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1 / 1)
二月末,冰消雪融,虽然温度略有升高,但是气候干燥,而且风很大,吹得我脸都起了细细的小皱纹。
“拿走我不吃!”
绣蝶没办法,只好把下午茶的奶酥端走,闻不到奶味,我那种想吐的感觉才压回去一点。
“郡主,都快到一个月了,还是告诉爷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绣蝶端过来一盏茶,温柔地说。
喝了口茶好很多,我把茶盅放回去:“没事啦,胃不好的人有时会这样的,不用担心,好好养着就行了。”
可是绣蝶还是不放心:“那至少应该告诉爷一声吧?”
我揉揉眼睛:“不用啦,他比你还大惊小怪,告诉他,他不把我关在屋里才怪!好困,我去睡觉了!”
“又睡?您不是未时三刻才醒吗?现在还不到酉时,又要睡啊?”
“困嘛!”
“天越来越长了,郡主还是别睡了,去二姑娘三姑娘那儿坐坐,不然就去园子里走走,总这样没事也会睡出毛病来!”
“放心啦!爷若是回来,告诉他先吃饭吧,别等我了!”
“郡主……是!”
灯光如豆,我掀开幔帐,发现是兰兰在外间看书。我趿着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出去。
“兰兰,怎么还不睡啊?”
他放下书:“你醒了?饿了吧?今天厨房专门做的淮扬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文楼汤包、淡菜笋尖,全都是你家乡菜,赶快过去吃点。”
“我不饿啊……”
“听话,吃点,绣蝶说你下午的点心都没吃,懒丫头,晚饭总不能也错过吧?”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不知该往哪里下筷,我是真的没食欲,而且看到那亮晶晶的肉和菜,胸口又一阵烦闷。
“这个,”兰兰夹了个竹笋到我碗里,“先从清淡的开始,每一样都要吃,而且这碗饭我会看着你吃完。”
我咽了口唾沫,夹起那块竹笋送进嘴里。不出所料,还没等嚼就受不了了,扔了碗筷跑出门吐到外面。
“怎么了?”兰兰一边帮我拍背一边紧张地问。绣蝶端过来一盅茶。
“郡主,您就和爷说了吧!”
“说什么?宛儿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绣蝶深吸一口气:“爷,这些日子郡主一直这样,贪睡,又不爱吃东西,而且有的时候吃了就吐,本来很多她喜欢的东西都不吃了,整个人懒懒的——”
“怎么会这样?多长时间了?”
“快到一个月了吧?劝她她也不听,至少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啊!”
“快到一个月了怎么才告诉我!”
“你冲她嚷嚷什么,”我直起腰擦了擦嘴,“是我不让她说的,又没什么大不了,干嘛没事总请大夫,平时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那怎么行?绣蝶,去叫砚心请薛太医来,”兰兰扶着我回了屋,“就说郡主有事。怪不得这些天你不等我回来就睡了,我怎么就没察觉到?”
“不用了!”我坐在椅子上说,“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人家还睡觉呢!明天,明天看好吧?”
兰兰想了想,点点头。
第二天下了朝,薛太医就被兰兰请来了。
放下幔帐,我听从安排躺在里面,只露出手腕,薛太医搭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我在幔帐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小丫头扶我起来,绣蝶被叫过去问问题,我坐在床上等着。不一会儿,兰兰的喊声传进来——
“太医,此话当真?”
薛太医不知说了,兰兰冲进来,四周的人悄悄退了出去。
“怎么样?”我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就说没事嘛,你偏要小题大作地请人家太医过来,无聊啊你!”
他把我抱起来转了几圈,嘴里一直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弄得我莫名其妙。
“放我下来,就算我没病,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他亲了一下我额头,笑容满面地看着我:“宛儿,我要当阿玛了!”
“啊?你不早就是阿玛了吗?”
他刮下我鼻子:“你要做额娘了!”
这句话好像传了好久才到达我的耳朵:“你是说——我——怀孕了?”
他使劲点头,我的第一反应冲口而出——
“我不要这个孩子!”
这句话抹去了兰兰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他问。
我的大脑好像才记起来要思考:“我——因为——因为我——我才只有十七岁,我——我甚至还不是个成年人,我没有心理准备我——我刚刚高中毕业我还要念大学——我还——我接受不了——这——”
“宛儿,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可是——可是——”
“爷,郡主?”梦岚在外面叫道,“爷,老爷叫您!”
兰兰看起来跟我一样心烦意乱:“什么事?”
“太皇太后派人过来,说是要接郡主去宫里住几天。”
“什么?在这个时候?”
绣蝶显然已经把事情告诉给了梦岚,所以梦岚说:“可是太皇太后连车都派来了,若是推辞不去,恐怕……”
看着兰兰皱紧的眉头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有个生命在那里面吗?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跟随着我的脉搏跳动?一个小生命寄存在我的身体里,他是兰兰生命的延续,是他爱的结晶,这个让他兴奋地跳起来的生命,我……
兰兰凝视着我,我想我看得到他眼神里的期待。
“我也不知道,”我跌坐在椅子里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接受这件事,再好好考虑考虑,给我点时间。”
兰兰只好点点头,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走了。
原来三月初八是孝庄的七十二岁生日,所以她才提前派人把我接进宫陪她。几天下来,孝庄这个过来人大概还是看出了端倪,见我没说,她的话也就只是点到即止。说实话我是真的慌了,老妈不在身边,我的朋友除了男的就还是女孩儿,我根本不知道该问谁,虽然孝庄没有明说,但我听得出来她是在为我高兴,言下之意也就是鼓励我留下这个孩子,毕竟在清王朝,十七岁的娘比比皆是。
“丫头,这个爱吃吗?”孝庄问,“不管爱不爱吃,能吃就多吃点,不然身子熬不住啊!”
“是,谢老祖宗!”我捧着饭碗,只吃酸辣味的拌菜。
“纳兰性德,啧,”孝庄微微叹口气,“丫头成日家说他好,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呢?不管是妻是妾,名分总要有啊,不然将来……莫非是嫌丫头高攀了,哀家这孙女儿配不上他明府的大爷?”
我赶忙放下筷子:“老祖宗多虑了,他倒是说过几次这话,只是……”
“哦?那还差不多,只是什么?”
“是我没答应他,所以,其实不能怪他的。”
“你没答应?”孝庄奇道,“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管你答不答应,”孝庄接着说,“这都是他男人该做的本分应尽的责任,就算你不答应,他也该这么做的。不然这算什么?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哪儿配不上他了?”
“老祖宗——”
“丫头,这事儿不能依着你的性子来,”孝庄正色说,“这可是大事,听哀家一句话,别跟纳兰性德犟。”
我只能点点头:“老祖宗,丫头知道了。”
孝庄看起来放了心,一个宫女过来。
“太皇太后,这是两广总督呈上来的礼单,请太皇太后过目!”
孝庄沉下来:“没看到哀家正跟丫头说话儿呢吗?”
“太皇太后恕罪!”
正好苏墨尔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眼色的丫头,”苏墨尔接过礼单说,“就算没有心也总该有耳朵,不知道太皇太后不耐烦看这些东西吗?还往眼前送!还不出去!”
宫女颤抖着出去了,苏墨尔将礼单放到书架上,孝庄叹了口气。
“我就说别惊动别惊动,皇帝就是不听,这闹得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孝敬您嘛!”我笑着说,“反正也不用您操办,您就坐着享福,还不乐意啊?”
孝庄苦着脸:“哎哟,这哪里是享福?哀家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折腾来折腾去,唉!”
“哦?老祖宗嘴上这么说,等到看孙子孙女孙媳妇孙女婿、重孙子重孙女重孙媳妇重孙女婿跪了一地向您拜寿的时候,心里呀,没准比谁都高兴,现在还在这儿抱怨天抱怨地的,我看到了那天,指不定怎么乐呢!”
孝庄指着我对苏墨尔说:“你听听你听听,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就她会说!”
苏墨尔只笑不语。
孝庄自顾自地点点头:“皇帝说这寿宴是索额图和明珠两个人操办的,据说索额图还请了一个叫做什么‘探云班’的戏班子,听说名声挺响,挺多大臣听过他们的戏都说不错,丫头,等到那天你就挨着哀家坐,咱们也听听那人人夸的戏班子到底唱得怎么样!”
“是!”我一边答应一边想,探云班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