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春意(1 / 1)
第二天,细雨无声地飘着,啁啾的鸟鸣声唤起早春的清晨,风儿带着泥土和花木的清香透过窗棂,温柔的扑在芸双熟睡的面颊上。
昨晚男孩的状况时有反复,她和琴儿忙到深夜,不知什么时候都半倚在床边睡着了。而现在,昨天把人折腾了一夜的小家伙正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疑惑地四处望望,试探般地低声叫:“爹,娘?”
芸双惊醒,见男孩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完全没有昨夜的病态。手掌覆上额头,果然不再发烧,转头找琴儿,屋内却静悄悄的,踪影不见。
男孩怯怯拉着芸双的衣角,低声要找爹娘。说起来,昨夜男孩的爹娘来探望过孩子一次,听琴儿说,他们被安排在其他客房暂住,应该离此地不远。只是如今连个可带路的人都没有。
芸双便牵了他的手,打开房门四顾,只见雨湿阶前,花木掩映,四下却是无人。芸双带男孩出门,沿着游廊前行,欲寻个丫鬟小厮带路。
也许是时辰还早,这一路都未见有人。游廊蜿蜒曲折,渐渐不辨方向,芸双暗叹江府之广,平生仅见,转过假山石,忽远远见到一处浓荫掩映的院落,有溪水穿院而过。再走近时,便看到院里几株桃李已经开了,粉粉白白在雨丝里连成一片。花树下是小小两三间房舍,青瓦白墙,朴素清幽。
芸双和男孩走上前去,先是高声问道:“有人在吗?”侧耳听时寂无人声,便掀起门帘,向屋内张望。房中椅柜家具俱是竹材制成,精巧别致。只是桌案上除了些许书籍和日常用具外,竟无任何装饰摆设,墙上更是四白落地,无一幅书画。与江府其他房间迥异。
就在芸双疑惑不知该进屋还是原路退回的时候,一个长衫老者远远地穿花渡柳而来,细雨中不需打伞,他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走到院落前才发现一个不认识的少女牵着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正在江家少主的房门前探头探脑。
“什么人?”他皱眉道。
芸双也察觉到有人,转头看时见来人大约五十余岁,蓄着胡须,细长的眼睛锐利如刀,打量着自己,不怒而威,却不知是何人。刚要开口答话,忽听屋内有脚步响起,一个声音说道:“江北信祥钱庄阮掌柜的二小姐阮芸双,‘寒星剑’韩老爷子的关门小弟子。”
芸双急忙回头,看到江叶航懒洋洋地从里屋掀起帘子走出来。不同于昨日见到的华服公子,此时的他身着青色家常服饰,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嘴角淡淡含笑,眼中却透出些许疲惫之色。整个人看上去不如昨天那般光彩找人,倒是愈发显得飘逸清俊起来。
听江叶航道出自己师承来历,芸双睁圆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家少主轻笑,“在下倒也想问,阮姑娘一大清早,为什么会站在我的房门口呢?”
“我……”芸双初时见此处地处幽静,屋舍陈设朴素简单,以为是花园内的别院,没想到竟然是少主人的寝室,一时大为尴尬。忽然低头看到手中牵着的男孩,连忙说道:“这个孩子好象没事了,我带他出来寻爹娘,可是不认路,不知不觉就走到此处……”
“怎么?琴儿没去伺候吗?”江叶航偏过头问。
“昨天晚上是在的,今天一觉醒来就不见人影了。”
江叶航摇头:“都是我平日太宠惯她们。”说着,叫来茗香领了男孩去见父母,又嘱咐拿些吃的给男孩。才对芸双说道:“阮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少主,苏州那边的事还等着呢。”老者忽然插话,声音虽不高,却有不容辩驳的威严。
江叶航无奈笑笑:“一大清早的,连早饭都没得吃就要干活。”
疲惫地揉着眉心,他有些抱歉地对芸双道:“那么在下先送阮姑娘回客房,稍后会有早饭送到。抱歉在下不能相陪了。”
“不用了。”芸双道,“叨扰一夜,我也该告辞了。”
“也好。那么在下送送阮姑娘。”
芸双还想推辞,却想到若是没人带路,自己不一定又乱闯到哪里去,只好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
一旁的老者有些戒备地看了芸双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摇摇头,只说道:“我去前厅等少主。”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老者的背影,江叶航低声说道,“那是吴叔,江府的总管。虽然看起来很凶,事实上……”说到这里自己笑了一声,才继续道,“江府内外的事情,都多亏有他。”
“江公子你……”芸双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怎会知道我的师承来历?”
江叶航笑笑:“在下家中做钱庄生意,以信祥钱庄在江北的名气,阮掌柜的声望,又怎能认不出阮家二小姐。”
芸双暗道这么说昨天他就认出自己了,怪不得这么放心的将她留在江府,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珠转了转,随意打量着四周,忽道:“堂堂江家少主就住在这里吗?也太素净了些,连件摆设器物也没有。”
江叶航笑道:“我不喜欢那些东西,这样简单素净就好。阮姑娘这边请吧,在下送走姑娘还要去前厅议事,去迟了吴叔的脸色又要不好看了。”
芸双笑了笑,随江叶航向院外走去,瞥见一旁的山桃开得娇俏,忽而眼睛一亮,说道:“江公子稍等我一会儿。”
见江叶航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她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意。拉起裙子跑到山桃树边,掂着脚折下一枝生在高处的花枝,枝上粉红色的山桃一簇簇拥在一起,轻盈仿佛跃动在枝头的精灵。
她举起花枝满意地点点头,又自顾自跑进屋去,转了一圈才总算找到一只青花瓷瓶,端端正正摆在几案上,然后,阮二小姐回过头望着江叶航:“不喜欢器物摆设,就插一枝花吧。你看,这样是不是比较有春天的样子了?”
伴着清脆的笑语,素手微扬,将山桃的花枝轻轻□□瓶中。
江叶航微笑地望着女孩,她的额头被细雨打湿了,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贴在额头上。她的脸却因兴奋而有些发红,眼睛清亮亮的。而她的身旁,粉红色的山桃静静开着。
仿佛这个阴冷的清晨也被照亮了呢,江叶航忽然低头笑了。这种感觉是什么呢?明明女孩是如此自作主张,可是为什么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在心头缭绕起来,仿佛暖风吹拂过荒芜的田野,绿意染上枝头。
是不是比较有春天的样子了?
嗯,原来春天,就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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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江府,芸双总算来到兴威镖局大当家杨震庭的府门前,下人一听说是少奶奶荷卿的朋友,连忙把芸双请进府里。可是出来相迎的却不是荷卿,而是荷卿的丈夫,杨震庭的长子杨天磊。
杨天磊是个高大的年轻人,与芸双只有数面之缘。虽然相交不深,杨天磊还是非常热情的招待芸双,寒暄几句之后,又皱着眉头说芸双来得真是不巧,荷卿一大早就到城外庙里烧香去了,要在那里用过素斋,傍晚才回来。
芸双疑惑:“荷卿会去庙里烧香?那还真是少见。”
杨天磊笑道:“我也纳闷。自从怀有身孕以后,她就格外信了这些。”
芸双点点头,心想要做母亲的人果然会变得不同,只听杨天磊又说道:“阮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先在府里休息,荷卿在晚饭前自会回来。只是没人陪着,怕要闷坏姑娘了。”
芸双连忙摇头:“不必不必。你告诉我那庙怎么走,我去找她,也许半路就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