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章（1 / 1）
我端坐在屋内，就这么枯坐着，一直熬到晚膳时间早过，天色黑透。
“一个人在屋子里怎么也不多点盏灯？”是他。
我不动声色地点燃屋内的灯，笑吟吟地转过身，他愣了愣神，随后也展开微笑，柔声问道：“今日怎么会想起叫朕过来？”
“臣妾多日没有见到皇上了，况且寻常人家家里，妻子思念夫君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他彻底呆住，眼中全是惊讶与错愕。
我浅浅一笑，缓步上前，“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他回过神，以拳掩嘴，轻咳了声，“用了一点。”
“可臣妾还没有吃呢！皇上可愿意陪臣妾再吃点？”我指着桌上的饭菜。
他不语，直愣愣盯着我。
“皇上好久没有尝到臣妾亲自做的菜了吧，凝烟这丫头是臣妾过去一手带出来的，做的菜的味道和臣妾应该相差无二！”
福临不能置信地盯着我，“你……”
“皇上不吃吗？”我嘟囔着嘴，“那臣妾也不吃了！”说完就欲转身，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袖，急切却又轻柔，“朕陪你！”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低头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那皇上请坐！”
他坐下，含笑对着我，眼中尽是温柔与欣喜，我不经意转开眼，撑着下巴似是在斟酌该吃哪样菜。
“先喝点粥吧！”他提醒我，“吃点清淡的好！”
“好！”我端起碗，细细尝了一口，微蹙起眉道：“味道还是不对，该罚凝烟这丫头了！”
福临呵呵地笑起来，“你自己手下的人该怎么□□是你的事！”
“皇上不尝尝吗？”
他笑着端起碗，舀了一口含入嘴中，刚入口，立刻又吐了出来，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味道！？”
“皇上尝不出来吗？”我含着笑意说：“这是米仁粥的味道！”
他赫地瞪向我，我低头接着一瓢一瓢地将粥送入口中，“味道是苦了点，但皇上教导天下臣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所以可不能浪费！”
“别吃了！”他喝止我，我继续一口一口地喝，眉眼中尽是盈盈的笑意，“皇上是听说米仁对孕妇不宜吗？皇上忘了吗？臣妾是不会有身孕的，臣妾天天喝着皇上亲自吩咐的药，怎么可能还会有身孕呢？”
“啪！”他打落我手上的碗，摔在地上粉碎，粥撒了一地，我抬眼看他，他面色惨白，起伏不定的胸膛盛满怒意，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两人彼此对视了许久，我又重新端起桌上的另一个碗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眼睛里却泛起重重的水汽。
“你是不是疯了？”他突地拽起我的肩膀怒吼道。
眼泪终于一连串的尽数落下来，我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嘶声哭喊：“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做什么贤妃！疯了才会相信你的话苟且偷生！”歇斯底里的哭喊令我一口气顿时提不上来，胃里恶心，撑住桌沿，将方才吃下的粥全部呕了出来。
福临半搂住我，轻抚我的背，我下了狠劲地想推开他，却因为刚吐完浑身毫无力气，自己跌坐到地上，他上前握住我的肩膀，神情清淡却夹杂着伤痛，我一边推他一边哭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
将我从深渊救起，却又将我推入更深的一个深渊。
他用力把我抱进怀里，“我不想看着你死，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永远也不愿意明白！狠了命的想推开他，他被我推离开来，也跌坐到地上，我哭喊：“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道：“好！我走！可你好歹顾念下自个儿的身子，你体内的毒刚刚清完……”
我忽地抓起地上的碎片，剧痛刺进我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令他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冲上来一把揪住我手中的碎片，撕扯之间一切混乱错杂。
他不顾我的拳打脚踢猛然抱起我走向内室，一把将我扔在床上，头狠狠地撞到床柱上，脑中一片空白，晕头转向地想爬起身，却被他一个劲儿地摁倒，他通红着双眼，揪紧我胸前的衣服凑近我低吼道：“到了如今，你若还想死朕不拦你！可你别仗着朕喜欢你，就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伤朕！”
我一丝力气也没有，眼前发黑，闭着眼不动，任凭泪水肆无忌惮地淌着，“别碰我！”
他松开我站起身，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我，“你放心！朕不碰你！朕让你为他守一辈子！朕绝不碰你！”转身拂袖，大步离去。
一切恢复平静，眼前的眩晕渐渐消散，我才看清目前房中的景象，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全是撒落的食物和瓷碗的碎片，还有斑斑血迹，凝烟、巧云还有几个宫女太监皆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不敢靠前。
“娘娘……”不知谁叫唤了一声。
“出去！”我尖声朝门口砸了个枕头，身子如抽去了骨架般，瘫软在床上，泪珠涟涟，心再次一点点碎裂成粉末。
走下床捡起地上一块碎片，最终却还是无力地松开手。
如今，我连死的勇气也没有。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奔波于繁华闹腾的都市之中，有知交的好友二三，梦里我因为工作忙碌而生病了，病得很重很重，感觉有人在一下一下轻抚我的脸，有如母亲的手极尽温暖轻柔，不禁喃喃：“妈妈，妈妈……”
有人摇醒我，我睁眼开，却发现身前坐着的是凝烟，心思一点点的下沉，最后只剩下满心的孤苦，梦境始终都是虚无缥缈的。
“主子。”她轻轻地唤我。
我轻靠在她怀里，她搂着我柔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凝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似乎怔了怔，迟疑地问：“主子是指？”
“关于贵太妃。”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万岁爷下旨，襄王福晋的灵柩不得入皇家园陵，还把她从皇家御牒中除名，贵太妃恳请皇上，说害怕襄王爷一个人在那边……”她停了停，仔细瞅了瞅我的反应，继续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受不住打击。”
好久好久，我才渐渐缓过来，对凝烟说道：“你去睡吧！”
“要不奴婢坐在这里守着你？”
“不必了，有人在我睡不着。”我摇了摇头，翻身躺下，她帮我掖了掖被子，静静地退了出去。
黑暗中，我睁大了双眼，任凭泪水一次又一次地弄湿脸。
想到过去的种种，思绪翻腾，直到此刻我才渐渐清晰，博果尔、云嫣……一切的一切早已远远消逝了。
晕沉沉中似乎又做了许多梦，碎裂成一片片，混乱错杂，就如这么多年的时光，快乐仿似一瞬，痛苦却而漫长。
清顺治十三年七月初三，太宗皇帝十一子，和硕襄亲王，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薨，予谥，无子，爵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