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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原来(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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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结束,后半日的忙碌接踵而至。

耿清泽从外头回到GS。刚走过前台,孙主任拿了文件跟上来。他签完还给他,瞥见空空的总秘室,随口问:“易漱瑜人呢?”

“小易?”孙主任暗笑他最近的记性,“不是你让她去了四分?才走了不久。”

耿清泽一愣,人已经进了总经理室。孙主任的话像是提醒了什么,他提过听筒,拨到人事部的内线,“冰绡,四分余下的资料,几时可以给我?”

“漱瑜没给你?”另一头的贺冰绡有些莫名,“前一阵我请了几天病假,漱瑜说她一个人可以。怎么?都半个多月了还没搞定?”

他没有再问下去,挂了电话,改拨易漱瑜的手机。听过三遍“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他不再迟疑,抄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又走了出去,边走边拨通孟之遥的电话。

四分的档案室里,孟之遥搬过所有留下拆阅痕迹的档案,全数堆到桌上。耿清泽一声不发地飞速浏览,将薄脆的纸张翻得“哗哗”响,眼风只在不留折痕的页面上稍作停留。

孟之遥有心帮忙,却一直不见他开口,只得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心里莫名地打鼓。

即便耿清泽再深沉难测,以自己的机智敏锐,加之这两年的朝夕相处,早已修炼到只消他一个暗示一个眼色便可领会圣意的段位,配合帮衬无不默契。可今天,耿清泽的反常沉默超出了他所认知的最大限度,从两人在久安车库里会合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教人摸不着头脑。

看了不过十之一二,耿清泽突然停了手,蹙眉抿唇坐在原位,按在牛皮纸封面上的指尖微微发白。

孟之遥越发忐忑,看不到他低着头的神情,恍惚中突然见他伸手,忙将纸笔递过去。

飞速落笔,耿清泽声音沉冷,“让蒋励想办法,去查吴兴关家——”

“吴兴关家?”他的临时起意让孟之遥大感意外,“四分……你怀疑四分以前的关厂长和关家……”

耿清泽并不接口,写完将笔一掷,手里的便笺飞到孟之遥眼下,沉冷的目光却仍然滞留于某处。他沉声补充:“查一查这两个人的关系。”

六个字,字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孟之遥疑惑地接过,“关长暮……”未及念完,已惊得目瞪口呆,看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漱瑜你在哪里?清泽打不通你的电话,现在去四分找你了。记得收到短信后回复我。”

对面座位里的人早已离开。两个小时,留在原位的易漱瑜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勉强抑住双手的颤抖,打开手提电脑,将录音笔里的音频文件存入硬盘,备份,发出,又将草稿箱里的邮件打开,确认,保存,发送,关机。

之后,她才拿起手机,装好电池开机,众多提示中最显眼的便是这条短信。

大势已去。

她漠然删去贺冰绡的短信。关了手机后,她默默收拾物品,下楼结账。

温馨和煦的灯光,空气中隐隐的草木芳香,洁净雅致的餐具餐布,桌上色味俱全的四菜一汤……点点滴滴,无一不在构筑着理想中的温暖家园。

易漱瑜在餐桌旁坐下,下意识咬着手指的骨节,看着做完的一桌子菜,一动未动。

或许他并未去四分,或许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她的信,又或许真如她设想的那般,他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未料想来得如此之快。

走出茶室的那一刻,原以为一颗心早已出离愤怒,沉然入定,但不知心头何时被栓上一根无形的线,正被流逝的时间轻轻扯起,一分一秒一寸一厘毫无章法地漂浮游移,最终晃晃悠悠悬在喉咙口,只等最后一刻的宣判……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两个小时就这般悄无声息地从眼前流走。

门锁孔里轻微的摩擦声犹如利刃,瞬间割断细线,那颗心砰然坠地的同时,她从椅子上惊跳而起,下一秒钟整个人已被那样无可抗拒的气息裹进怀里。

照旧潇洒地抛了车钥匙,照旧利落地伸腿踢上门,照旧把她吻得透不过气。在她尚未聚起抵抗的意念之前,他好像已全然料到,打定了主意要瓦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却不容她有一个字的反对。

绵绵不绝的吻时而轻柔温存,时而汹涌如潮,在她的唇齿间无穷无尽地轻啄慢捻,激荡回旋。她犹如一个初涉情爱的孩子,被那样炽热无声的攻势逼得不知所措,溃不成军,一阵又一阵的酸麻滚过心头,几乎让她连站都站不稳,却始终没能作出任何抗拒,揪住他衣襟的双手反而不受控制地圈上他的脖颈……

同样沉沦中的耿清泽身形一僵,只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他慢慢拉开她的手臂,垂眸若无其事地道:“饿了。”随后便脱下外套,解开袖扣,褪了腕表,一边挽着衬衣袖子一边去厨房洗手。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同无数个过往毫无二致,不曾有过一分一厘的偏差。

唯一不同的是,他阻止她将饭菜重新加热。许是真饿得厉害了,他不如平时那样挑剔讲究,拿过筷子便吃了起来。

味同嚼蜡的一餐饭,除了碗碟间或的碰撞,再没有其他声响。

易漱瑜草草吃完,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只看得到耿清泽在对面埋着头,慢条斯理地一箸接着一箸,极有耐心地将一桌凉透的菜肴吃得精光。

放下筷子,他把偌大的汤碗端到面前,拿起汤匙,开始对付那碗冰凉的鱼羹,仿佛是品着玉液琼浆,一匙接着一匙……

每一匙汤汁就像是一块坚冰滚过她的喉间,冷得她身心战栗,又像是穿肠□□落入她的腹中,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疼得她撕心裂肺。她无法忍受也再看不下去,松开掐出红印的手一把按住他的手,“够了——”

耿清泽看着黑如点漆的双眸直射的乌沉目光,只觉胸腔里“轰”一声巨响,所有不切实际的指望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犹如一大把蒺藜塞在胃里,锥扎似的疼。他已无力收拾残局,只放下匙子,微微一笑,声音轻淡得不可思议:“有话跟我说?”

易漱瑜侧过头,避开他深不可测的眼光,收了手下意识攥紧手指。

“五个钟头了,”他的目光从搁在一旁的手表上收回,似笑非笑,直直地望着她,“想好怎么说了么?”

离开茶室之前,她发出了包括辞职信在内的所有邮件,前因后果,她要他知道的全都写在里面。难道……

她蓦然抬头,“为什么不看我的邮件?”

他敛去笑容,坐直身体,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说,我要听你亲口说。”

她垂了垂眸,再度抬眼时已是一脸慑人的冰冷,“我是关长暮的女儿——被你父亲和薛建国害死的关长暮。”

他冷冷一嗤,“这就是你偏听一面之词得出的结论?”

他的不屑冷嗤犹如在她心上抽了重重一鞭,却无法让疼到麻木的心起死回生,甚至没有激起一丝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表现得毫不意外,显然早已经知道了,在收到那些邮件之前就知道了,自联络不上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他就是有那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这一点,她也不意外。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会做一场戏给自己看,从进门开始,用尽了真真假假的试探,等着她自乱阵脚,等着她沉不住气……

身心疲惫已到了极点,她叹了口气,撑住桌沿站起身,“耿清泽,回去看邮件吧。”

“我自然会看。”他冷声道,“不过有一件事,恐怕你不会写在邮件里。”

“想问就问吧。”她满心厌倦,无意恋战只想逐客。

“易漱瑜,”他缓缓起身,推开椅子走到她跟前,面如九丈玄冰,俯首后几乎贴到她眼前,“我只想知道,用唯一的名节换一个真相,费尽心机才智只为曲意逢迎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这笔交易在清高自爱的漱瑜小姐看来,可还公道?”

苟延残喘的心终于堕入冰窖,堕入无底黑暗。是她自己活该,把最最珍视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任他带着刻骨的悲愤毫不吝惜地□□践踏,怨不了天尤不了人。

紧咬的嘴唇渗出隐隐血痕,他视若未见,黑眸犹如两口深井,平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耿总谬赞,愧不敢当。”她松开齿尖,淡然一笑,连含怨而视的力气都不再有,只看着他,轻声反问,“不过,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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