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2000 years ago（七）（1 / 1）
——存在在某个人的记忆里。
银说：“提取记忆，然后让记忆自成一个世界。因为山本清里从来没有去过虚圈，所以我们从黑腔踏出来，到达的地方不是虚圈，而是尸魂界。严格说来，这个世界其实是他无数记忆相交错而形成的。
“他不知道柿饼的制作方法，所以这里的人也讲不出来。”银又多了一句嘴，补充道。
我抽搐着嘴角：“我突然很愿意相信，这是山本老头送我们穿越来了。”
银嘲笑我：“阿神，你这叫逃避现实。”
我撇撇嘴。
银放眼望了望整个世界：“不过说实在的，他还是真是一个厉害的人。一般人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忆的这么清楚吗……这么庞大的记忆，他居然把它们全部组合，再现了出来。”
我从没有怀疑过，清里一向是一个既聪明又厉害的男人。
“所以我们从这回去的方法，就是等清里的记忆走到尽头，”我沉下脸，“换而言之，就是要等清里去世？”
银点点头：“大概吧。”
山本老头把我和银送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以清里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
真正的恐惧，只要能去直面，就不会害怕。
我定了定神：“我们回去原来那段记忆。”
银同意。
……
我和银从黑腔里走出来，幸运的是我们没有搞错记忆片段，的确是我们离开的那一个。卖柿饼的那个大婶对银印象深刻，还招着手问他要不要再买一点。
我们沿着路，去找清里和以前那个我。
——一片废墟。
在我们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我和银都同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黑腔是会产生时间差的，就算那不是真正的黑腔，但在清里的记忆里它也绝对具有产生时差的能力。
我找了一个人问世间，结果是离我们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这么久了，那你不是连孩子都生了？”
银的这句话，让我全身别扭。
不过只过了半个多月的话，应该还能赶的上。我让银使用瞬步跟上我，我无比清楚，这个时间我应该还在那个地方。
流魂街很少会有这么这么空的地方，一眼望过去跟荒漠一样，没有界限。这里以前是一片很大的树林，因为在流魂街的边缘，很少有人会来。清里认为，我在这里待产是最好不过的。不过被死神抢先了一步，用鬼道移走了全部遮掩视线的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和银踏在这片土地上。
“这地方真荒凉，”他说，“不过很大。”
我叹息：“就是因为太大了才不好找，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银没有搭话，我们沉默着继续前进。
脸上突然一凉，我停下脚步，伸出手。一片白色的冰晶落在我的手里，很快就因为高温融化成一个小水滴。我慢慢抬起头，阴暗的天空，飘起一阵又一阵雪花雨。
我喃喃：“难道是今天？”
银皱了皱眉：“什么？”
我笑了笑：“你听听看，有没有孩子的啼哭声？”
银静下心，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但是几乎在他摇头的瞬间，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远处传来，他睁开惊讶的眼睛。
我轻轻道：“我的孩子，比预产期晚了三天才开到这个世界上。”
……
银和我一路瞬步，等我们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那边已经聚集了一圈的死神。那时候死神还没有统一的死霸装，但是有斩魄刀。他们的刀刃全部对准了清里。我拉着银，找了个巨石块做遮掩。
死神让开一条道，山本老头缓缓走到人群的前方。
虽然我和银离的很远，但是他们的声音还是穿了过来。
“清里，交出她，要不然连你自己也受到牵连。”山本老头的声音是那样的冰凉，无情。很难想像，当年他是那样温和的叫着我“小神”。
清里从容：“我明明知道她在杀人却没有阻止，说起来我也是共犯，父亲。”
山本老头嗤笑：“你当然不可能被免罪。但是如果你继续阻拦我们，今天就是死罪。”
清里无所谓的摇摇头：“阿神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她在哪儿？”
“清里，你让我太失望了。”
清理目光黯了黯：“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以前的阿神是一个连虚都不忍心伤害的人。”
“以前你也是这样的人，”山本老头叹息，“我对你今天做的事情，感到很失望。”
清里说：“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不是我强行让她实体化，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错还是在我，我愿意替她承受下所有的罪。哪怕……是死亡。”
山本老头脸色微变：“她不过是把斩魄刀！”
清里微微抿唇，淡淡一笑：“但她更是我最爱的人。”
“执迷不悔！”
死神拔刀。
清里叹息：“总归还要走到这一步吗，父亲，你真的……不想看看我和她的孩子吗？”
死神一批批涌了上来，清里轻松避让。
“那真是对不起了，父亲。身为父亲的我不得不战斗。”
……
我用手捂着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我怕自己一个松懈，就会冲出去救他。
银拍拍我的背。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怎么办，怎么办，银……我好害怕。”
雪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身上，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我想再过不久，它们就会变成曼陀罗一样的血红色。到了这个时候，我居然开始害怕了，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段经历却让我从骨头里颤抖。
银说：“如果害怕，就唱歌吧。”
我颤抖到没有力气吐槽。
银放低了声音，竟然开始哼唱儿歌。我听着听着，竟然找着调子，也跟着哼了起来。我抓住他的手，指骨发白，我想指甲一定嵌进了他的肉里，但是他依旧很平静的哼着歌。
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
“清里！”尖叫声划破长空。
一个影子飞速冲过来。
清里微微皱起眉头，和他对打的死神，趁他不注意发动了缚道。那种程度的缚道清里应该很容挣开的，但是因为少女的突然出现，他有些心不在焉。这给了那些死神后述咏唱的机会。
九十级的缚道，让清里很快落入到死神手中。
少女叫着清里的名字，在她怀里，是一个襁褓包裹着的婴儿。等看清那个婴儿的脸之后，所有死神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和银的位置也能正好看到。
——一个面部包裹着骨质，拥有至少八只手的怪物。
没错，这就是我用十个月生下的孩子。我排斥过它，撕心裂肺的吼叫过，但是清里说“那是我们的孩子”。
少女穿着到膝盖的白色裙子，上面沾满了鲜血。她大腿的内侧，正有一股股的鲜血顺着腿滴落在地上。她的神情，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她抱着婴儿，全身笼罩着母亲的光彩。
银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她的灵压很不稳定。”
不止灵压，那个时候的我，就连在发生什么都没有多少感觉。那时候我只是一心想着，把我的孩子给清里看……给山本老头看。我总坚信着，看到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有人阻止我和清里在一起了。
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
少女被脚边的石子绊倒在地，手上的孩子跌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哭声。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急着去安抚孩子。
一把刀蓦然从上至下贯穿了婴儿小小的身体，哭声立刻就停止了。
有人尖叫着，说那个孩子是虚，就在少女的面前，无数把刀把婴儿的尸体砍成了碎片。
我捂着心脏，感觉那里在滴血。如此清醒的重温过去，我的情绪开始有些失控。
少女愣愣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一把刀拦腰将她截断。
有人吼了一句“成功了”。
少女慢慢转过身，上身与下身的伤口慢慢融合，看到的死神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少女伸出手臂，手心里出现一把短刀。
瞬间刀光掠影，死神很快就去了一半。
一个死神哆哆嗦嗦不敢上前，有人拎着他的后领，把他丢到了后方。衣袍翻飞，两个人走出人群，迎击着少女。
少女恍惚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是困惑，纯洁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却困惑的抬起头，天真的问着：“京乐、浮竹……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去见清里啊？”
她渐渐微笑，残忍而任性：“你们拦着我也没有用，等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就去山本老头那儿带回他。”
浮竹皱了皱眉。
少女低声：“射杀他，神枪！”
刀被很轻易的截住。
少女恍然大悟：“始解的力量不够吗？那好吧……卍解，神杀枪！”
那是时候，除了山本老头，会卍解的只有我一个人，那时我自信满满，面前这两个人决不会成为我见清里的阻碍。
少女拿着刀，短刃在她手里在空中一划。等京乐和浮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对准他们砍了下来。两人用斩魄刀勉强抵挡，刀身都出现了裂痕。
少女收回刀，让刀柄在胸口垂直，刀刃正对两人。
“神杀枪，舞踏！”
……
京乐和浮竹受了重伤，趴在地上喘息。少女回过身，刀刃直指山本老头。
“花风乱，花神啼，天风乱，天魔嗤——花天狂骨”
“悉数流波化为吾盾，悉数雷光化为吾刃——双鱼理”
刀刃刺入少女的背部，少女缓缓回归头，眼睛瞬间变成了血红了。她冷冷道：“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吧？”
京乐冲着身后的死神大喊：“快点！封印！”
——封印斩魄刀的鬼道。
啊，还有这种东西来着。两千年后，这种鬼道对自由意识相当强的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我当年就是败在这招之下。
封印鬼道并不能强制我回到刀里去，但是能封住我的行动。
少女慢慢跪倒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哭着说：“春水哥哥，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只要和清里在一起……”
京乐脸上是悲恸的神情，但是没有任何动作。
少女转而求浮竹：“呐，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没有人回应她。
无数刀刃从她的身上穿过，少女不要钱的吐血，但是神情里还是有着希望。仿佛就是到最后都不相信他们会抛弃她。
京乐说：“她有超速再生的本领，除非毁掉她的刀魄，否则她不会死。”
浮竹摇摇头：“但是她的刀魄只有一颗烟尘一样的大小。”
京乐叹了口气：“撒，这可难办了……”
死神的刀对准了少女的心脏，可是无论砍多少次，那些伤口都飞速愈合了。少女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咬着唇：“痛……”
一阵强大的灵压突然整个将少女包围，京乐和浮竹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清里。
突破九十级的鬼道用了他很多时间，还有付出了许多代价。
清里将不能动的少女搂紧怀里，少女能清楚的看见他身上的鲜血，还有一把把穿透他的身体又拔出的刀。清里摸着她的头，轻轻的轻轻的……
不知道谁下了命令，少女只听到一声“放箭”，清理的身体猛然颤了颤。
“阿神……”
“嗯？”
“我爱你……”
“哦。”
“还有，对不起。”
少女抱紧了清里，直到他在她的怀里慢慢变冷。她已经不想去想他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了，她自己从来不会死，所以她也从没有想过清里有一天会死。
但是清里的的确确死了，摸着她头的手，颓然滑落在地。
少女觉得她的耳畔还回响着“我爱你”的声音。
两千年后，我问京乐，斩魄刀和死神相恋是不是不可以，京乐说没有这样的规定。其实他说的没错，自由恋爱没有人会反对，无论对象是谁。但是会不会被人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和清里的爱情，夹杂了太多可以给他们反对的理由。
我以杀人被通缉，我的孩子以虚的身份惨死，清里因为包庇静灵廷危险之人而死于乱箭之下。
那个雪天，我先后失去了十月怀胎的孩子，还有深爱了几百年的丈夫。
所以我想，自己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在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识，头发迅速疯长，脸上出现了骨质。
那时候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其实是虚化和刀兽化吞噬我的思维。我从地上站起来，甚至来不及顾上清里。我出刀的速度非常快，并且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血流成河。
我一路杀一路走，无论是不是死神，只要是人我就会出手，出手必亡。
山本老头还有京乐浮竹拼命阻止着我，慢慢远去。
……
世界开始崩塌，黑色开始以很慢的速度吞噬着这个世界。
果然像银讲的，清里的死亡，这个世界也开始不稳定了。
我和银从石头背后走出来，走到成堆的尸体边。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蹲下身，找到清里，把他抱在怀里。
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所以……就我说好了。
我淡淡开口：“其实，我不后悔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现在，我也依旧认为他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当然我因此遭到的报应，我也认为是应该的。”
“我……只后悔一件事。”
我找了一块干净的土地，伸手挖着地上的土。
——我只后悔，那时候的发狂，甚至没来得及为清里和那个可怜的孩子做个像样的坟墓。
银拍拍我的肩，看着世界崩塌的程度道：“你有足够的时间。”
……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已经是一番队的队长室。银握着我的手，同时睁开眼睛。
山本老头叹了口气：“清里留给你的记忆，他曾经求过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看看。”
我泣不成声。
山本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虽然迟到了两千年……对不起，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