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险象环生（2）（1 / 1）
沫儿载着我们一路飞奔，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准确地讲，是天蹦地跳。颠得我屁股开花五脏六腑乱作一团。好不容易挨到软衾拉了缰绳说了句“到了”，我几乎是爬下马背，立刻捧着胃弯在一边干呕。
自打受了伤我就昏睡了两天，醒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的只有胃液而已……虽然我确实有晕车的毛病，可没成想居然还会晕马。吐了吐，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反酸。加上一路颠簸，精神紧张，我整个人几乎虚脱了，只觉得头晕眼花有气无力。想着背包里还有半管“乐芝”，不如吃点来补充元气。
回身想取东西，却见软衾呆呆地望着府门。我顺着望去，只见那门楣上挂了“绿隐山庄”墨底碧字的横匾，门却洞开着，露出里面前庭里满院子的尸首。给夕阳暖红暖红地拢着，好象血在温温地烧。
我呆呆地朝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林姑娘！林姑娘！”
有人用力摇我的身体。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晕到了。
我被她弄醒，只见她满脸焦急，见我醒来，忙不迭地问：“林姑娘，你没事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等一下，让我想想……”
我恍惚地回忆着绿隐山庄的情节……绿隐山庄是十几代的铸剑名家。只懂铸剑，不会武功。庄里有件不为人知的镇庄之宝，那是N久之前银环门门主交托与之保管的一柄剑，叫作“虬鹤生”。据说杀伤力在S级以上，魔攻和物理攻都奇强，后来被悄无声息地封入洛家的密地……嘘，刚才句话，可是个几乎没人知道的天大的秘密。所以虬鹤生在洛家十几年，从没招惹过祸端……今天圣火教打着这把剑的主意杀上门来，轻易便屠他个满门。
可眼前并没机会给软衾解释……这个时候，恐怕男一号已经在与桐叶四仙对决着。要赢这一场，需要他们两人的剑法相互配合。所以当务之急乃是快让女一号去帮忙。
想到这儿，我赶紧拉了软衾的手：“你赶紧进去，楚千雪能不能活着，可就全靠你了……”
她稍作沉吟，纤手摸向腰中。只点点头，道：“林姑娘，里面果然凶险，你不如在这里等我……”
我求之不得，拼命点头，她利落地起身去了。
见她进去了，我不由得松下口气来。拉开背包拿饼干来啃。如果事情如常发展的话，洛家主人今天会死去，他会在临死前把女儿和剑全交给男一号。洛小姑娘会中一种很缺德的毒，软衾也会受个很重的内伤。从绿隐山庄离开后，男一号就要充当护花使者，把两名重病号送到他爷爷那去治疗……
我嚼着“乐芝”，仔细回想情节里的末梢。这一章应该比较激烈，实在有很多容易出岔子的地方……我没好气地思量着，谁知道他们会出个什么妖蛾子给我，把好端端的故事弄得乱七八糟……好干。把饼干塞回背包，瞧见DC，不由拿了出来。记得去敦煌的路上，给文文拍了两张照片，调了出来看，好不令人叹息……
正在摆弄相机，门里突然有了动静。我正惊讶着不会这么快完事了吧，就见从门里冲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还背着一只黑色的口袋。前面两个拎着刀的。我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儿。
一出门瞧见我，见他们三人对视了下，一个拿刀的狠着开了口：“不管了。”我刚要放下心来，他又补了个字：“杀！”扬刀朝我劈头砍下。
“救命啊！！！！”我惊恐万状地大叫，叽里咕噜地爬起来。他一刀没中，跟着又一刀唰地砍来。我才来的，为什么全都拿着刀子砍我？？？！我大叫着下意识地抬手挡去，心里想着完了！
哪知这一叫之后，却没了动静。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一瞧，那个家伙手里扬着刀，居然僵在那儿没劈下来。他脸色惨白地盯着我手里，仔细看，额头上居然有细细的汗珠子。
我狐疑地看自己的手……我手里只有台DC——奥林巴斯U300，320万相素3倍变焦防水金属壳官价两千八……如果说它有何攻击作用的话，砸到头大概可以敲出个包吧。
可他手里却是把宽柄白刃的刀！砍到头大概头就不见了……他在怕什么？
突然看到LCD上的成相，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怕的是闪光灯！
刚才我大概无意中摁了快门，突然闪现的强光把他们唬住了！
我定了定神，略微晃了晃相机。他们果然很紧张。
这可是生死关头！他们不怕我就死定了。我腾地站起来，拿着DC吓唬他们：“别过来……我警告你们……我，我一按，你们可就都没命了！”我动动手指，表示那是个很厉害的机关。拎着刀的那个果然还是比较怕死，不动声色地朝后面慢慢退去。一边跟后面两个商量：“……怎么办？”
那两个也眼对眼的，拿不出主意，嘀咕着什么“妖法，妖法”。见他们迟迟不肯退去，我突然想起了绯村剑心——拔刀斋为何会所向无敌？因为它需要挥刀者向前迈出舍生的一步……我一咬牙一狠心，当即上前一步，唬得他们连连退去，紧张地盯着我。我端着相机对着他们，板着面孔吓唬人：“不信？你们拿命来吧！！”然后很夸张地，狠狠摁了快门。
“哇！！！妖女啊！！！”
闪光灯一亮，他们三个立时张皇失措惨叫着落荒而逃了。
我大大松了口气，身体立刻瘫倒在地。
呼……好险那。我庆幸自己手里拿着相机……不然可能真的会挂在这里……男女一号现在都在里面拼命，没有人可以帮到我啊。
突然看到地上被他们丢下的那个大口袋。我好奇地凑过去，蹲下来，小心地解开封口。
……我睁大眼睛。这分明就是……
来这里才两天，我差点第四次晕倒。
它红得耀眼，鞘是血红的，柄也是血红的，连柄端上镶着的震石，也是红红的一块。我索性一把拉开袋子，果然瞧见鞘身上蜿蜒交错着刻有图腾……
眼睛快被我瞪出来了——
这，分明是虬鹤生！
瞪着它，我脑子里原本清晰无比的脉络突然变成被猫抓过的线团。
它不是应该被妥善地藏在洛家密地吗？？？怎么会无端端地被人带到这里？？而且那密地若没有洛家人指导是没法走进去的，他们是怎么拿到它的？难道里面真的发生了奇特的变化？？……等一下，我脑袋疼……让我想想原本的发展……
我揉着眉心回忆：桐叶四仙逼迫洛庄主交出虬鹤生。洛庄主刚正不阿不肯依从。四仙先杀仆役，再杀丫鬟，三杀管家贴侍。洛庄主仍不肯屈从，四仙刺其臂股腹肺以性命相迫，洛庄主宁死不屈。最后四仙使了杀手锏，给洛庄主的独女抒怀喂了毒，以此要挟，男女一号应是在这个当口赶到，随与四仙发生冲突。洛庄主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临死前将山庄女儿宝剑全部交给男一号“照管”……本来，事后应该由洛小姑娘带着男女一号进到密地里去亲自拿剑。即是说，这个虬鹤生，直到桐叶四仙被击退前根本没有出场。可现在剑明明已经在这儿！由此，可以断定一件事：
我恼怒地盯向门里面——他们，一定又在搞怪！
我没好气地抱着剑考虑。是要在这儿守着剑坐等，还是进去看一下事态发展？可里面一定刀光剑影，比较危险……但如果我在这里等，保不准一会儿又冲出几个人来举着刀要杀我。考虑再三，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决定去找他们。
至少在我快被砍死时，能指望他们来救命。我不能总拿着DC装妖女吧？
郁闷地寻思着，我把DC套在手腕上。想拎起剑来，没想到这东西重的很，只好拖着它，慢吞吞地挪进门里去了。
我小心地避开横陈的尸体，尽量不去看不去闻也不去想，直隐隐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走到正厅外，却见里面被围个水泄不通。从门口看去，里面站了许多人，全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看样子是桐叶四仙带来的小分队。我把剑抱在怀里，压着脚步声悄悄绕到后面，从通着花厅的穿廊翻进去，躲在帐子后面偷看。
只见大厅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男一号正在和四仙之一对阵。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家伙一身金线绣丝的垂脚长衫，手里的武器是柄扇子，应该是银扇仙魏闲月。男一号好象随便拎了柄刀便上前迎阵。我瞧见一旁的女一号咬着软唇关注着。对付魏闲月那等角色，男一号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环视四周，发现右前方站着个青衣乌靴的瘦高个儿。只见他腰里别着条鞭子，正端着淫亵的神思隔着整个大厅瞧着软衾，似乎在用眼神剥她的衣裳。好色又使鞭子，一定是青蛇仙何段。这个角色就是个大流氓。我鄙视了他一下，转而望向洛庄主。这位发须花白的老人此时已面无血色，衣衫前襟几乎被血染得透红。老人颓然倒在太师椅上，脚下伏着个哭成泪人的小姑娘。看样子定是洛抒怀无疑。
我叹了口气，转而也去关注男一号和魏闲月的对决。
见他们扇起剑落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男一号显然占了上风。魏闲月大概没有料想到这个貌似儒雅的公子哥儿手底下却有些功夫，硬生生吃了败阵。
他趔趄着退到一旁，脸上闪着疑惑，上下打量男一号：“你与倪星原是何关系？”
男一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溢上来：“据闻倪老前辈仙逝多年，曾艳名显赫江湖的倪氏姐妹，也死的死亡的亡，要在下如何与倪家有关系？”
魏闲月冷道：“哼，你使的分明是倪星原的‘龙吟剑法’。难道我魏闲月还认它不得么！”
男一号道：“确是‘龙吟剑法’。那又如何？”
当下众人惊得不少。魏闲月更是在意，啪地合了扇子，上前一步道：“你这剑法，由何得来的？”
男一号摇摇头，道：“既然你想知道，在下不妨据实相告。这‘龙吟剑法’么……”他略抬头，瞧见众人无一例外地全死盯着他，抿着笑道，“这‘龙吟剑法’，乃是在下从倪星原前辈的墓穴里挖出来的，刚刚练了两三成，竟可略胜阁下一筹，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册……”
魏闲月听他头句还信以为真，后来才知道是他戏谑之言，不由得恼怒：“哼！这位公子，既有闲情逸致做口舌之争，想必对洛姑娘身上的毒也十拿九稳可以化了去！即如此，我等再不打扰。”他甩扇子，狠狠地道：“十天后，等着给她收尸吧！”
“阁下带人血洗绿隐山庄，杀了庄上不下百人，东西没拿到，这就急着走？”男一号不温不火地拦了句话。
魏闲月冷笑道：“是剑重要，还是这小丫头的命重要，恐怕，唯等洛庄主定夺了。”
旁观至此，我颇为惊讶。这么老半天了，居然全是一丝不差的台词！
正在感动，听得太师椅上的洛庄主嘶声力竭地喊了句“慢着”。只见洛庄主奋力直起身体来，气喘吁吁道：“你们……无须以我怀儿相迫……那虬鹤、生……已不在……此处了……”
这句话的效果很有震慑力。连我都被惊住了。
惊的不是他临死还要乱改台词，而是他居然知道这剑被带出庄子……慢着，难道是洛庄主使人带着剑趁乱而逃的？不是桐叶四仙偷出去的吗？？？
我惊疑的瞪向老人——搞什么？不是要把这剑交给人家男一号吗？带着它跑了？再说，这虬鹤生原本就该是楚千雪的……
“洛庄主，此话何意？”魏闲月暗自揣测着，回身向老人踱去。
“我已遣人……将它送、送出山庄……”洛庄主喘息的幅度越来越大，女一号不禁上前轻言：
“洛庄主，小心伤口。”老人摆摆手，“送、送它到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我皱着眉头，猜想他这句话的含义。难道，是想送到那里去吗？
然而洛庄主的话还没完。见他抬了手，朝男一号方向微微颤抖着：“老朽没有想到……千雪能够赶来……”大口的咳出血来，洛小姑娘惊得停了哭声，抓着父亲的衣襟叫爹爹。
男一号凝着眉，几步走到老人身边。洛庄主拉了男一号的手，急急地道：“千雪，这个庄子……还有剑……”男一号紧了紧老人的手：“洛前辈请放心。千雪知道。”
最后，老人僵僵地直起身子，死拉着他的手，用尽了力气嘶哑道：“还有……还有怀儿……千雪……”老人定定地注视着他，“交给你了……”只见着男一号不忍地点了头，手里，突然松了下来。
“洛前辈！”男一号紧着眉头急唤。
“……老朽……愧对盏琼啊……”
洛庄主喃喃地含了半句话，气息突然断了。男一号惊疑地探了探，脸上立时冷了。
“楚公子？”软衾一边探问。
“咬舌。”他紧着拳，一手缓缓合了老人的眼。
心里隐隐作痛。
“原来是楚千雪楚公子。”魏闲月冷着笑意，轻摇着扇子踱过来，“人称‘青崖白鹿’闲散剑客，倪星原的闭门弟子。失敬，失敬。”他作势供供手，分明没有失敬的意思。
男一号直起身子，看也不看，嘴里冷得让人寒战：“既然知道，还要送死么？”
魏闲月大笑起来：“论单打独斗，我魏闲月确不是‘龙吟剑法’的对手。”他不说不是楚千雪的对手，而说不是“龙吟剑法”的对手，分明的没把男一号放眼里。“不过，桐叶四仙也并非浪得虚名！”一挥扇子，从那门外突然飞入一条玫红长绫，旋着一朵绯红云霞似的，呼地喷出几道金光。
那条玫红的身影姿态娆媚地落在魏闲月身侧，是一个娇小的女子，她身着紫蔓罗烟，头上云髻盘束，插着无数金钗。这是金钗仙梅夜香。
突然，我听到一声惊呼：
“林姑娘！？”
糟糕，我怎么被发现了？
寻着声地望去，只见男一号满脸惊诧地瞧着我。紧接着，站他身后的软衾也瞧过来，同样满脸的诧异。
……都看我做什么？
我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冷飕飕的，低头一看，胸前插着三只血淋淋的金钗。
我一阵眩晕，只见得男一号急匆匆地赶到我身边，立刻昏了过去。
昏沉中，后心传来一股温热，逐渐升成躲不开的烧灼，突然噗地一声，立时疼得我睁开眼睛，觉得胸口里冷冷的又麻又痛。嗓子里涌出一股腥热，喷口吐了，低头一看，鹅黄的裙摆上绽着触目惊心的血花。
我脑子里一阵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