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淡漠（1 / 1）
接下来的几天，顾乔忙得焦头烂额。
自然,忙得绝不可能只是她一人.事实上是整个设计部的人都在为拿下一个名为“环城公社”的建筑项目而绞尽脑汁。
“环城公社”这个项目的定位并不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时下的经济适用房还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处。可就是这样一个本身没有太多开发价值的项目，像是忽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建筑设计领域纷纷争抢的香饽饽。
有的时候顾乔还真佩服秦恺的领导能力，虽然他人不在公司，可一切依旧有条不紊。比如眼下，大家就积极讨论着该如何定位这个项目的设计理念。
“这个项目的设计理念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要让建筑给城市带来活力……在设计时我们不能过分偏重设计功能而忽略了建筑作为一个容器的本身功效。总的来说，我们在做设计时应尽量模糊设计边界，设法让设计与城市、居住者能够达到最好的融合……”林菲一字一句地读着通过邮件管理系统发给每个设计人员的电邮，念到一半忽然就被旁边的徐新打断：“我怎么看吧，都觉得像是在设计集体宿舍，可这个集体宿舍吧它还偏有这么多的要求，你们说它像话吗？”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了设计部其他几个人的哄笑和共鸣。
“顾乔，你知道为什么吗？”徐新见大家笑完没有其他反应，直接就把话茬扔了过来。
“我？”顾乔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茫然，“你们这些元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哦——”林菲闻言，意味颇深地接了一声。随即她起身走到顾乔这边，用手肘顶了顶她，“难道那天秦总没有透露什么口风吗？”
“那天？哪天啊？”顾乔顺着林菲的话反问，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瞧你这傻样！”林菲走上前点了点顾乔的脑门，“那天秦总带你去酒会，你就没听到其他什么风声？或者，你就没见到TU新来的负责人什么的？”
顾乔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还真没。”秦恺要能什么都告诉她，那估计就不是他了！看来，办公室素果然是流言绯闻最好的滋生场所，看着面前几个冲着自己笑得别提多灿烂的同事，顾乔忍不住想，还好那天在机场她把从秦恺那偷来的名片拿去应急了，要真按自己原先计划的，在面试应聘那天当着锐意HR的面直接拿了出来，并说“看，我是你们经理介绍来的”，估计她这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都说留言这东西有个名为群众的孪生兄弟，看来一点不假。顾乔正忖思着该怎样应付面前这群人，手机突然很识相地响了起来，她微笑着朝众人扬了扬手机，赶紧逃出了办公室。
掏出手机一看，顾乔的心情就更好了，“舅妈，你们是不是要回来了呀？”
“是啊，我和你舅舅买了明天中午的航班，大概下午四点多到家。怎么，我们乔乔莫不是准备来接机？”
顾乔刚想说没问题，就被沈舒打断了，“和你开玩笑的，学校有专车接送的，放心吧！再说你又不会开车，要是秦恺这么说，我一定二话不说就让他来接机了。”
“舅妈最好了！”隔着电话顾乔忍不住撒起娇来，并自告奋勇道：“明天晚饭我让你们看看我长进的厨艺！”
略微聊了聊顾乔的工作情况，两人就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顾乔的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
“顾乔，楼下接待处打电话来说下面有人找你。”脚才跨进门，她就看见林菲一脸怪笑地盯着她，“是个男的，听接待处的小冉说，还是个帅哥！你男朋友，怎么也不介绍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面对林菲的调侃，顾乔随口胡诌了几句也没多加在意，或者说此刻的她更多的只是好奇——除了秦恺和林若谷，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呀！
千算万算，顾乔也没有猜到前来找她的人居然会是陆谦。
“不知陆局莅临我们公司有何指教呢？”两米开外，顾乔站定，用礼貌却分明生分的口气问道。
陆谦看着面前的女子，明明刚才她还和同事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可视线一触及自己，她竟然如此生疏而冷淡。顿了顿，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和，“早上我路过园区的时候恰好看到你，所以就想试试运气，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工作……乔乔，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们夫妻两还真的很奇怪，一个两个跑来找我谈，可是，请问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谈的呢？缅怀过去吗？对不起，我真的很忙没有这个闲工夫。就算我有时间，我也不想，我还没作到喜欢成天给自己找不自在受。”
“我今天来只是想着能作为一个朋友，看看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朋友？听完这话，顾乔冷冷地笑开，“那么请问陆局，你是希望我过得好呢还是不好？”没待陆谦开口，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放心，我没有把不快压作尘埃榨成痛苦的习惯，更不会没事对着自己的过往唏嘘不已，你看，我活得很潇洒。”说着，她摊开双手做了无谓状，“当然，我想如果你和符杏琪不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会活得更好。我的过去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不过我希望我的现在和未来可以没有你的身影，所以日后如果我们再相见，请千万把我当成路人，谢谢！”
说完，顾乔头也不回地转身，直接走向了电梯口。
站在电梯里，她舒了一口气，顺手揉了揉面颊，让原本紧绷的面色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其实她并没有自己预想地那么恨陆谦，这一点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他是个感情上的不忠者，她却不是一个习惯记恨的人。
恨一个人多累啊，尤其还是一个和自己再也不相关的人，顾乔觉得自己还没有矫情到那个份上。遗忘一个人也许很难，但是想要漠视一个人却相对而言要简单的多。只是顾乔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接二连三低声下气地想找自己“谈谈”呢，按理说如此感性的做法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为了叙旧？很显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屑的语气神情早已告诉他“她不乐意”。
为了当年的事情当面来道歉？眼睛盯着电梯门转了一圈，顾乔觉得这就更没有可能了，有意义吗？
敢情他兜兜转转，还是对自己念念不忘？
电梯门应声“叮”地打开，顾乔着实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早已不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了。盯着桌面上还残存着打印机余温的“环城公社”设计要求，顾乔托着下巴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实话，她一点想法也没有。
设计这个行业看起来挺潇洒的，似乎随便想个什么东西画出来就能变成大把的钞票，可是灵感这东西，有时真的就和便秘一样——出不来就是出不来！难怪有人说除了IT行业，设计行当怕也是过劳死概率最高的行业了。
一直憋到了下班时间，整个设计部依旧愁云惨雾，没有一个人有建设性的新想法。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顾乔意外地接到了林若谷的电话。
“每天看着一大堆人为你打工，滋味不错吧，小资本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告诉你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面对林若谷的调侃，顾乔直接给予了有力的回击。
“那个……”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点犹豫不决，顾乔握着手机走向路边，赶紧说道，“事先申明，导游我不做第二回。”依着林若谷往常的性子，顾乔觉得她这般支支吾吾肯定又没有好事。
“那个，你没事吧？”简短的停顿后，顾乔终于听到了林若谷的后半句话——“我是说，刚和陆谦见完面，你们没有怎么样吧？”
“你预备呢？”顾乔用买东西时惯用的语气反问。
“……我看他出来的时候脸色挺差的，我猜你们肯定谈崩了，不过听你的口气，应该没事，呵呵。”末了，林若谷自嘲地干笑了两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这边顾乔握着手机正想问“你在哪”，很快一辆红色的科鲁兹就停在了她的面前。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笑呵呵地解释：“我下午公干的时候正好经过，本想上来看看你，谁知就看见了……”林若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他。”
“这座城市本来就不大，见到很正常。”把包扔在了后座，顾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又要去等出租车了。”
“那个，乔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天他会来，我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陆谦会来，你就不会找我帮忙了是吧？拜托，难道我见不得人吗？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见了他之后先冲上去给他两巴掌，然后再大骂他是薄情寡义之徒；又或者拉着他的衣袖含情默默地倾诉衷肠，然后梨花带雨柔声细气地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去和别人结婚？”
林若谷原是先来安慰顾乔的，可依着面前的情形来看，显然不需要了。被顾乔生动形象地表情给乐到了，林若谷直接噗笑出声：“我说乔乔你不去做演员真可惜了，又或者，你这么想得开，还真应该上峨眉山布道，好拯救痴男怨女于滚滚红尘之中。”
“……我还去化缘呢！”
“你个资本家还化缘，你让我们小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不许叫我资本家！”
“……”
两人一路斗嘴闲谈，顾乔也没有在意车子的方向，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她们是在一家名为VIN的红酒主题餐厅门口。
“这不会就是你堂哥的那家店吧？”在外留学的时候，林若谷偶尔会请她帮忙买些高档红酒带回来，时间久了顾乔才知道她是有个堂哥开了一间以红酒为主题的餐厅。
“嗯。”林若谷点头应了声，就带着顾乔往里面走。
VIN的装饰有着红酒吧的个性前卫，却不恣意喧闹，带着点咖啡吧的惬意慵散，却并不拘于传统。顾乔觉得自己走进这红酒餐厅，如同置身灵动的深海海底。精致的红酒架，幽蓝的灯光，随处可见的点缀式植物，水波般轻柔的音乐，一切都营造这一种宁静舒适而又不失神秘的氛围，让人一进来就不想起身离去……
选好了座位，顾乔就去选红酒。
“你看，这是个合适醉生梦死的好地方吧！”
正驻足在酒墙前看着里面陈列的各色红酒，顾乔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交谈声。这位客人的心境和自己的倒还真像！顾乔的指间拂过面前的红酒，忍不住想到。
很明显，他们也是来选酒的。没过多久，另一个清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还是留着自己醉生梦死吧，我可不想当酒鬼。”约莫，顾乔觉得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得了吧，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喝酒你向我打听红酒吧干嘛，不打算喝醉你又喝酒干嘛，喝白开水不就结了，还省钱，不是？”
“呵……”顾乔情不自禁浅笑出声。这样的歪理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意思。
对面的谈话声持续了一阵便静了下去。顾乔寻思他们应该是选好酒走了，再一看自己，在这酒墙前站了好久竟仍旧两手空空，想想林若谷应该等急了，于是她随手就取了一瓶面前的波尔多。
抬脚刚准备走，谁知下一刻一双男人的皮鞋率先闯入了她的眼帘，然后便是一句叫喊——
“靖扬，这一侧也有酒，过来看看。”
靖扬？顾乔一愣。
下一秒，她就看到韩靖扬那张俊朗分明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