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韶华不为少年留(1)(1 / 1)
她有些糊涂,歪着头,揉一揉眼睛,再看一眼:没错,就是他。
“你,你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林尧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么没营养的问题,老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当然是李岩兵跟我换了座位!”
这句话问得真傻,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原本一股脑涌上来的质问,都被对方这一句回答干脆利落地堵住了口,卡在喉咙里,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她想拂袖而去,又舍不得放弃看电影的机会,于是张口结舌,给愣住了。
林尧泰然自若地欣赏着她的窘迫,整张脸像个不真实的幻象,在影院的光影里一明一灭,轮廓分明,呈现出奇异的光采。
“还有瓜子没有?”他轻笑了一声。
子言僵住了,半天都回答不上来,她的手臂还保持着伸展的姿势,手掌摊开,手心里赫然还躺着几粒瓜子。
林尧见她不答,微微探身过来,看样子是真想从她手里拈几粒瓜子。
子言的脸色开始发青,先前一直盘旋在心里的念头抑制不住的翻腾上来,要出其不意给他难堪,现在正是时候!
不待他伸手过来,她便倏地缩回手臂站起来,差点把裴蓓手里的瓜子都撞翻,前后七排座位的观众几乎都听见了她刻意放大的声音:“小蓓,跟我换座位,不然就不是我朋友!”
裴蓓拽住她的胳膊,忙忙的说:“你先坐下来嘛,换就换好了,生这么大气干嘛?”
“咚”的一声,林尧猛然起身,座位反弹回去发出巨响,他毫无礼貌的一把拽过旁边的男生,将他强按在自己座位上,很干脆利落的就调换了位置。
子言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心脏已经扭曲煎熬成了一团,为了顾全颜面,脸上却还在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时间流淌得如此缓慢,这种折磨也就变得格外绵长。
她深吸一口气,隔着隔壁男生的脑袋,只能看得到林尧的半侧脸,流动的神采已经荡然无存,他双眉微蹙,目光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坐姿异常端正,几乎一动不动。
看来也不比她好过多少呢,这样激动的负气过后,到底是谁赢了谁?这样就算是扳回一局了么?子言微微叹气,无力地用胳膊撑住脑袋:这是什么破电影啊,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李岩兵足足赔了一个礼拜的小心,才换来沈子言爱答不理的待遇,他赔了不少小心,花了很长时间才有机会为自己辩解,“沈子言,这不怨我,是林尧主动跟我换的票。”
“你死人啊,他要换你就换,就这样把我们出卖了?”
“可是,拿人手短……啊,我什么也没说。”李岩兵头上顿时挨了其重无比的一个爆栗。
她早就知道,李岩兵这人靠不住!
影院事件后,林尧的态度好像越发恶劣起来了,每次见到她,都是以倾斜三十度角的目光斜斜地瞥她一眼,更令人恼火的是,林尧开始变得无所不在,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都会离奇的冒出来,每一次仿佛都能与她不期而遇,每一次遇见都能令子言心里窝火,怄上半天。
“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啊?”回家路上,子言不满地摇一摇好友的胳膊,裴蓓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有点心神恍惚的样子。
裴蓓的脸浅浅染了一层绯色,摇摇头说:“他怎么朝这个方向回家啊?”
子言顺着裴蓓的视线向对面扫过去,距她俩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男生几乎跟她俩走成了一条平行线,不是林尧是谁?——只是,这条马路跟他回家的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他怎么会朝这个方向回家?
子言只疑惑了一瞬便转移了注意力,因为那个人此刻正平静的目视前方,步子迈得很从容,仿佛对面的两个同学是空气,没有打招呼的必要,根本就可以视而不见。
“有种人,走路两眼向天看,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子言将嗓门提高,唯恐对方听不见。这段时间以来,只要一看见林尧,她的警觉心就直接提升到最高级别,好似一只好斗的公鸡,浑身的羽毛都直竖起来。
裴蓓无奈摇摇头,立刻转移话题:“算了算了,人家又没惹你。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就是螳螂新娘在新婚之夜会把螳螂新郎给吃掉。”子言甩掉刚才的不快,回到了她原来的话题。
“什么?”裴蓓两眼瞪得溜圆,几乎尖叫起来,“你在哪儿看的这么可怕的事?”
“《百科大全》!”她略有几分得意。
“那新娘为什么要吃掉新郎啊?”
“这个,大概是本能吧……”子言脑子里忽然闪电般浮现出一个念头,来不及细想已经脱口而出:“我要是螳螂,也和对面那个讨厌鬼结婚,然后再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轻风簌簌吹起她的马尾巴和刘海,同时把裴蓓一张充满惊异的脸无限放大在她面前。
真傻,她都说了些什么?一瞬间,尴尬羞窘得几乎失语,满脸通红,转瞬又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因为她忽然发现,对面的林尧,她刚刚那段惊人言论的对象,设想谋杀的男主角本人,也吃惊地停住了脚步,看起来受惊不小,几乎趔趄了一下的狼狈样子。
自己真是傻到了家,这么愚蠢的话怎么会不经大脑就从嘴里冒出来!她想解释,结果越解释越糟糕,甚至开始有点语无伦次:“小蓓,我不是想要和他结婚,啊呸,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我只是,只是打个比方……”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越来越低。
最后忘了是怎样回的家,一路上眼前都在晃动着林尧那神情奇特、由白变红的脸,她悲哀地想,今天真是糟透了,竟然在那个人面前丢了这样大的脸!这个耻辱,恐怕以后很难再有机会洗刷掉了。
辗转反复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整天,子言都满怀忐忑,心神不宁。
“嘿,沈子言,发什么呆,黄老师刚才说这礼拜学校组织毕业班去省城公园玩儿,你到底听到没有?”李岩兵用力敲着她的桌子,试图把眼前这个人的魂收回来。
“知道了,”她没精打采看了李岩兵一眼,突然心念一转:“对了,你听见有人议论我了吗?”
李岩兵莫名其妙的搔搔头,“议论你什么?没听说啊?”以打听消息和掰八卦出名的小李子都没听说,子言心里骤然一宽。
裴蓓是绝对靠得住的,可是林尧怎么会放过这么好奚落嘲笑自己的良机?她百思不得其解,微微侧头,不由自主望向左侧斜30度角那张熟悉、刺眼的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