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飘散(1 / 1)
第二天中午还是忍不住翻出手机给张俊彭打电话,告诉他晚上一起吃饭。
他并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失踪了一天一夜,我猜,也许慕容静已经找过他了。
晚上七点,郑泽和沈天磊都没回来,而我细心的打扮着,准备出门。
出门前在镜子前端详了自己很久,除了眼神黯淡,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只为了说分手,
鼓起勇气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我告诉自己别在意,事已至此。
熙攘的街头,拥挤的人群,在我开始喜欢的时候却决定了要离开。
我把自己裹紧在红色大衣里,可依然觉得寒冷。
差十分钟八点,我总算走到了约定的地方,穿制服的服务生微笑着问我是不是订了位子,
我点了点头然后被他很谦和地把我带到了张俊彭的身边。
“等了很久吗?”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很好,语气中并没有恶毒的成分。
“还好,”张俊彭看了我半天然后问: “你不是走过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真聪明。”微笑着希望看着他的眼里还不算难看,点了一堆吃的然后叫了瓶最贵的洋酒。
张俊彭看着我点单,然后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你带钱了哦?”我故意回过神似的问,像是报复心态在起作用,然后看见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合上菜单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都点了什么。
“昨天……”我看着他端起杯子然后又放下,“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打了你一晚的电话都不接,还说没有。”
“有吗?”实在没注意电话上是不是有未接来电,从昨晚到现在……不是,应该是从见过慕容静以后我整个人都混沌着,不能对这样的我要求过高。
“有,当然有,”张俊彭无比坚定的点点了头,“我只是一次爽约而已,你用不用气这么久,还玩离家出走。”
“爽……约……”我隐约的听出些不对,正好服务生开始陆续的上菜,最后是一瓶打开的Black Label,怎么是这个?
“怎么了?想什么呐?”服务生走了以后,张俊彭很没形象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接着问:“你昨晚跑哪去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失了语言,我去了那?我们说的好像并不是同一件事。
“你什么?累了一个晚上又担心了你一个晚上,”张俊彭把酒倒进杯子,很孩子气的继续说:“早上回到家里什么都没有,连你都没有,你知道不知道我也很生气。”
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歉意和谎言被拆穿的尴尬,难道我猜错了?慕容静还没有找过他?是慕容静一厢情愿的付出还是张俊彭不拘小节的放纵?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而我却为此痛苦不堪。
“你今天早上才会家?”
“废话,前天是值班,后来临时有个手术,做完手术都已经快四点了,我当然是早上才回家。”
他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然后舒展了一下,好像还是很累的样子。
“很累嘛?要不别吃了,先回去睡一会吧。”
心里有个声音又开始叫嚣着让我逃避,我们这样的相处实在不像是走投无路啊。现在不是很好嘛,他依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某个角落柔软而贪婪地觉得一切都是很好的,没到不可救药,现实一定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我不安地咬紧下唇,希望可以逃离。
“算了,来都来了当然是吃完了再走喽。”
“……”
“怎么不吃,这个还不错,都是你点的,多吃点,别浪费,”张俊彭夹了颗花菜送到我的嘴边,那么的理所当然。他让我觉得也许不知道答案会更好,但理智早已在情感之上,问不问答案已经存在。
“张俊彭,”我无力的用筷子挑着碗里的东西没有半点食欲,“你喜欢过我吗?”
终于还是问了,我看见他夹菜的筷子在空中停留了半分钟,然后怔怔地放了回去,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声音里有不被察觉的戒备,这是他的底线,关于爱情他从来都不需要。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我伸手去拿杯子,杯壁触碰在指尖上的感觉异常冰冷。
张俊彭用手推了推眼镜,然后我听见他很坚定的说:“喜欢。”
“有多喜欢?”这是个很蠢的问题,可惜女人在爱情里都很蠢。
我只是很本能的继续问题,但这个问题所有男人都不喜欢,当然他也不会例外。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不用想那么多的说辞,也不用去想这句话对还是不对,”张俊彭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色彩,餐厅的灯光一向不是很明亮,我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们是隔着一个桌子还是隔了一个世界?
“你知道嘛,我抱着你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很幸福。这个世界除了你和我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可以安静的不用想象。”
张俊彭的声音像隔了几个世纪一样,幽幽的传进我了的耳朵。曾经,曾经我不是也一样这么想嘛。
可惜这样的曾经走的那么快,在我们都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我们用足力气都没办法追回来。一点一点小心的试探,当觉得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我们总是先给自己把退路留好。
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有同样的机会出现第二次让你选择。
我沮丧的谴责着自己的自私,张俊彭的声音还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可以遇到你,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不会像其他女孩那样穷追不舍胡搅蛮缠,你总是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我听着张俊彭一点一点数着我的优点,不确定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
我的自私和任性,固执和懒惰,还有那些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的缺点,好像丝毫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两个人的相处变成了一种既定的公式,我们都只看见了彼此的好,却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都只有好,成长中那些积累起来的坏脾气和阴暗怎么可能完全消失在爱情里?
原来我们都只是不愿面对,不愿面对我们一直以为可以逃避的问题。
沉浸在所谓的幸福和甜蜜中,有一天是一天,因为我们谁都知道,这样的感情不可能永远。
“你说,我们相爱过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分明透着悲伤,是啊,我们相爱过吗?
这问题像是在问自己,可是我没有答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我听见张俊彭很轻、很轻的反问,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原来我们都那么的不相信爱情,可是如果连自己都不愿相信,那么还有什么能力去让别人相信?
童话是骗人的,爱情是骗人的,那些所谓的幸福也是骗人的吗?
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当然都是骗人的,不是我太聪明而是我从来都不愿意相信。
我想他也是这么想的吧,释然了心里那些长久以来都在寻找答案的问题,
原来可以很轻松,我把杯子重新倒满酒,“来,我们好像从来没一起喝醉过。”
“呵呵……好像是哦,”张俊彭看着我的眼神变的清澈而透明,“今天,我陪你不醉不归。”
“好,你说的,不能食言。”此情此景我还能说什么,我们放任了自己的任性所以又怎么能去责怪别人无情。
古人说,醉卧沙场君莫笑……是啊,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这沙场我们不是一样败的无力翻身,从一开始我们已经做好了败的准备,从一开始我们就谁都放任了自己的不专心。
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他,那个曾经我未用尽全力去爱的人,他自然是有权爱别人的。
原来我在意的更多是他毫无征兆的离弃,像被遗失在黑暗里的人,绝望而孤单的怨恨,怨恨那个先舍弃下他的人。其实换做自己,换个时间,那个背弃的人也许会是自己。
爱过也,好没爱过也好,那些“曾经”是我们永远都要背负。
放下和放不下能相差多少,但愿,下一次我们都有勇气相信爱情。
那晚,我依稀记得是沈天磊开车把我接回了他家,从那天以后我没有再见过张俊彭。
在离开北京的前几个晚上我整理了所有的东西,竟没有找到任何一样关于张俊彭的东西。
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一个礼物,甚至没有一丝他逗留过的痕迹。
张俊彭,他真的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吗?
一直到心情平复之后,沈天磊才告诉我,那天晚上他找不到我,于是就开着车到处去找。后来是张俊彭接了我的电话,他才知道我在那里,去的时候我已经喝的很醉。张俊彭把我交给他的时候神情很黯然,他让沈天磊好好照顾我,还说,不想再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是啊,不会再见,自然不会再看见我流泪的样子。这地方又留下了太多回忆,这回忆让人想起的时候会觉得心痛。我没有这样的勇气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我并没有告诉郑泽和沈天磊什么时候离开,我把豆豆托付给了沈天磊,我想他一定可以把豆豆照顾的很好。
然后在一个大风而明媚的午后我也找过Marry,我们坐在她的家里喝着她朋友从新西兰带回来的咖啡。
并没有喝出什么不同的味道,只是煮咖啡的时候满屋香气,很是陶醉。
Marry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可是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我把所有去内蒙古时候的衣服都给了Marry,告诉她不管怎么处理都不用再问过我的意见,要穿,要送,要捐,随她高兴就好。关于北京我依然留恋,也许,等这一切都过去我还会回到这里。
Marry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她只是淡淡说身边又少了一个朋友。朋友,有时候朋友真的比情人更好,因为不管走到什么时候,朋友依然有相视一笑泯恩仇的资格,可是情人永远都不可能那么从容。
我们喝光了她煮的所有咖啡,满屋子咖啡的香气里我们聊了很多。她说,过了这一季她会回法国处理一些琐事,然后她便再也不走了。想起她对沈天磊的情意,可是这情意外人又怎么会明白。
看着她神情里淡淡的忧伤我很想劝她坚持,可是我用什么身份去劝别人坚持?
不知道北京的春天会是什么样子,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让人留恋,到是真的有些想留下来看看这里的春天,不过,也许春天的时候可以再来吧,我为执着而来却意外的收获了友谊和亲情,这算不算是命运的另一种补偿。
离开比走近简单的很多,买了第二天离开的车票,然后把我的小POLO装箱打包。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结束之后,我去看了看郑泽的父母,他们很意外我的出现,郑泽的母亲做了满满一桌的好吃的给我。实在不太忍心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不过最后还是被他们看了出来。
郑泽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只是落泪,我只能答应一定会再回来看他们,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惺惺念念的来了然后又离开,其实并没有多带走什么,也并没有落下什么。
九点二十一分,火车缓缓的驶出站台。我坐在有些喧哗的车厢里看着窗外,若是几个月前我的心情应该会有许多的不舍和不甘,但此刻我的心情却清明很多。
打了电话告诉父母我要回家,他们高兴坏了,问我想要吃什么。
夜色中我看见莫泰橙黄色的灯光在楼群中点亮,很温暖,很熟悉的感觉。
突然想起来,这趟车是张俊彭当初去上海找我时候坐的那趟。
我们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夜色里离开这个城市。
不同的是,我是回家,而他,是远离自己的家。
半年以后
回到上海以后我彻底辞掉了大老刘那里的工作,但因为之前的事情做的有些虎头蛇尾,所以留了很多的善后工作需要处理,等到真正从哪些事情里抽身出来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
在这两个月里我去过两次老虎的小修车铺,他已经结婚了,老婆是他的同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旁若无人的嬉笑亲昵着,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心里真的有一丝羡慕。这个曾经对我很好、很好的男人以后都不会再对我好,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对我好的理由。而那女孩很腼腆的对我微笑,说让我有空常去玩,我送了一套在北京时候买的小茶具给他们,希望他们可以永远都这么幸福。这希望是真切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老虎,所以可以很真切的希望。但张俊鹏呐?我对他的那些祝福是否真切?这些我想此后都都不会再有答案,好在这些问题已经不会在困扰我的生活。
离开大老刘的公司以后我搬离了市中心,在离读书学校不远的附近小区里找了个只有七八平米的房子,这里离市区远了很多,但空气清新了很多,人也没有那么浮躁和陌生。研究生的课程灵活,没有那么多的正式教案,但课业却多了,压力一样很重。
注册之后忙碌了一阵子课业上的事情,我开始在周围找工作,在递了将近二十份的简历之后,终于在一家只有七个人的小公司里找到一份策划兼销售的工作。
日子又重新平淡起来,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论文上。
好在这里没有很繁华的街市也没有很多物欲上的攀比,一日三餐的温饱,阳光可以很温暖的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只是,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还是会偶尔想起张俊彭,想起从前那些幸福过的日子。已经没有了昔日那些追逐和莫名躁动的心情,相反倒多少能忆起一丝甜蜜,在可以安静的微笑以后我发现这样其实也很好。只是老天好像并不想看着我就此平淡。
那天新同事阿俏无比夸张地跑过来跟我说楼下有人找我,这地方除了我爸妈和大老刘还能有谁来找我?我很疑惑地下楼,一边想着是谁让阿俏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然后在走出公司大厅的一刻,一个黑影直接朝我冲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地被它吓的不轻。
“嗨,你好。”
阳光下我看见沈天磊微笑着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而豆豆的口水已经弄的我一脸都是。
“是你?”帅哥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我很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这里。
“当然是我,我被郑泽开除了,现在无处可去。”
沈天磊放下手里的行李,不像是在说辞职到像是在说升迁。
“和我有什么关系?”隐隐的有一丝不安,这个家伙早已不是我刚认识的沈天磊,我很小心的接着问:“你来就是告诉我你失业了?”
“当然有,我收留豆豆这么久,也收留了你那么久,现在我失业了,无处可去,没有经济来源了,所以……”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闪着笑意,停顿了很久继续说道:“所以,我只能来把豆豆交还给你,随便投靠……”
“投靠?”我凭什么应该收留一个如此大的危险品?
我很愤恨的捏紧手机不说话,还能说什么,这个家伙已经打定了耍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