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洗（1 / 1）
李庄研究非线性模式多年，平常自诩造诣很深，没想到这次还是栽了个大跟头。有足够势力的小群体抽风，足以让大团体陷入混乱。他想得很美，却忘了有些人是不会按规矩出牌的，就算有顾忌，也阻止不了某些人的冲动。
金石是个不错的人，也很有趣，工作能力强，出身虽好，但并不傲气，对知识分子很尊重。不过改变不了什么，他这种级别的人物左右不了等级森严的官场。
李庄能理解那边的做法，威森科技膨胀的速度太快，特别是AI101推出后，更像抢钱一样。身怀重宝的小孩让人眼红，加上各种渠道泄露出去的资料，足以引发某些喜欢抢劫的人群的冲动，他的倔强和理想化刚好给了他们机会。
澳洲派过来的飞机，联合技术公司安全等级九级以上的核心员工亲自检查的，在省城机场也没让任何人靠近。这帮做技术的思维缜密，加上金石方面的配合，一路安全。
在印尼猴子的边境上发射防空导弹，无非是想利用什么，不过他们低估了联合技术公司武器方面的实力。国内枪支管制，激光这种界定模糊的东西正好可以用来做防护。每一台高功率激光器都价值不菲，自动跟踪系统还是偷了很多资料由实验室研发升级的。
与激光武器相比，金属风暴系统是特制品，性能没有花旗国的同类产品好，但可以由顶级工程师强制升级来达到他们的水平，临时用用足以。
既然已经得罪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当然要把核心人物斩杀，这是很有效的做法。至于以后怎么样，再慢慢折腾。那边的做法很正常，大不了事后推到别的势力身上，只要脸皮够厚，能自圆其说即可。“你不服气，过来咬我啊”，这句话很有意思，也很形象。
李庄很愤怒，一方面是因为昔日的回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自己的判断失误和莫名其妙的情绪而自责。有些偏执的念头，很难避开，尤其是在国内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也许根本没法避开吧，除非彻底放弃自己的文化体系。越想越生气，陡然想到了硬来，既然对手出刀子，他也不准备来软的。
国宝很能理解老朋友现在的情绪，任谁被无故软禁了近半年，都不会有好心情。
“复制人我做不到，不过我有绝活。”
李庄皱了皱眉头，“以后少跟我提什么绝活，营养液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熊猫”很无语，“再怎么说我也是营养液的主创者，以前穷，要是不穷，轮不到郑飞他们占便宜。你不要老是揪着不放好不？唉，我真的有绝活，不过需要一个项目组。”
李庄默算了一遍，“你给我一份名单，我们稳定下来就让张凯和欧阳坦招人，现在空间大着呢。”
国宝笑嘻嘻，“没想到磕磕碰碰，居然能把超级庄园建起来。”
李庄刚要讽刺，突然发现机场边上有一排排的超级大水桶，“是转基因猴面包树？”
国宝点头，李庄招手让韩淑梅过来，“韩博士，这种树的面包果千万不要让人吃，搞不好会发生基因变异，变成怪物。”
韩淑梅愕然，孙国宝同志很愤怒，“你居然怀疑我的技术，我烤着吃了几次，味道挺好的，就是食用仙人掌还得改进改进。”
李庄服了他，也佩服他的大胆，“韩博士，你让人做一些研究，看看有什没良反应。”
韩淑梅轻笑，“我会抽调合适员工组成项目组研究的，你还有事吗？”
李庄摇头，韩淑梅立刻掉头急匆匆地走了，不知道要去哪里，边走边打电话。
机场上井然有序，各部门都派人在统计和搬运货物，安装的安装，入库的入库。
威森科技搬到澳洲后，各部门管理机构与联合技术公司进行了整合，工作量不大，本是同一家公司内部的不同部门。局势都到了这样，大面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威森科技已重新注册，注册地是BVI，艾尔塔科技基金还留着。联合技术公司注册地在澳洲，刚从珀斯搬到双威镇，这里地方够大。
周奇森的能力得到了联合技术公司管理层的认可，大面退位让贤。其他的则实行双配置，待磨合期过后再确立正副职。
大面隆重介绍联合技术公司真正的董事长丹尼尔.李先生，同志还是免了吧，已经没有必要。
联合技术公司员工久仰大名，和国内过来的团队一起起立鼓掌欢迎。李庄对两边都算熟，公式化地讲了几句便把话筒递给周奇森。
“各位，我们目前首要的问题是甄别特殊人员，这次李董归来，我决定启动清洗计划，希望支持。华夏过来的员工由张凯和欧阳坦负责，本土员工由霍华德和布朗负责，相关计划我待会分发到相关负责人的手上，其他的我们都商量过，无需多言。”
·····
会议没开多长时间，联合技术公司现在熟悉威森科技的风格，没人喜欢废话太多的会议。这次间谍案危机重重，公司管理层十分恼怒，连布朗都觉得自己没做到位，虽然没他什么事。
李庄没有听周奇森的详细部署计划，在旁边翻阅安娜递过来的资料。
李志森是第二个到达双威镇的，暂任双威安装公司代总经理，副手卡尔·彼得森是威尔逊家族女婿约翰·彼得森的弟弟。两人的分工是科尔负责水电气，李志森负责通信、监控和武器，大事一起商量。目前还在磨合期，要到三月份初才能确定最后的位置归属。
双威安装公司目前有员工近千人，正日夜施工中，终极目标是将管线系统覆盖到双威镇的各个角落，已接近完工。
从K城威森科技时期开始，李志森一直是李庄的重要臂膀。虽然老实，但智商不错，布线设计出色，执行能力一流。他的辛勤工作将李庄的视角扩张到最大，可以说是威森科技的核心人物之一。
国内过来的员工加家属共有五万余人，澳洲本土员工加家属共有十二万余人，加起来近十八万。超级庄园急需人力，员工家属不是在研究部门工作，就是在制造和服务部门工作，全被吸纳干净。大面现在有的是钱，根本不担心养不活这帮人，已建成的生活区条件不差。
“呵呵，人这么多，要是没有先进技术，恐怕不容易甄别。我二十年的勤学苦练，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李庄忽然想起周星星电影里的台词，他读书时很不喜欢周星星，但工作后将周星星出名的电影看了个遍。每次碰到瓶颈，就看周星星的电影。
“想什么呢？会议结束了。”国宝捅了捅。
李庄起身向各位主管点头致意，目送他们离开，不过三等以上主管都呆在会议室里没动。
李庄很诧异，“你们干吗？”
大面咳嗽一声，“丹尼尔，他们都要看智脑。这次谈判过后，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一直盼着你回来。”
李庄有些晕，智脑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而是超级大，连大卫.布朗这个古板的家伙脸上的希冀都能看得出来
“行，估计你们心里像猫抓一样，我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话刚落音，会议室里响起欢呼声。李庄转向国宝，“你也有兴趣？”
“熊猫”赶紧点头，“其实我一直想看的。”
李庄怒目而视，国宝傻笑，不过没有说话。
“防内不防外”这种蠢事李庄是不屑于干的，外面的人都知道，带公司高层参观，能增加他们对公司的信心，这里的人都能靠得住。如果再出现项目组组长那种嚣张的人物，他不介意让他们享受一下生物实验室的研发成果。
“你们到楼下等我，我想想该怎么跟智脑说，它以前很少见陌生人。”
李庄是专家，这些人不懂，以为他真要琢磨一番，纷纷告辞离开会议室，到楼下集合。
“五喇叭，我待会要带人过来，你让其他喇叭不要出声。还有，把明显的武器和战斗机器人都收好，知道吗？”
“知道了，父亲，真的有好多人要过来吗？我得准备准备，家里现在被装修得很漂亮。”
“是的，我们二十分钟后就到，”
李庄又给维姬叮嘱一番，然后下了行政楼，带着一帮老娃娃出发前往六角大楼。
一行人到目的地时，陈小军迎上来，“庄头，带人过牢观？我能跟着进去吗？”
李庄点头，“行，嘴巴严一点，不要唧唧歪歪。”
陈小军忙打包票，“我保证一声不吭。”
李庄笑笑，陈小军估计一直想上去看看，但不敢进去，也进不去。
参观跟以前的程序一样，不过这次是全自动的，现在连电梯维护都是L级派出的机器人在处理，没有外人进来。
合金滑动门自动打开，李庄很惊讶，管理层也很惊讶，但双方惊讶的东西不一样。李庄惊讶的是，五喇叭把十六楼装满了各色节日灯，墙壁都粉刷过。墙壁上到处是稀奇古怪的涂鸦，而不是原来的暖白色毫无装饰。
管理层惊讶的是，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未来色彩，通道出口处的两台施工机器人举着一块大牌子，”欢迎来到五喇叭的家！”华英文双份，纯正的翻译，而不是李庄的混合口味。
“五喇叭，有异动吗？”
“正在收集中，父亲，这次牵涉到的人比较多，您得小心。另外，您的弟子陈镇有问题，我监测到他给国内的情报，将它们都拦截下来，具体的资料您有空可以看看。”
李庄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之极，陈镇是他最喜欢的弟子，跟他非常谈得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脑子进水。
“不是家人被胁迫？”
“不是，他亲近的家人都在这边，应该是别的原因。”
五喇叭是喇叭家族里最喜欢模仿父亲习惯的智脑，谈到正事时声音很平静。
“将资料都发给内务部吧。”
“是，人事部和保安部那里要发吗？”
“都发，让甄别小组统一协调。”
李庄没有再和五喇叭说话，转身拍拍李志森的肩膀，“志森，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李志森从呆滞中惊醒，“啊，你说啥？”
“没什么，以后继续努力。”
李庄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低头琢磨。四大弟子中，金国正和钱林不可能出事，前者低调，后者实际，不会拎不清。王程敏和陈镇都很难说，不过王程敏不怎么喜欢政治，出事的可能性比较低。陈镇的父亲在大学工作，母亲是国企的财务主管，收入颇丰，严格来说属于既得利益者阶层，估计是父母的言传身教。
正想着，肩膀被陈小军拍了拍，“庄头，上次装的那么多武器呢，都会都藏起来了吧？我看顶棚好像矮了一些。”
李庄轻声用方言回复，“是的，怕吓着他们。”
…….
送走神经有些不正常的管理层，李庄返回六角大楼，通过专用电梯下到地下室一层，跟他一起过来的喇叭们都放在这里，它们的本体将被放在地下室三层，跟六喇叭在一起，地下五层是维姬的家。
在维姬的帮助下，组装速度极快。相关的装修五喇叭已妥善处理好，李庄完成后给喇叭家族和和维姬分配了任务。
大喇叭管双威镇的道路监控及防御设施，小喇叭管工业区，小小喇叭协助。四喇叭管能源区，五喇叭管通信和数据分析。维姬接管威森科技园区，六喇叭辅助和分流。
李庄抵达双威镇后的第一天晚上，智脑的阴影又将一千平方公里的双威镇已建成部分笼罩在其中，没有任何异动能逃脱喇叭家族和维姬的监控。
筹备已久的内部安全排查在三月底完成，又一次被遮断了联系的内奸们纷纷暴露，少数无法确定的员工则调出核心部门，待遇照旧。
本以为内奸很多的澳洲本土员工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澳洲人的性格跟华人还是有些不同，毕竟文化体系有差别，虽然是个移民国家。
让李庄欣慰的是，保安部员工包括澳洲军方退役加入的那群人，只有少数几个有问题，堪培拉有诚意。既然如此，以前不干不净的小动作算扯平了。
让李庄恼火的是，作为核心的实验室内部竟然是个筛子，20%的员工都有些问题，间谍无处不在，特别是威森科技发展两年后加入的员工，每个项目组都有，怪不得那边对实验室内部如此了解。
该遣返的遣返，该解雇的解雇，该与相关国家交涉的交涉，联合技术公司法务部不是吃干饭的。
李庄老早就知道人工智能研究院内部会有间谍进来，但从没想过自己最亲近的弟子陈镇有问题。不仅如此，陈镇在调查开始后连一丝悔改之意也没有，已经不能用“倔”来形容了，而是有些方面不灵光。
回到办公室后，拿起电话，“陈镇，你过来一下。”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两分钟之内到，您等我。”
李庄恨恨地挂了电话，点起一根烟在办公室里转圈，有些烦闷。
“老师，什么事？”陈镇敲门进来，然后关门。
李庄咬咬嘴唇，“你的智商等级为8.90，情商等级为5.40。”
陈镇挠挠脑袋，脸上满是不解，随即脸色苍白，局促难安。
李庄冷声道：“我对你还算有恩吧，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我对你没有藏私，你完全可以像其他师兄弟一样选择到京城工作，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政治方向。我当初教你们并没有要求你们到公司工作，这个你很清楚。”
陈镇深吸了一口气，“老师，我承认您说的没错，但作为一个国人，有义务报效国家。你掌握了这么多先进的技术，为什没帮助自己的国家？这次虽然出事了，但大方向还是好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赞同对你采取措施。”
李庄纵声长笑，良久才停下，一字一句，“师生一场，我不杀你，你带你全家一起走吧。”
陈镇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您保重。”
李庄静静地看着曾经最亲的弟子朝办公室大门走去，心中无比失落。当初招这帮学生进公司时，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学生虽然很有爆发力，但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常年被洗脑。如果是心思比较活络的又耐不住，做不了研究。
前面陈镇越走越慢，不过没有回头，挺直腰杆，猛地拉门出去，差点和门外的三人撞了个满怀。
“你太过分了。”钱林、王程敏和金国正齐声指责。
陈镇低头不吭声，李庄扬声道：“你们三个过来说话。”
三人立刻停住，小跑来到办公桌前。钱林口齿伶俐，代王程敏和金国正说了经过。
这段时间被遣返回国内的员工很多，每次都是被高层主管叫过去谈话后公司人事部及州政府代表替他们办好遣返手续。
李庄平时很少单独召见弟子们，他很忙，要见都是一起见。钱林看到陈镇被老师叫了过去，赶忙通知王程敏和金国正，过来给陈镇求情，这段时间不是所有被查出来的内奸都能顺利回国。钱林四人一起呆了多年，总还有点感情，
李庄若有所思，发现陈镇还站在门口，招手让他进来，点起一根烟踱步，良久才开口说话。
“你们四个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这次虽然陈镇离开，但大家好歹相聚一场，我再教你一次。不研究社会学，AI方面的修养是无法更进一步的！”
陈镇有些茫然，不明白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怎么会有联系，钱林三人则若有所思。
李庄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理论很正确，有些人情商方面欠缺一些，背叛不是偶然。
陈镇犹豫半晌，“老师，联合技术公司以后会对华夏封锁高级技术吗？”
钱林气急败坏，“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师生关系，以你目前的水平，根本没有资格进老师的核心圈谈论高层次话题。告诉你，林卫国教授是老师的嫡亲表哥。啊，不好意思，老师，我嘴快，该打。”
娃娃脸作势要给自己掌嘴，李庄哑然失笑，“没事，都过去很多年了，我现在有家有口，根本不需要为有些事咬牙切齿。”
陈镇的脸忽红忽白，突然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办公室里的人目送他离去，然后一起回头。
“老师，陈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离谱的事也做得出来。”钱林说。
李庄正色道：“严格来说，陈镇的情商并不低，只是自视甚高，很少想过自己是棋子。他从小见多了场面，善于伪装，知道我不会杀他，外加胆子大，所以主动做了卧底。我来澳洲的途中飞机被导弹袭击，如果不是有激光武器，你们现在已经炕到我了，有些人的布局环环相扣。没想到我不藏私，反倒被学生涮了一把，真是可笑，怪不得公司主管说我脑子进水。”
三位听众默然不语，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一起鞠躬告退。
李庄拿起烟猛抽一口，然后使劲摁灭烟头，喃喃自语，“最后的仁慈！”
大规模的内奸甄别工作结束，约五千人被遣返，占过来的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国内派来了二十架大型客机，正停在停机坪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果然没错。
联合技术公司三等以上主管到机场送行，毕竟相识一场。李庄的心有些冷，希望自己的仁慈不会带来太严重的后果，虽然没法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