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一天晚上无事，就在兰兰的书房里东翻西找，最后，我找到这么一本书：《渌水亭杂识》。
《渌水亭杂识》？那岂不是和《侧帽集》一样，都是他自己写的？真自恋啊！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已经快要落山的弦月，干脆把我的鹅毛笔字挪到一边，提起他的毛笔，对着他的字临摹起来。
当年外公握着我的手教我写毛笔字，只记得外公说过有起笔、行笔、顿笔、收笔什么的，具体怎么做却记不清了。兰兰放在桌子上的都是白纸，没有米字格，我就更不知道该往哪落笔了，算了，干脆随便写，又不犯法，他能把我怎么样？
“死兰兰，”我一边写一边碎碎念，“天天进宫，长着那么一张漂亮英俊的脸，又一副痴情种的样子，宫里那么多的女人，没准啊，被谁缠住了呢！”
“是啊，那些女人真难缠，好不容易才脱身回来呢！唉！”
我吓了一跳，一袭白衣的纳兰性德站在门口，纸扇轻摇，我立刻将那本《渌水亭杂识》飞了过去。
“不容易脱身你还回来干嘛？温柔富贵乡辜负了多可惜！”
“对呀，宛儿此言有理，我为何还要回来呢？”
哦？居然开得起这样的玩笑？好的，那我们继续。
“有没有看到皇帝的老婆啊？那个比较漂亮？告诉我，我去帮你弄来！”我站起来挺起胸膛，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兰兰扑哧一声笑出来：“亏你还是个女儿家，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宛儿你的字写得很不错——这是字么？怎么不是这儿少几笔就是那儿少几笔？”
“你这是夸人吗？”
我白了他一眼，我写的是简化字，不认识拉到，还少几笔！切，走回书桌后坐好，拿起毛笔继续临摹。
“这笔不好，”他摇着扇子，吹起了我的头发。“捺应该再长一点的，不过你的笔势已经老了，也只好这样了！”
我咬着牙，再写下一个字。
“这笔不是这么写的！”他又说。合上折扇，握住我拿笔的手。
“这样……再过去一点……勾上来……好了！”他说。呼吸触在我脸上，我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应该这样……”他抓着我的手继续往下写。
“好了！”他高兴地说。我转过头去，连忙往后仰了一下，乖乖，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我的初吻可就没了！
“那个……我回去睡觉了！”我嘴里发干，身体向后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忙抽回手，毛笔一划，在刚写好的纳兰性德四个字上留下了浓重的一撇。
他没松手，就那样看着我。
我心脏跳得稍微用力了一些，撞到了我的肋骨。
“放手啊！我要去睡觉了！”我小声挣扎，再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我逃也似的一口气跑到了门边，又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于是转过身。
“我……”
“这些天我向皇上详细的说了我在江南的故事，他对你非常好奇，着我明天带你去面见。你明天记得早点起床，好好收拾收拾。”他坐到我刚离开的椅子上，嘴角上扬，笑得似乎有点勉强。
“哦。”我应了一声，想想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下弦月，繁星满天。星星亮了多久，书房的灯就亮了多久。
第二天早上，没等任何人来叫，我就起床了。看着镜子里自己深深的黑眼圈，满脑子却都是昨晚写字时的那一幕。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她也在瞪着我，我泄气地冲她做鬼脸，把手□□头发里抱着头。
“彩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是说了今天很重要，一定不要让沈姑娘睡过头的吗？怎么你自己倒不记得了呢？” 门外匆匆的脚步，夹杂着兰兰焦急的声音。
“对不起，我……”彩鸾带着哭腔——她是前些天换来的，说我是个金贵人——对此我嗤之以鼻——不能让莲衣这个二等丫头来服侍，遂换了更稳重的彩鸾。
“不要说了，快去帮她梳洗，让皇上等可不是闹着玩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彩鸾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见我呆呆地坐在铜镜前，大为惊讶：“爷，沈姑娘已经起床了！”
“是吗？”兰兰不能置信地跨进门来，看我确确实实是坐在梳妆台前，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他接过彩鸾手里的铜盆，彩鸾会意，悄悄退下。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脸容有些憔悴，他拿起毛巾往温水里浸湿，拧干，展开，伸到我面前替我擦脸。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躲开了。
他手一僵，停在了半空。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忧伤。
“兰兰……”
他等着。
“没事啦！”我小声说，挠着头，我到底应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看你，怎么睡的觉，梦里又跟人打架了么？怎么头发乱得像鸟窝？”
“什么啊！怎么像鸟窝！你的才像！”
他竟然笑起来。
“不准笑！”我狠狠踩了他一脚。
往脸上扑了点粉盖住黑眼圈，拿起锦娘送的胭脂看了看又放下了——算了，不会化，还是别丢人了！但是去见康熙呀，总得打扮打扮不是？描描眉吧？
“马上就OK了，兰兰不急啊！”
真是的，怎么两只眉毛就是不一样，还不如不描呢！
“我看看。”他说。
他抽出我手里的笔，捧起我的脸一下下描着。太近了，我和他太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
“好了！”
我立刻后退两步，抓起镜子挡住脸。镜中的我，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两只眉毛如两弯新月。
“皇上驾到！”
我惊讶地瞪着兰兰，他更惊讶地瞪着我。
“哎呀，爷，还不快去接驾！”砚心和彩鸾不约而同地在一旁催道。
兰兰拉着我就往外跑，还没走出门就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踉跄地抓住兰兰，抬头看是谁这么不小心，竟敢在这个时候挡着我和兰兰的路。
那人一身黄袍，上面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龙，不用说了，来的肯定是当朝的皇帝——康熙帝玄烨。
龙袍在电视里见了无数遍，现在遇到真正的皇帝穿着它，才感觉到那至尊的威严。
“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兰兰跪下。
“你就是康熙？”我脱口而出。
兰兰的父母扑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其他人跟着跪下，统统都不敢抬头，兰兰使劲扯了扯我的裙子，慌忙向皇帝解释：
“圣上恕罪，这就是我曾向您提过的江南才女沈宛。宛儿，还不快跪下！”
“啊——哦！”我这才醒悟过来，慌忙跪下，来了个三跪九叩。“那个，民女沈宛，见过皇上！”
皇帝不说话，清冷的眸子透出一种骄傲。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我偷偷抬眼想看看这个被现代电视剧小说搞地面目全非的家伙，却被兰兰使劲一拽，又低下头去。
“纳兰平身！都起来吧！”
兰兰的父母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不准起来！”康熙指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我说。
“皇上，宛儿她生于江南，不懂得宫廷的规矩，她——”
“不用你替她解释！”
我低着头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拽什么拽啊！哼，鄙视你！
“你不服是吧？”康熙扬起眉毛，嘴角微微上扬。
我瞅瞅兰兰，他皱着眉头轻轻摇摇头，我瞪了他一眼，大声回道：“回皇上，民女没那么大胆子！”
“还说不服！”康熙提高声音。
“皇上，臣曾跟您说过，宛儿一直是口无遮拦，求皇上看在她还算是天真烂漫的份上，不要和她追究了！”
“天真烂漫！好个天真烂漫！好了，都起来吧！”
兰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拉着我站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亲自来了？让性德去见您不就行了，还惊动圣驾！”明珠大人在后面毕恭毕敬地说。
“哈哈，这可是纳兰你的不是了。今儿早朝没什么事，朕就寻思着这纳兰的故事也没说完，朕又着急等着听，偏偏他还不来了，所以朕就决定不等了，干脆到你明府上，顺便探望探望明珠你老人家呀！”
“臣惶恐！皇上折煞老臣了！”明珠大人越发惶恐。我转了转眼珠，明珠你是笨蛋么？这年轻的皇帝哪是来看你，他分明是拿兰兰当借口来明府微服私访杀你个措手不及，并且按照他的说法，还能让外面的人以为他是个仁君，没事的时候还会想起来看看他大清朝的元老重臣。
“你们不用在这儿伺候了，都去忙吧！去吧！朕还要继续听纳兰的故事呢！”康熙挥挥手，兰兰的家人慌忙退下。
闻名不如见面，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离我们最近、功绩斐然的康熙大帝此刻活生生地坐在我眼前，一直觉得陈道明版的康熙就是完美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差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