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40(1 / 1)
婚礼的存在意义可能就是这样——一群人带着作为餐费的红包,随机聚在一起吃吃笑笑,互通有无。然后等酒足饭饱后,大家就又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又回到了应该回到的生活里去。
年长的姥姥已经在小舅和舅妈的陪同下先回了家,新郎和新娘早在收完红包后便二话没说抛下世俗直奔欧洲去渡蜜月。
只可怜了我大姨和姨夫,善后的工作实在是繁复,大大小小的事项全部处理清楚后,从宾馆离开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
此时已是八月,虽然已经过了最最灼人的时间,但太阳光依旧毒辣的刺眼。路旁的法国梧桐被毫无遮拦的暴晒许久,已经有了些许颓败。翠绿的叶子失水过多,让人看了有一种无端的焦躁和空虚。
一整天逢人便笑脸相迎,此时已经没人能够笑得出来,每一个人都已近虚脱。
我本来还打算等婚礼结束以后继续和孙衡去河堤路兜风,但是孙衡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此时已经早不见人影。我想了又想,缠住我妈希望她能允许我暂时先不要回学校,可以在家再居安思危几天。
我妈面无表情的睨了我一眼,接着皱眉道:
“你是不是和小时吵架了?”
忽然被这样毫无预兆的质问,我怔了怔,等我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解释时,却被我妈抢过话头,继续皱着眉头道:
“你别不承认,你以为刚才没有人注意到你们么?那么大的声音,脸又拉的那样长,谁又不是耳聋眼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真的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缩了缩脖子,没什么底气。
“妈,那啥,没吵架,就是有点激动。呵呵,呵呵呵。”
可我妈根本就没理我这个解释,以护卫地球的女神般的神圣面孔义正言辞道:
“晓晓,再怎么说人家小时是客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非要弄得剑拔弩张的样子?你们在一起住,以后还要共事,更何况你回学校后还要多靠他来关照。你这样大了怎么还是如此不会做人?”
我听到“一起住”这个字眼,顿时头皮一麻。
“妈,我这次回去就另外找房子,要不就向学校申请换宿舍也行,反正高低是不会再麻烦他了。”
我妈闻言略略思索了一下,抬起头却语重心长对我道:
“要自己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事情还是要解决清楚。我看那孩子刚才一脸铁青的样子……你们以后还要见面,小时那孩子从小便要面子的紧,你又是个得过且过的,这样下去关系不就算僵了么?他爷爷是你爸的老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回去住几天,缓和一下,再谈搬出来的事。”
顿了顿,又道:
“再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又离开了学校,我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时那孩子知根知底,人品我又信得过。别看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副样子,其实一直以来还是很关心你的,前几年我回京办事情有一次偶遇见他和他妈妈,还有问候起你。听妈的话,已经是大人了,就算再不喜欢,也要圆满的解决,好吗?”
我妈很少会以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么多的话,她最喜欢的教育我的花式还是暴跳如雷式。她冷不丁这样讲理,我还真不好说出什么拒绝她的话。
但是依旧纠结。
其实我自认是一个相当能忍的人,刘时光又老是那样一副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的样子。可真不知他今天是抽起了哪一阵的邪风,而我又冷不丁被陆君彦一刺激,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这件事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我很久都没有和别人这样正面交锋过,所以这件事多少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吵架就是这样,当时发泄了,舒服了,可事后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圆回来这个场。
纠结归纠结,实习却不能不去。在家哭着喊着耗了三天,第四天天一早,我还是拿着我妈做的作为和好礼物的麻辣鸭脖,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学校。
一路上我心里这个忐忑哟。头脑中乱七八糟,飞舞的全时刘时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万一他要是给我脸色看怎么办?万一他要是给我小鞋穿怎么办?
各种各样的可能被我无限放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会这样纠结,我当时憋着不就完了,蹦出来装什么脾气暴啊!这下好,撕破了脸皮,还不是苦了自己。
从没觉得时间会过的这样快,刚刚才有些平静了的内心,再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刘时光家门口的时候,又一次不淡定了起来。
我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倒计时,然而刚要去按门铃的时候,就感觉斜后方三点钟方向直直的逼来一阵压迫感。
我僵硬着嘴角转头一看,果然,立在眼前的可不就是我刚才还心心念念的人儿么。
只是当我把视线再向旁边调转一刻度的时候,我顿时被钉在原地,不能自已了。
有点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直到确认眼前的并不是幻觉,我才一点一点的拉开自己僵硬的嘴角,尽可能自然地笑道:
“顾婉,你好。”
一枝花很显然心中的惊讶之情并不逊色于我,但纵然如此,也只是稍稍挑了挑眉梢。之后便又是一副天山雪莲遗世独立的超脱模样。
只见她十分矜持的勾了勾嘴角,语气十分疏离但又十分得体道:
“好久不见,周莲晓。”
一枝花似乎很推崇刘时光的样子,话音没落便转过头,三分询问七分等待的样子,将目光幽幽的向身旁投去。
但反观刘时光,一张脸上什么有意义的表情都没有,寡淡的好像一张小王。
以前没觉得,但现在怎么看刘时光的这副样子都觉得气闷。
但一枝花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对方没有回应自己,仍旧是微微勾起嘴角,顾盼流转的俏立在一旁,不时的四处打量,好像我们站的不是平平无奇的走廊,而是在不开放的国家领导人居住的中南海后院一样。十分的有耐性,做足了有教养的楷模。
我有些生气,接下来到底要怎么样给句话啊!但此情此景,竟也有些想要跟随这个浪潮,冷艳高贵一把。于是我索性把麻辣鸭脖往怀里一抱,然后跟对面的两个个中高手大眼瞪起小眼,开始了同台竞技。
大约是刘时光也终于察觉把一干人等晾在门外不是待客之道,便只淡淡的用目光扫了我一眼。接着掏出门卡,轻轻一划,转头十分有礼的向一枝花道:
“请进。”
一枝花从善如流,头也不回,一闪身便婀娜地进了门。
刘时光却没有跟上,只倚在门边,见我还呆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的斜睨我一眼。
“还等上菜么?进来吧。”
一枝花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侧过头轻声细语。
“时光,刚才在网球场就见你蔫蔫的,运动量那么大,你一定累了。你去休息吧,想喝什么我来弄就好。”
说完微微转过头,露出大半个侧脸,一边的红唇勾起,眼波若有似无的轻轻扫过来。
真真是人间尤物,让人拍案叫绝。
但是我更生气了。
我的地盘意识很强,记得小时候和表弟住姥姥家,我们两个小孩子没办法一人一间房,大姨只好购置了一张上下铺。表弟很高兴,认为住在高处很酷,可我却一直高兴不起来,实在不能喜欢上明明应该一个人的房间,却要一上一下的住进两个人。
所以见到一枝花这样,我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地方,立刻装出十分开心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正在为榨汁机插电的一枝花,笑道:
“没关系的,你去和刘老师说话吧。”
然后指了指手里装鸭脖子的塑料袋,故作贤惠道:
“正好我要把这些冰冻起来,刘老师挺喜欢这个的。你吃不吃?我去找个盘子。”
一枝花闻言一怔,但瞬间便恢复回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转而丹凤眼一眯,手上的动作不停,但目光却紧紧抓住我,定定将我看住。
那目光冰冰凉,划过我脸上时我似乎都能听见“嘶嘶”的声音。
我心里一跳。
今天的一枝花与往日我所见到的非常不同,咄咄逼人,又要摆出十足的高贵模样,与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大相径庭。
如果说以前她给人的印象是一朵无法采撷的空谷幽兰,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只伏蜇的蟒蛇,紧紧的注视着它的猎物,势在必得,并且绝不容许他人来分一杯羹。
我笑笑,耸了耸肩。
“怎么?不喜欢?是不喜欢吃鸭脖子还是不喜欢和刘老师说话呢?”
说完直迎上她的目光。
但她却忽然笑起来,又是清高疏离的样子了。
“怎么会,那就麻烦你了,我这就去找时光。”
说完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十分优雅的回头一笑。
“周莲晓,上一次是方竞,这一次是时光,你的网撒的范围还真是无局限。也不怕告诉你,刘时光我是志在必得。既然你又来掺和一脚,那我们这一次就来看一看,到底谁会笑到最后吧。”
说着俏皮的歪了歪头,轻盈地转身,缓缓向客厅一步一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