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二一 【被逼无路】（1 / 1）
关于钟离青辉投敌的谣言迅速散布开来，莫说是整个中原，就连公子戚的辖地也略有耳闻，然而因了其素有威名，甚少有人相信，就只当是他人污蔑造谣罢了。
可前方的战事却使得这谣言变成了铁一般的罪证，钟离将军的亲兵，一到舒城，正准备发动第一波虚晃攻击，却被戚家强大的军队包围在其中，众多将士知道中计，然而势单力孤，实难反抗，不计其数的忠心将士战死沙场，虽然戚家军不容小觑，但钟离家的铁甲兵也各个好汉，双方就如此僵持下来。
铁甲军被戚家军围在城外，无粮无水也只得做困兽之斗，钟离端以及众将士被困其中，只有部分将士拼死将消息传递回来。
而另一边，众将士进攻卫城的消息也似早已被卫城守将方所知，众人刚刚到了卫城受了埋伏，只能苦苦支撑等待钟离家铁甲军的救援，可钟离家族的援兵却迟迟不到。
两边纷纷告急。
钟离家的军队一去不回，加上谣言四起，对钟离家族自是莫大的威胁，钟离青辉到底身子老迈，早已不复当年的神勇，他想不通，本应一直防卫紧密，怎会突然走漏消息！
而如今铁甲军深陷敌人手中，输只是时间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钟离青辉几日时间苍老了许多，钟离锦看在眼里分外心疼，她握紧指甲心中暗自道：“不行，要尽快结束这战事，否则拖了越久，对钟离家的伤害越大，父亲的身体迟早会被拖垮。”
钟离锦转身自厨房熬了一碗参汤，端至钟离青辉面前，“爹，无论出了什么事，养好身子要紧。”
“为父不想喝。”这场仗也许是这么多年来，钟离青辉败得唯一一场仗，他如何喝得下。
“钟离家的兄弟还要靠你救，喝完汤，才有力气想办法，才有力气重整旗鼓，救他们。”钟离锦将烫吹凉端至青辉面前，“爹，相信我，钟离家族不会败落的。”
青辉凝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不知哪句话打动了他，他竟端起参汤大口的喝了起来。
钟离锦站直身子，用娟帕为老父擦拭着嘴角，“爹，你也累坏了，就睡一下吧。”
青辉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竟就在女儿的轻声暖语下倚在凳旁，睡了下去。
钟离锦见四处无人，便上前摸到了青辉腰间挂着的兵符和印鉴，她偷偷潜入书房，模仿着青辉的笔记，写下一份降书，随即将降书封印完好，唤来王府的亲兵道：“爹爹劳累过度，正在休息，他命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你即刻启程，速送到舒城，可救我钟离家铁甲军性命，万不可落入任何人手中，切记！”
“属下定不辱命！”那亲兵闻言大喜，忙将信件放入怀中，选了匹快马良驹，连夜向卫城赶去。
钟离锦又唤来将军府的魏总管，那人正是跟随钟离青辉多年的副将，因了身上伤痕无数，已无力再行军打仗，便在将军府做总管。
“魏总管，此地已不能再留，父亲命令我们带领全部家眷即刻前往城外与我铁甲军汇合。”
魏总管不解，“铁甲军？不是已经被叛军困住了？”
“父亲已想到办法另他们脱身，我们只需要去接应他们就可。”钟离锦认真道。
“如需接应，何必带家眷，小姐怕是意不在此。”魏总管向后一退道。
知道此事定然瞒不过魏总管，钟离锦也不再多言，“魏叔叔，你自小看我长大，我不会害钟离家族的，如今谣言遍布，朝廷已经对我们起疑了，我听说谗臣不断挑拨，想借此机会灭了我钟离家，如果此时不尽快脱离此地，怕是当今那个昏庸的皇帝也定不会放过我们。如今已经不是钟离家一人的事，总不能因为一个此事，害的满门抄斩，父亲顽固，不肯臣服，难道魏叔叔也要为了这一个人的执着，赔上千百人的性命么！”
那魏总管听罢此话，深觉有理，不由得陷入沉思。
然而钟离锦只说了一半实话，却并没说出另一半实情，她是要带着钟离家投奔戚行之，也算不得欺骗， “魏叔叔，留得青山才是聪明人之举，小锦都懂的道理，您不会不明白！我带钟离家族，求您帮忙了！”说到这里钟离锦竟扶着肚子。跪在了魏总管面前。
那魏总管受尽了钟离家族的恩惠，又哪受得了这份大礼，当下心思一软，忙上前扶起钟离锦，“小姐回房收拾细软，我即刻吩咐下去，咱们趁夜黑离开这个是非地，先保全钟离家族再说。”
在魏总管的帮助下，钟离锦带着昏迷的青辉将军，偕同家眷，连夜离开了将军府，众人大多蒙在鼓里，只以为这是青辉将军的安排，有兵符调动，谁也没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剑拔弩张的舒城，钟离家族的铁甲兵，已被围困的奄奄一息，他们商议了最后的对策，将年轻一辈的兵将分成一小队，而另几波人则用来牺牲为他们踏出一条血路，为他们挣得离开的机会，这样才可为钟离家族引以为傲的铁甲兵保留最好的血脉。
然而这计划正要实施之际，外面传来了消息，说钟离家族派一名亲信送信给舒城的守城大将。
战事也因这一份书信而缓缓停止。
而戚王府中，侍卫急急送来快报，“主子，舒城急件，请主子定夺！”
戚行之上前接过那急件，密封的滴蜡已有破损，显然已有人看过了，翻开卷轴，映入眼帘的竟是“降书”二字。
戚行之眼中一亮，以钟离青辉的脾性，是宁可战死也绝不降服，可这降书盖着将军印，看字迹也是青辉将军的笔迹，戚行之眼中现出疑惑，“难道这降书有诈……”
事情万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般简单，他沉思片刻，招来一旁的浮影，“听你提起过，前几日中都城谣言四起，说钟离青辉已经归顺了咱们，还将布阵的消息透漏给咱们？”
“是有此事，但关于卫城舒城之战，是主子英明谋算，绝不是依仗任何人透漏的消息，所以属下并没放在心上，许是那边的卧底为配合我们的行动而做的……”浮影躬身道。
“剑冢法纪之严，若无命令，谁敢妄动！”戚行之摇摇头，“何况那谣言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如果有人要逼得钟离青辉进退无路，那会是谁……”戚行之陷入思考，突地他抬头道：“去查，是谁散布的谣言”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浮影说罢转身离去。
“备马。”戚行之收起手中的降书转身吩咐道，“去舒城！”
……
舒城数里外的树林之中，钟离青辉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是喝了女儿煮的一碗参汤，怎么醒来就到了这里，钟离青辉环顾四周，只见整个钟离将军府的家眷和行囊都在这里，钟离锦正在自己不远处安睡。
感觉到身旁的人醒了，钟离锦也撑起疲惫的身子，“爹，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青辉一头雾水。
钟离锦上前扶住青辉的手掌，“爹，您好好休息，钟离家的铁甲兵有救了，不会有事的，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女儿居然给自己下了药，醒来以后自己就身处荒郊野岭，钟离青辉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钟离锦解释道：“谣言四起，那个昏君听了谗臣的话，中都城容不下咱们了。”
“是谁下的令离开将军府！这事情是谁做得主！”青辉冷冷扫向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在睡梦中被吵醒了，魏总管没有多话，只是垂下了头，钟离锦不愿他人受到牵连，自腰间取下青辉将军的兵符，“是我。”
青辉眼睛布满血丝，一步步走向钟离锦，“是你透漏消息给那个乱臣贼子。”
“行之谋略无双，父兄的计划他早已算到了，根本无需任何人透漏消息。”钟离锦毫不惧怕，站直身子道。
“是你散步的谣言，没有人知道我们出发的时间，我钟离家的铁甲军宁可死也不会透漏半句消息，只有你！”青辉抬手指向面前疼爱有加的女儿。
“大晋朝已是朽木，爹爹的愚忠不仅会害死钟离家族的将士，还会平添多少冤魂，行之会是个好君主……”
“啪！”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钟离锦脸上，她瘦弱的身子哪经得住钟离青辉全力一掌，重重摔在了地上，钟离锦的脸颊顿时肿起老高，鲜红的血液不住自嘴角流出。
一旁的众人都是看着钟离锦长大的，她体弱多病，却素来懂事，如今虽然犯了这不能原谅的错误，却也不忍心看她挨打，于是乎都忙山前拦在钟离锦面前劝道，“将军息怒……”
钟离青辉怒气难平，他不仅生气，更是伤心和失望，倍加疼爱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不惜背叛整个家族，“为了你一个人，让我钟离青辉背负这叛贼的匿名！”说到这里年迈的老将军咬紧牙关狠狠道，“让我钟离家族蒙羞，我无言见祖先！”
“爹！你代表的是一个家族，要为了你一个人的荣辱让整个家族都陪你死么！”钟离锦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没有人喜欢打仗，老百姓只想过日子，你问他们谁愿意打仗！”钟离锦扫向众家眷。
众人讶然，为了那所谓的荣耀，她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战争如果为了守护一个腐败的制度，一个荒唐的君主，那便是最大的错误。
“我已派人送了降书给舒城守军，只要父亲肯降，戚哥哥必会放我戚家众将士一码，父亲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次全府逃离，那昏君会认定谣言是真，把父亲定为叛贼，不如就反了，辅佐戚哥哥，再建一个新的王朝。”钟离锦转过身向山林外走去，“三千将士的性命在父亲手里，这些妇孺的幸福也在父亲手里，父亲自己决定吧。”
漆黑的暗夜，钟离锦一人幽幽向林子外走去。
“啊！”钟离青辉大吼一声，自一旁抓过弓箭，拉满圆弓，长箭直指向钟离锦的后背。
“不要啊将军。”
“放过小姐吧！”
四周传来众人的哀求声，钟离青辉的双手不住的颤抖，血红的双眼中竟有些模糊，那个纤瘦柔弱的身影是他的锦儿么？是那个昔日承欢在他膝下温声细语的小女孩么？
最终，直到钟离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树林的雾气里，钟离青辉手中的弓箭仍旧没有射出，他无力的垂下兵器，那声音说不出是哭是笑，“你这是在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