矮身坐进去。一连串动作后，再度脱力，整个身子附在方向盘上。
即便之前方峻解释过，但三言两语间又如何能够清晰还原事实，再者听到的和看到的终究还是有着偌大区别。所谓眼见为实，大抵就是如此了吧！身体的虚脱，脑子却一派清明。
当第一眼看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苏薇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怜惜，而是嫉妒，嫉妒她在方峻心里始终占有那么一块地方。再听到杨阳所叙述的情况后，那种嫉妒越发厚重，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一再克制，恐怕就连杨阳也不知道当时她指甲都快要折断在掌心里。
方峻，方峻，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再一次彷徨无措。
车子一路开到家楼下，推开车门下来一个人影匆匆笼罩过来，迟钝了一秒，齐伊络怔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方峻语气很急，俊气的脸上额头有密集的细小汗珠，关切之情不言而喻，若是平时齐伊络一定忙着感动，可是今天她却很是平静，淡淡地问：“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电话打不通。我去公司找你，木子说你早出去了，打你电话又关机，没办法我只好到你家来等你。”
听他这么说，齐伊络急忙去翻手机，拿起一看，果然是关机了。摆弄了下，她道：“没电了，昨天回得晚了忘记充电。”说完，她顿了顿，看了眼方峻又收回目光，“你可以让让吗？我要下车。”
方峻弯着腰一手搭在她半开的车门，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将她半抱住。已经迈出的一只脚鞋跟在地上轻轻磨蹭，齐伊络犹疑了好一会到底是该下车还是重新坐回来。
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她方峻连忙让开，却也只是站在一边，方便她下车。
反手关上车门，齐伊络把车锁好转身招呼方峻：“走吧！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好了。”
浩轩看到方峻自然是高兴了，齐伊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四个人热热闹闹把饭过，浩轩最近迷上木板拼图，方峻给他买了一大堆，每天吃过饭就窝在房里，游戏不玩了，电视也不看了，一心一意跟那些大小木头块儿的斗智斗勇去了。
电视开着，近期热播谍战片，电台声，枪战声，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精彩热闹。齐伊络看得津津有味。
“伊络。”
冷不防方峻出声唤她，笑容在嘴角微微僵了下，她转过头：“怎么了？”
凝视着她，方峻蹙起眉心，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今天你发生了什么事？”感觉太不对了，平时两个人吃过饭即便是看电视也会聊一聊，不拘什么话题，反正总有能说的。可是今天她一反常态只顾着看电视，还有就是在楼下等到她的时候，虽然没有特别的动作语言，但是方峻着实感觉到了她言谈举止间轻微的抗拒。那样的感觉仿佛一时间回到最初他展开追求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抗拒的。
没想方峻还会追问，齐伊络微微垂下头，又抬起来：“没什么的，你别多想了。”方峻明显不信还欲再问，又听她说，“哦，对了，今天省医院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你那个朋友手术的事还需要联系确认，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就去走一趟好了。”
方峻一下子愣在那里，想要说的话也完全忘记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齐伊络已经收回目光，重新看着电视机。
“对不起，伊络。”
“干嘛和我说对不起？你也真是的，换了号码也不和医院那边联系下，要不是他们有我的联系方式，这个事恐怕就要耽搁了。”微微笑起来，她语速飞快，还带着一丝抱怨。
方峻越听脸色越沉，这个时候，他宁愿她来质问自己，也不愿意听她用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来说这事。但可惜的是，他所认识的齐伊络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她永远都保持着清醒和骄傲。
“伊络，我可以解释的。”方峻无力地开口。
齐伊络惊奇地看过来：“你为什么要解释？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吗？”
“伊络！”方峻压住她的肩膀，因急切声音提了起来，叫过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失态，可是心里的急切让他越发难以控制，“听我说，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子的。”
“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子？”勾着唇角，齐伊络笑起来，笑容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子，难道她不是你喜欢的人？难道你不是心心念念要让她苏醒过来？”
她的话一针见血，方峻脸色白了白，只是压住她肩膀的手愈加用力，低声道：“听我解释好不好？”
扭过头，明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听，齐伊络却听到自己的回答：“好，你说。”
方峻要说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
法律系的高材生在学院里遇见了喜欢的女孩，这个女孩低他一届，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却很是开朗，人也出落得漂亮大方。终于在高材生不懈努力下，女孩答应和他交往。两个人一直都相处得很好，从读书到毕业，从刚参加工作到逐步稳定，家里人喜欢这个女孩子，看他们年纪不小也开始催促。可是偏偏在男孩策划一个浪漫的求婚时，意外得知女孩居然和别人在一起了。女孩找他分了手，然后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一起生活。
这样过了大半年，忽然有一天他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原来女孩和那个男人一起出了车祸。男孩赶去医院的时候，男人已经出了院，不知去向，而关键时刻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承受了最大的冲击，头部淤血压迫脑神经成为植物人。
男孩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陪她说话，四处打听治愈的方法。因为女孩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戚，男孩独自承担了她所有的医疗费。这一照顾就是五年时间。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方峻说完，无力地往沙发上靠，清瘦的脸苍白得过分。
齐伊络怔忪良久，好半天才出声喃喃道：“原来真的是这样子的。”
看她彷徨失落，方峻的心里也不好受。
“五年了，你照顾了她五年，为什么不选择继续下去呢？说不定哪天她就醒来了，然后……”
“伊络，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方峻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她早就结束了，在她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照顾她只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过是基于朋友一场才尽力去帮她。”
“真的只是朋友？”盯住他的眼睛，齐伊络幽幽地问。
方峻张嘴刚要回答，她忽地说：“我累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最后两个字清浅而捎带恳求，听得方峻于心不忍，只得点头，起身：“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多想了。”临了，他还是叮嘱了句。
齐伊络点点头，随即冰冷的大门在他眼前合上，同时消失的还有齐伊络疲惫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