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红黑二色马克杯杯口热气袅袅，深褐色的液体浓香四溢。
齐伊络低头喝了一口，口里顿时生出苦涩微酸。
两年了，她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尽管也不止一次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境况，但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从前的周子卓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成熟的，但因为在校的缘故，身上总还残留着青涩，固执却也简单。如今的周若然看似平和近人，实则心思反复，反倒是叫人看不懂猜不透。
“砰砰”两声敲门声后，齐伊络回头看见向蔚然站在门口，于是笑了笑。
“又喝咖啡？速溶的？”咖啡味道很重，几乎一开门就能闻得到。向蔚然皱了皱眉。他生活有几样讲究，其中一项便是不喝速溶咖啡，在向蔚然的观念里速溶咖啡和洋快餐都是属于垃圾食品。
“没办法，要提神，人又穷。除了速溶咖啡我想不到别的。”半开着玩笑，她试图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好。
反手关上门，向蔚然摇摇头：“周若然回去了？”
“嗯哪。”低头，又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其实味道真的不怎么样，也就是习惯了之后，就离不开了。
抬眼瞄见向蔚然还望着自己，齐伊络磨蹭着坐回去，顺手放下杯子：“向总有什么事要吩咐？”
“齐伊络，”向蔚然叫她，变化了的称呼让她心紧了下，随后便听他问出口，“他就是两年前那个人？”
“不是。”她回得快。
“真的？”
“一个叫周子卓，一个叫周若然，你说呢？”
向蔚然明了地看出她的小把戏：“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还好吧！”被他识穿，齐伊络亦没有什么过多情绪，两个人相交多年，以向蔚然的精明她早清楚他能猜到，只是不想过早坦白。
向蔚然在她对面坐下，一手习惯性搭在桌面上，手指轮番落下敲击。他不说话，齐伊络也懒得开口，一时间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一会，齐伊络受不了了：“喂！你不会这么无聊跑过来就问我这些吧？还一脸沉重，似乎应该沉重的那个人是我才对！不要颠倒了。”
“昨天你情绪不对也是因为他？”
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齐伊络不管不顾下了逐客令：“向总，没事的话我还要工作。”
“没出息。”向蔚然哼了声，瞧着她目光冷冷，“躲了他两年还不够？”
“向蔚然，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哪里叫躲，我明明是因为浩轩的原因才走的。”齐伊络大声反驳，得到的效果却甚是失望。
向蔚然了解她，两年前她去澳洲，还是向蔚然替她打点好的一切。那么仓促又狼狈地离开，说是为了浩轩不至于太过依赖程方宇，这样的烂借口想必他是心存怀疑的，只是不忍去逼她，才一直没有问过。
抬头瞅见向蔚然还在盯着她看，齐伊络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叹了口气道：“为了浩轩是真的，躲他……还不至于，主要是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
“那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
“在商言商嘛！”齐伊络换了笑脸，“他如今都是源和的老总，没有理由为了当年的烂帐还做赔本买卖。换成你，不是也一样？”
向蔚然笑着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就知道她是个吃不得亏的人，刚刚自己说得稍微刻薄了点，她就拿着吴洁的事来堵自己。
“我带他参观介绍的时候，他也承认悦华有市场。我想这笔买卖没有必要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原因就放弃。”她说得认真，一切都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向蔚然看着这样子的她，心里稍稍安定，起身：“行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起休假，其他的事都等回来再说！”
向蔚然出去后，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冬日的暖阳格外明朗洁净，不刺眼，看久了就有一种要融化的感觉。
闭上眼，睫毛颤巍巍抖动，齐伊络脑子里面很乱，一下子里不出个头绪来，一下子又觉得很空，空荡荡仿佛又什么都抓不住。
带着周若然在卖场转了圈介绍完后，两个人之间又没了话说。
她说得很快，一圈转下来也就十多分钟，超市这个时间段的顾客不多，大部分员工就都闲了下来，跟着周若然在卖场转，他出色的外貌和气质吸引了大多数员工的注视。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齐伊络回望了眼周若然，帅气的外表，举止温文尔雅，一看之下就是很像童话故事里的翩翩而来的白马王子。
只不过……齐伊络在心里补充，或许当年的周子卓能算得上，但如今的周若然绝对不会是白马王子。
齐伊络瞄了瞄手表，还没开口就听周若然道：“中午有事没？一起吃个饭。”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头一偏瞅见电梯边的小货架上摆着的杂志，一眼就看到印有吴洁大大笑容的那本，在一众花花绿绿的杂志里并不是最显眼的，但她就是第一眼看过去了。
“好。去哪？”
转了心思，她应下，回头便见周若然似笑非笑斜睨着她，目光若有似无自前面那排杂志掠过，眼睛眯了眯。
齐伊络避开他的目光，暗暗心惊，这个男人的目光太过锐利锋芒，看久了便感觉压抑，仿佛兔子远远看到俯冲而下的鹰隼，不由自主想要躲避寻求安全。
跨进这间餐厅的时候，齐伊络有一瞬的怔然。
服务生款款走来，直接领着他们往包厢去。齐伊络默不作声，只是下意识里忍不住去留意周遭。
服务生要为她抽开椅子，给周若然拦住，微笑着亲自为她服务。
坐下后，服务生递来菜单，齐伊络刚要伸手去接，就听周若然道：“不用了，一份菊花鱼，一份板栗烧鸡，一份香辣虾，再来份雪菜大汤黄鱼和手撕包菜。”
点完餐，齐伊络不解地看过去，正撞上周若然投来的目光。嘴唇微微掀了掀，终是没有开口。
这里的大师傅手艺很好，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齐伊络大口大口吃着，心思转动，始终闹不明白周若然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不说话，她亦是沉默，包间里就只听到碗筷间或碰撞的清脆声响。
咽下嘴里的菊花鱼，齐伊络伸手捧过杯子抿了一大口，自动认输：“你……”才一张口，她就接不下去，想问的很多，但翻来覆去最想问的却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周若然停了碗筷，垂眼等着她的话。
咬咬牙，她道：“你真的和吴洁在一起了？”
“啪”地声，齐伊络惊得抬头，便见他好整以暇微笑，碗筷都放了下。明明是微笑着，但是眼睛里依然看得出隐约的怒意，她猜想是自己问得冒昧了。
周若然伸手取来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了，随着烟雾飘飞，他又恢复到最初的冷静温和：“你问这个是想要确认什么，准备为向蔚然打抱不平，还是为你自己觉得可惜？”
他的话跟利刃一样戳来，飞腾的烟雾让她皱了皱眉，支起右手，食指抵在鼻子下端，借以阻挡一部分烟雾吸入。
她不回答，周若然又笑了笑：“交新男朋友了？”
他话题跳跃太快，她愣了下，点头承认。随即想到应该是上车前，她给方峻打电话，告诉他今天自己有事，不能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被周若然给听了过去。
不过她和方峻之间的事情也算是公开了，自然不怕他知晓。刚刚还有点担忧的心又给她安稳放了回去。
周若然只是笑，笑容里有着她看不清楚的东西，再扫一眼桌面，全是她喜欢的菜肴，心口微酸发涩。
“周子……周若然，你认为欠了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就够了，不要……”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周若然冷冷嗤笑，不屑一顾看来：“齐伊络，看来你自恋自大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过。”
她不吭声，知道目前的形式周若然有心打击报复，她说得多错得多，还不如沉默的好。
果然，看她又陷入沉默，周若然面色有些难看，眼眸一眯：“看来你过得还不错。”他神色不悦，倒是这话说出来颇有些感慨，隐隐还能听出一份欣慰。
齐伊络心念一动，放松了警惕，掀眼瞧他：“还行吧！你呢？怎么突然改名了？”
“算命先生说改了名好。”
“哦？”她印象里的周子卓并不是迷信这些的人，所以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其实你更想问的是我怎么当了源和的老总吧？”
讪讪而笑，两个人太知根知底也不是好事，一些事情会觉得倍加尴尬。
周若然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道：“你走后没多久我爸检查出胃癌，医生劝他好好休养，我爸忧心生意上的事放不开。我妈看不下去，就找了我让我回去。”
三言两语说完，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齐伊络什么都没说，具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多事之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带浩轩离开后，基本没有再关注过他，乍然听到这些事情，心底深处泛起一种难以言明的伤感。满桌菜肴，她竟没了胃口，颓然往后靠了靠，沉默压抑的气氛让她几乎要不顾一切转身就走。
从饭店出来，齐伊络火红的现代停在路边，炫丽的颜色格外醒目。
向周若然道别，齐伊络蹬着三寸高跟鞋往车子去，刚坐进去，车窗就给敲响。隔着玻璃看尾随而来的周若然，齐伊络认命地叹气，摇下窗户：“周总，还有什么事？”
周若然笑笑，俯身一张魅惑之际的脸探进去，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句，转身离开。
齐伊络错愕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Q7缓缓驶来，在周若然身侧滑行着停下。
直到车子载着人离开，消失在视野中，齐伊络才晃过神，鼻端还萦绕着他身上携带的烟草味，最后那句“你为什么要回来？”给他问得是牙咬切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肯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恨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无法承受所以才想到要逃离，却不想兜兜转转，还是未能和这个人彻底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