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1 / 1)
凤凰氏监牢不像□□那般阴霾腌臜,亦是用迦蓝山上的黑石所建,内里凿开了一扇扇石窗,倒显得干净清凉。除了偶尔有犯人行走时,铁链拖拉在地上的声音,偌大监牢内竟连窃窃私语声都没有,不知是关的犯人少,还是狱卒管理得当。
凰千寻换下了华贵沉重的朝服,只穿了身水清莲碧的常服,带着韩霁进了牢狱。狱卒惊见来人,忙单膝下跪行了西域礼节,正要指挥人搬张凤辇进来,却见凰千寻一撩衣袍,直接拽了把再简单不过的木凳,好整以暇坐在了关押孙青涟的牢房外面。
孙青涟听见动静,无比怨恨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她倒也不生气,指尖轻轻敲打着椅凳,发出的空洞响声在空旷的牢狱内迂回涤荡。
“我凤凰氏的女儿,被人拿来当枪使还浑然不知,更不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白活了一把年纪,当真是蠢的厉害!”凰千寻忽然出声,一张口不是问罪,却是极严厉的教训。
孙青涟不由一愣,想她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被年方二十的青年人痛斥蠢笨,一时也有些发懵。凰千寻冷哼一声,又道:“先帝十几岁登基,执掌西域二十余载,哪里是你一个区区领兵作战的莽妇能够轻易撼动的?若没有其他诸侯、部落的支持,就凭你也想政变?”
话语未尽,孙青涟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若不是有三十六诸侯国、七十二部落明里暗里的支持,她纵使再爱权势,又有什么胆子敢质疑痋神派遣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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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凤凰氏水土丰美、人畜兴旺,是多少代人民共同守护的成果。而诸侯国与各部落肆意破坏各自境内的水源牧草,如今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了,又来打我凤凰氏的主意……先帝一再提高通关赋税,便是唯恐有人恶意破坏,虽是无奈之举,心意却总是好的。她未免生灵涂炭,束手就擒、主动求死,不像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竟与外人勾结,毁我家国。”
凰千寻原来做储君时性子就淡,与人交谈时往往一言以蔽之,极少有这样长篇大论的兴致。这一次竟在这凤凰氏监牢中说了个痛快,直让韩霁以及一众侍从瞪直了眼。
孙青涟一介武人,心里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还不是别人怎么撺掇,她就怎么做……凰千寻看的清楚,因而只要她说了协同阴谋的有那些诸侯、部落,便也没再深究,转身带着众人出了大牢。
牢外,早已有人打起孔雀尾羽制成的华盖,遮打下一片阴凉。凰千寻走了几步,见远处站着个蓝衣蓝裤蓝色抹额的少年,正等着侍从通禀,便笑了笑,招手唤他过来。
原本神情悠闲的韩霁见了少年,不由脸色一白,转身便要遁逃,被凰千寻一把拎着衣领子抓了回来,低声问道:“你现在跑了,将来可会后悔?”
“我……”韩霁不禁语塞,为难地看了看由远及近的少年,又再看看凰千寻。“先帝已逝,死无对证,我如何让他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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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弯弯嘴唇,神色莫辨、似笑非笑:“当初你与先帝谋划,不惜背负千古骂名,难道就没想过这个后果?我信你又如何?天下人信你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的心上人,他究竟信不信你?”
她顿一顿,拉过正莫名其妙的凰冬涯,笑道:“若他不信你……那你做人也太失败了些……”
说完撇下面色纠结的韩霁与满头雾水的凰冬涯,加快脚步,一路直奔至御书房,随行众人自然跟不上她,沿路侍卫也得了消息,纷纷下跪行礼,倒也没人拦她。
西域女帝的御书房不同于□□皇家,房屋样式很是古朴简洁,大开大合的石屋漆了金粉,勾勒出千变万化的痋神图案。凰千寻吩咐守卫退至五丈外候着,独自上前推开了书房大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一阵清风拂来,被黑影遮住了双眼,随后唇上也有什么覆盖下来,柔软而微微冰凉。
身后房门被掌风轻柔阖上,那人亲吻的动作却绝对称不上轻柔,反而急色得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凰千寻哭笑不得,双手推搡着那人肩膀,左躲右闪道:“三爷就不能让我先喘口气?”
“不能!人家忍不住了!凤殿上的小千……好美……”楚三声音模糊不清,不分鼻子、眼睛地在她脸上胡亲乱舔,一只手锢着凰千寻腰身,另一只手则徐徐往衣裳里探去。
啪!
一声脆响,打在手臂上却不怎么疼。楚三被凰千寻打得总算清醒了几分,不甘心地咬了口软软的耳垂,拧着身子抱着她坐在凤椅上,一面还不停地咽着口水,两只桃花目中□□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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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我既搀和了进来,恐怕十天半月的也脱不了身。”凰千寻努力无视着双腿间蠢蠢欲动的硬物,一脸正色道:“但你却是□□出使西域的使臣,你……”
“这还不简单么?”楚三何等精明,只一句话便明白了凰千寻的担忧,把玩着她的长发,笑道:“你杀了我不就好了?”
凰千寻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地脸色一沉,半嗔半愠道:“杀了你……你往哪儿去?”
楚三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不管不顾地一口咬在凰千寻脖颈上,双手顺势扒着她的衣裳,嘟嘟囔囔道:“自然是做你的皇后,父仪西域……顺便缠着你从此君王不早朝,得个红颜祸国之类的名号……”
凰千寻忍不住又搡了他一把,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有人高声唤道:“启禀陛下,方才储君府的御医传话过来,说是百里公子醒了!”
一句话,成功刺激得楚三几乎就要缴械投降,望了望身下雄风八面的小楚三,一双美绝人寰的桃花眼中满是哀怨。
凰千寻听出禀告之人正是韩霁,一边暗自笑她睚眦必报,得了便宜还要卖把乖,一面又强忍着笑意斜了楚三一眼,低声问了句:“三爷……要不再忍忍?”
“忍不得!忍字头上一把刀!”楚三初时还有些犹豫,此刻见凰千寻竟插科打诨地戏弄起他来,反而倒抛了顾虑,抱着心上人一阵狂亲乱摸。
凰千寻痒得乐不可支,也不理会门外正在听墙角的韩霁,只窝在楚三怀里笑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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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繁花似锦、金碧辉煌的储君府,如今却是静如死水,黑石小径上落了层薄薄的沙尘,藤架上的葡萄因为太久没有打理而枝叶乱飞。阳光从雕刻精细的窗棂投射进既熟悉又陌生房间,在黑得发亮的地板上刻下几道斑驳树影。
门外是热浪滔天,身下的暖玉床却奇特地泛起丝丝凉意,名唤暖玉,其实却是冬暖夏凉的玉中极品,也亏她找得到……百里濯缨不自觉地弯弯唇角,起身推门而出。
入眼一片荒凉,遍地杂草丛生,却又从中透出浓浓的热切,仿佛一春之后又是一春,再没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寥落,唯有池畔泉眼日复一日地涌动,平静得如同以往痋神祭时的漫天烟火。
百里濯缨在院子里闲逛了两圈,本以为凰千寻接了口信后会即刻赶来,却没想到直到暮色四合,也没见到想见的人影。只有迦蓝山投下巨大的阴霾,将府内一草一木映衬得影影绰绰。
他靠在葡萄架下一遍遍数着巴掌大的叶片,被晚风袭得打了个冷战,终于默默转去了凰千寻的房间。
房内自然没有蜡烛,黑暗中,偌大的房间里仿佛潜藏着面目狰狞的怪兽,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等待着他自投罗网的到来。百里濯缨看腻了头顶繁复镶金的莲花藻井,只觉得越发气闷,便豁然扯开窗帷,俊逸温润的脸容映着一汪月色,静雅得宛如暗夜盛开的白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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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吱呀”一响,百里濯缨下意识看去,却见眉目清美的女子身披月光,正推门而入,见他在房内也不惊讶,只再自然不过地抿唇浅笑。
那双眼眸,漆黑得如同碧海涡漩,又似乎藏着什么蛊惑,令他完全抵抗不了地步步沦陷。百里濯缨长舒口气,觉得心中暖意氤氲,不知是因为满意凰千寻独自前来,还是因为这多年不见的情境。
“师哥身子可好些了?”凰千寻笑着挪步,将手中提的食盒放在桌上,又取了桌布铺好,从食盒中端出几碟清淡小菜和精致点心,以及一碗熬得软滑香腻的米粥。
百里濯缨点点头,快步走到桌边坐好,看她细白的手指一块块掰碎了点心,拌在米粥里,竟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仿佛多年以前,那身穿华服贵袍的储君殿下日复一日地坐在桌边,为粗布简衣的他添饭布菜、端茶递水,哪怕他永远只是敷衍地点头致意,她也从未说过他半句不好。
她没有说过他不好,却不代表他是真的对她好……
百里濯缨心底抽了抽,忽然放下银箸,抬眼望向凰千寻深邃明亮的眼眸,极认真地一字一顿道:“千寻还记不记得……那时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肯留下来,你便会对我好……而且……只对我一个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