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三二 【莫问魂归处】（1 / 1）
顾青云淡笑一声，“那你可知道小璧并不是凡人？”
懿因为常在月神之魄身边，对世间事多少也有些了解，却哪能尽知，听到此话，她也是一怔。
“小璧的母亲是一只白狐，体质本就充满灵性，更何况她自幼长在缥缈城，对修仙炼气自是精通，当年若不是她要拼尽全力护着尚在襁褓中的颜歌，那人的一击又怎会致使她精元尽毁！”
懿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若没有她这拼死相互，颜歌的魂魄怕早已被打散了，那时候纵然嬴嬛力可通神，也不可能救得活颜歌。”
虽然颜歌的记忆中从未有过母亲的概念，但她的生命却因为这份爱而延续下来。
颜歌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原来父母的牵挂一直在，她抚在玉棺上的手不驻加力，终究下了一个决定，“爹，我陪你一起等。”
“胡闹！”顾青云高声反对，他上前一步抓住颜歌的肩膀道：“回到你的世界里去，你有你的人生，不能荒废在这里。”
面对思念了数十年的亲人，刚刚温存半刻的团聚，谁又能舍得离开？
颜歌摇摇头，苦笑在嘴边荡开，“若不是为了我，现在娘亲明明可以活着。若不是为了我能远离世俗，爹又何必让姑姑带我去琅峫山！做这样的决定，你心里怕是比我还艰难吧！如今我即已找到了亲人，就再也不要和你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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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栈透过光球目睹了一切，他望着怀中脉息全无的颜歌，心中越发焦急，“倘若她十二个时辰没能回来，你能否救她？”
月神之魄眉眼低垂,“我只是神明的影子，这世上能逆天而行的只有缥缈城，除了嬴嬛，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包括我！”
阑珊手心也泌出冷汗：“那岂不是……”
见时间不能再多耽搁，云栈收紧了怀抱颜歌的双手，“请前辈帮让我也进入结界。”
月神之魄清楚每一个人的过去，一眼望去便已对云栈的经历了然于胸。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是他心中的结，何时才能解开！
阑珊微微蹙眉，她本就有意寻找顾青云请教救母之法，原本以为这件事早已无望，如今竟又峰回路转，眼下决不能措施这个机会。小医仙起身扬手，“我也要一同去！”
月神之魄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你们量力而行吧！”说罢她双手一抬，向二人灵台抓去，蓄力将云景二人的魂魄抽出体外。
望着苍白手掌上凝聚着两团晶莹的光圈，她长舒了口气，“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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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的空气中荡起一片涟漪，两道荧光也自其中浮出，云栈和阑珊的身影随之缓缓凝结而成。
青云冷哼一声，“这结界已封了二十年，平日连个鬼影都没有，今日倒是热闹！”
云栈却并不惧怕，“我是来带颜歌回去的。”
顾青云直视云栈的双眼，似要将他望穿，这年轻人眼中的坦率却没来由的让他生出好感。他负手淡笑，随即转向一旁的景阑珊，“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在青衫男子的注视下，阑珊竟觉得心底得想法早被一览无遗，她一时竟吱唔着不知如何作答。
颜歌见状忙上前解释，“他们是我在江湖认识的好朋友。”
哪知顾青云却抬手指向了黄衣的阑珊，“她来此，定是有所图谋！”
阑珊见心思被人看穿，便索性单膝跪地，“晚辈确有一事请教！”
顾青云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你既已费尽心思来到此处，便说说吧！”
阑珊拱手，“久闻青衣圣手的医道修为是天下至高，晚辈行医半生只为解此毒，可纵然拼尽全力也只能抑制住毒性扩散。如今……实在是束手无策，才踏遍江湖寻求破解之法。”
“是什么毒？”
“她身重水妖之泪，面部容貌被蚀骨散所毁，能否复原？”
顾青云闻言微微一怔，“昆吾密宗的至宝——水妖之咒？”
“正是。”
“中毒多久？”
阑珊顿了顿，“二十年。”
“中毒之人是？”
阑珊缓缓垂下头，“正是家母。”
关于“水妖之咒”这种毒，江湖久有传闻，云栈自是了解，“据说此毒可尽毁女子容貌，使人全身长满水泡，变得奇丑无比，然而却不致死，只在每日毒发时痛苦的抓挠自己的皮肤，留下道道伤疤，变得越加丑陋，却因为及其稀少珍贵而甚少流传，天下只有三滴，其中一滴便在昆吾密宗的神坛上供奉，而令两滴，则下落不明。”
“你倒对江湖事了解的很。”顾青云别有意味的望向云栈，对这个年轻人，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好感。
阑珊心急，“可还有救么？”
顾青云惋惜的摇摇头，“二十年……这时间着实太久了。”
阑珊声音有些颤抖，“青衣圣手可解天下奇毒，倘若您也束手无策，那我娘当真无药可救了！”
青云望向阑珊，那不过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经历的风霜和苦痛可想而知，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解药只需两味方子，但却极为难寻，其一便是要找到下毒之人，取其眼泪，其二便是寻找那颗与水妖之咒相对应的海妖之泪，将二者混合而成为患者服下。若解了水妖之咒，蚀骨散对你来说就该不足一提了。”
许多人穷其一生也难见海妖一面，又何况是取其泪滴。
阑珊面向顾青云躬身一拜，“多谢前辈指点。”
青云将目光停在了一旁的云栈身上，他早已从双方的眼神中看出云栈与颜歌间微妙的关系，他虽然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但并不知他来历，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你思维缜密，遇事也能冷静对待，既然你如此关心颜歌，就要始终如一，倘若他日你有半点相负，我定会拧断你的脖子！”最后一句话更透着冰冷的寒意。
这话听来倒有些托付之意，可现在的他又如何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云栈只能拱手回答：“前辈放心，云栈会一直护她左右。”
顾青云听到此话，也才放下心中的牵挂，他转身望向女儿，“琅峫山满是灵气，本可滋养你的精元，但若你执意要留在尘世，灵力不断损耗，便会慢慢如凡人一般感觉到饥渴、困乏，受病痛困扰。你切忌一定要每日吐纳修炼不可间断，否则灵力枯竭之时，谁也救不了你！”
颜歌喜道：“爹如此说，是不在阻止我入世了？”
“懿说的没错，我无权左右你的人生。”
顾青云回望向女儿，凛冽的目光也柔和下来，“就让你的朋友们带你回去吧！你的躯体不能离魂太久，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颜歌却丝毫听不进去，她上前一把抓住顾青云的手臂。
青云眉心蹙起，回身望向颜歌。他的目光透着不可染指的坚决，颜歌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缓缓松开了握着衣袖的手，任由泪水默默的从眼角啪嗒滴落。
顾青云深吸了口气，冰冷的指尖抚上颜歌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滴，“以后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我顾家的女儿，不许哭！”
颜歌闻言紧咬住嘴唇，勉强止住鼻尖涌来的酸楚，将泪水困在眼眶之中。
顾青云心如刀绞，他疼惜的一把揽过爱女，将她拥入怀中，“颜歌，等小璧醒过来，我便破除结
界，和她到尘世找你，到时我们一家团聚，再也不分开。”
颜歌靠在顾青云的怀抱中，“娘真的会醒过来么？爹，你不能骗我……”
青云坦然一笑，“当然会醒，散去的魂魄是会慢慢寻回主体的，你我只是在等那一天的到来。”
他轻拍着颜歌的背脊道：“爹从不失言，你回去吧。”说罢他缓缓推开怀中的颜歌。
他怕再过片刻，连自己也会动摇。
颜歌凝望着父亲的面容，突地破涕为笑，她抬起小指道：“爹，我们打钩。”儿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和父亲勾手指，没想到这样的愿望在二十年后还得以实现。
青云却笑不出，他颤抖着抬起指尖，与颜歌的小指钩在一处，面对女儿不舍的目光，他咬紧牙关转身道：“时间无多，你走吧!”说罢他便走回玉棺旁，不再望众人半眼。
十二个时辰将至，月神之魄就算再不忍这父女二人分开，也决不能再耽搁了，她摊开双手向月之精元拂去，光球内立刻扬起了一阵狂风。
云栈上前拉过颜歌，站在了风眼处。
顾青云昂首对满是云雾的天空道：“时辰已到，让他们回去！”
透过被狂风卷起的云雾，颜歌依依不舍的望着父亲的容貌，他看上去却异常平静。
“爹！我在尘世等你和娘回来！”狂风越卷越烈，直至湮没了颜歌的声音。
待风行至最烈，便渐渐平息，云雾散去的时候，刚刚的那片空地再也见不到三人的身影，顾青云眼中此时方才闪过一丝痛楚，他脸颊微微抽动，缓缓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