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狭路相逢（1 / 1）
姜蝶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一双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真是有点像被什么人操控在手里的吊线娃娃。化妆师正在一旁认真地替她描着唇线，然而她眼角的那一抹沮丧却是怎么样都抹不掉的了。
假期还剩下最后一天，本来万雨刚答应了会过来陪她吃晚饭，可是傍晚的时候却又临时变了卦，说要到10点左右才能过来。正在百无聊赖之际，黄东升开着一辆黑色的宝马到“红馆”来接她，说无论如何都想请她出席一个小型的表演，而且事先已经征得了杜波的同意。
于是，姜蝶随黄东升来到了一家高档夜总会，并被安排进行演出前的化妆和造型。她天真地想，虽然自己不太想来，但黄东升毕竟是万雨刚的好朋友，不好就这样把关系搞僵。据说听众都是他们小圈子里的，身份高贵，而且只需要演唱两首歌，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只要能在十点之前回去就行了，到时候还可以跟万雨刚聊一聊这件事。姜蝶很希望自己能多跟万雨刚的生活扯上一点关系。
夜总会的舞台并不大，而且灯光昏暗，只能看到坐在近处的几对人影。姜蝶穿着一条低胸的金色舞裙，静静地站在麦克风边，等待音乐的响起。今晚，她选择了两首并不是自己的歌，《因为爱情》和《勇气》。这样的场合里，她不太想唱自己的歌，总觉得那样有一股自暴自弃的感觉。
当《因为爱情》的旋律缓缓响起的时候，她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的身姿，英俊倜傥的侧脸，以及那些温文尔雅的举手投足……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她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男子正坐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无比亲密，无比熟稔，仿佛天生的一对。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她看到他身边的女子轻轻把手放到他的腿上，那个女子的眼睛如此明亮，在昏暗的光线中好像一轮醉人的明月。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一副幸福的模样。好像一壶尘封已久的陈酿，溢出历久弥新的芳香。有一种朦胧的、模糊的意识在脑海中回荡，所有的疑问都将在这里得到解答，而那个她期盼已久的答案却绝不会是她所期盼的模样。
那个男子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或许在他的眼里、心里早已没有了她？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爱情，怎么会有沧桑？爱情，会永远停留在那里，以你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姜蝶终于唱完了这首歌，到最后声音已经发颤，喉咙中涌上一股酸楚的意味，让她几乎破声。这时，灯光亮了起来，黄东升乐颠颠地走到舞台上，对着下面的听众说：“各位，让我隆重地为大家介绍，著名歌坛小天后姜蝶小姐。今天，非常有幸请到姜小姐为我们助兴，刚才这首歌简直如泣如诉、如痴如狂。还请姜小姐多为我们演唱几首。”
姜蝶愣愣地往台下望去，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终于看清了万雨刚和他身边女子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几乎变得惨白，吃惊得差点站立不住。
那张脸……竟然跟自己有那么几分相像！虽然乍看之下，那个女子更加成熟稳重，仪态万方；但是仔细看去，那眉眼之间的线条和比例却如同是用上帝的同一支笔画出来似的，浑然神似。
为什么？为什么万雨刚的身边会坐着一个跟自己那么相似的女子？这么说来，前天冯妮妮在嘉茂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吗？当时，他们应该是在亲密地逛着街……姜蝶的心思顿时全乱了，肾上腺素急速在身体蔓延，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不知道在舞台上呆站了多久，久到乐师终于忍不住开始播放下一首歌曲的伴奏。姜蝶才醒悟过来，自己还站在台上，自己还在演出当中。不论这场演出的性质是什么，不论观众是什么样的人，演出就是演出，必须要有专业的精神。
姜蝶轻轻地闭起眼睛，把脑海中那些令人困扰和痛苦的念头通通摒除，让自己一心一意地沉浸到音乐当中。
“终于作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唱到这里的时候，歌词中丝丝入扣的意境令她心酸到了极点。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以呼吸，喉咙里面出来的声音如撕心裂肺一般地疼。她知道自己唱破音了，失态了，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唱什么了。
终于勉强唱完了《勇气》，她在浑浑噩噩之中被人带到了万雨刚和那个女子面前。她始终低着头，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只想尽快从这粘稠混沌的空气中消失。
“你好！你就是姜蝶，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那女子伸出手来，举止端庄，和万雨刚一样极富教养。
姜蝶抬起眼帘，有一丝恐慌在眼底浮动，嘴唇喃喃地动了动，却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招呼。
“小蝶，这是我的朋友。她叫陈雅怡，刚从美国回来。”万雨刚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只得出来圆场。
“陈雅怡”三个字在姜蝶脑海中划过，如同石破惊天一般，将她整个人都贯穿了。她至今仍然记得这个名字，记得这个名字曾经出现过的场合。在她第一次被万雨刚叫到某栋古堡别墅去的时候，在他疯狂地吻着她几乎欲罢不能的时候，他的口中低低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雅怡……”
当时，正是这个名字令她清醒过来，令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而此时此刻，这个名字的主人正落落大方地站在自己面前，她长着一张跟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孔，她从美国回来之后万雨刚的态度就来了180度的大转弯……如果这一切还不能令姜蝶醒悟，那么她也未免太愚蠢了。
姜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想让尽可能多地氧气来维持自己的思考。她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在这里崩溃，不管内心的痛苦和悲哀有多么强烈，她都必须生生地咽下去，堂堂正正地来面对这一切。“你好，陈小姐。幸会！”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伸手跟陈雅怡轻轻握了握。
“一直跟雨刚说，想见见你。可是，他好像一心一意要金屋藏娇，说什么都不愿意带你出来。”陈雅怡微笑着说，“所以，东升才特地跑去接你过来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姜蝶只觉得身上的寒意更添一层，“金屋藏娇”四个字如冰雹般狠狠砸在她的心头。这四个字所要表达的那种态度不言自明——在这样一个场所，这样一场游戏当中，他们是尊贵而有身份的看客，而她不过是一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戏子。
仅仅是姜蝶站在这里的事实，便已经分出了两个女子在万雨刚心里的高下。或许，这正是他们故意安排好的吧？
“姜小姐的歌唱得真好，再给我们来几首吧！”陈雅怡继续笑意盈盈地说着。
万雨刚沉默地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有直视姜蝶的眼睛。原来他说有事不能陪她吃饭，不过是在这里跟陈雅怡约会。心脏再一次揪结般地疼，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姜蝶必须强撑住精神，才能不让自己晕倒。
“对不起，说好的是唱两首。”姜蝶竭力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的演出已经结束了，我要回去。”
陈雅怡嘟了一下嘴，转过头望着万雨刚说：“雨刚，傻站着干吗？快请姜小姐坐下来，大家一块儿玩嘛！”
万雨刚好像刚回过神来似地，抬头对姜蝶说：“坐一会再走吧。”
听着陈雅怡那暧昧的话语，望着万雨刚身后的那张仅能容纳两个人的沙发，姜蝶苦涩地一笑，说：“不了，我还有事。10点钟，有人要来找我。”她向万雨刚投去深深的一瞥，故意说出了他们曾经约定的时间。
“这样啊！”陈雅怡开朗地笑道，“那就不多留了。雨刚，你是不是要送姜小姐回去？”
万雨刚望了陈雅怡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好像极其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嗯，我……”
姜蝶在心里冷笑，他怎么会舍得回去？他一定是想在这里，跟心爱的女人待在一起。
“哦，差点忘了。咱们还得商量那件事呢。”陈雅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对姜蝶说，“不好意思，姜小姐，我跟雨刚还有点事情。要不然，请东升送你回去，可以吗？”
当着万雨刚的面，陈雅怡迂回巧妙地给了姜蝶再一次的羞辱。原来，姜蝶的男朋友是需要听候她陈雅怡的差遣的，他们有事情需要商量的时候，根本不必理会她的感受。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姜蝶不卑不亢地说道，“再见。”
说完，她努力掩饰住失望的表情，再也不看万雨刚一眼，转过身，挺直背脊，大步大步地向门外走去。
陈雅怡在背后笑道：“好有趣的女孩子。雨刚，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