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所种，吾负（1 / 1）
青山微渺，平原无垠。暗火痕不疾不徐走着，他身边如同有着万千隐性的刺般，四周魔族如潮水帮疯狂涌向他，却未及他周身五米便纷纷爆裂！
暗火痕仿佛看不到他们充满惧意和杀意的眼睛，如行在一条无人小道，安静而宁溢。
远方，骤然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爆炸声之巨大，距离如此远也宛如耳边轰鸣。
暗火痕眉头一皱，稍作驻留。看来，有人先一步到了撒克的魔宫。他心中隐隐悸动，感觉灵魂跳动不休，于是不再做停留，加快了速度。
心魔，又快压制不住了……魔宫，此时一番激战正在进行。撒克宁定不动，身边有无数银光交织成网，将撒克困在中心，引起爆雷一片。
在撒克偷袭海伦丽莎的时候，海伦丽莎的妖狼及时长啸，那啸声如尖阵般刺人，即使是撒克也不禁一顿，然后那只妖狼便已经欺身而来。
于是才有现在之局。华丽却又阴暗的魔宫已然在两个强大的碰撞中灰飞烟灭，阳光洒然而下，让妖狼的雷电之击更添一抹金辉。
十年的时间，这头当初由妖圣苦心抚育的妖狼，实力进展之强大，早已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威名。
撒克时不时会接到某场战争因为这头妖狼的参与而被逆转的报告，这头妖狼的攻击带着摧枯拉朽的雷属性，并且传导性极大，同时这妖狼居然还会分身之术，每一个分身与本体相比分毫不减，实属兽中变态。
一击秒杀整个战场的魔族，这种事，这头妖狼没有少干！但是，撒克在拥有了人类之躯后，十年的时间，实力的增强，亦是骇人悚闻的！
“只有这点实力吗？”魔王微微讥讽着，飞快伸手一抓，竟然准确地将速度已快到虚影都不见的妖狼的头部抓住！
“畜生，给我死吧！”他狠厉的叫着，一股巨大的黑光从他手上喷射而出，将妖狼巨大的身躯湮没其中！
但是撒克的脸色骤然变了，身躯暴退，却已是来不及，妖狼的咆哮在他身后如同一片巨大的海浪，利爪带着电光狠狠在他背后撕出一片血光！
撒克闷哼一声，身躯终于退出妖狼的范围，但是背后的雷电如同黏在背后的毒药，一路不断爆炸，炸得他血肉模糊。
妖狼露出一抹可惜的表情，冷冷道：“竟然还能逃开，本来应该将你撕成两半的。”撒克飞快用魔气平息了身后的伤势，面目阴沉，阴冷笑道：“原来畜生已经会说话了，看来……本王小看你了呢。”这头妖狼，狡猾得像个人类。
情报上从来没有关于它能隐身的描述，它从一开始就隐匿本体，用分身作战，等到撒克对分身出手的时候，本体才出现，一击致命！
“念雷，不要！留着他的身躯！这样夫兰特才有希望复活过来……”海伦丽莎在一旁急切叫道。
妖狼念雷在一旁闻言差点晕厥，暗骂女人就是麻烦，这个魔王撒克能杀死就不错了，还要全尸？
？！难度真他妈大！
“哼哼……”撒克桀桀怪笑着，面上黑气涌动，已有几分动怒了：“看来，本王也被小看了啊……”妖狼撕裂般怒吼一声，身上狼毛如蒲公英飘舞，落地化成万千妖狼，将偌大一片大地布满！
“来了吗？妖狼念雷的最强技……”撒克略微严肃了一点，双目迸发出好战的光芒：“那么，其实……我也有啊！”他身躯猛然张开，大地涌现出道道黑气，往他身上凝聚。
妖狼也不废话，数万头分身往撒克扑去，宛如一片银色的大地凭空升起，刹那电光如云似幕，密集之度将天色掩盖！
与他相对应的，撒克身上也飞射出更多的缕缕黑气，迎向惊涛骇浪而来的银光！
世界，在这一瞬，被银与黑掩盖。天空发出哀鸣，仿佛感觉到了被撕裂的疼痛。
大地被四分五裂，碎石失去重力，纷纷悬空，然后在魔和狼的冲撞中气化。
海伦丽莎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飞速的下沉着，而天空，已笼罩在绽放的银黑中，自古高悬的太阳已经不知被炸裂得藏在何处。
那一圈一圈的气浪荡漾开来，将远方无数山峰切断，碾成粉末！她怔然看着天空惊神泣鬼的战斗，思绪竟然回到了十年之前，她与夫兰特在清晨微醺的阳光下相伴而行的时候，那个时候最平常的事情，如今看来竟然如此美好而不可及。
于是忘记了惨烈与残酷，忘记了险境与痴恋。只想再回从前。毕竟，我选择的是你……她泪流满面，定定看着妖狼最后体力不支，被魔王打落在身边踩在脚下，亦无动于衷。
撒克狞笑着从妖狼身上踏过，高举着锋利的魔爪，对着海伦丽莎，耳边享受着妖狼不甘及绝望的凄吼。
“夫兰特……”她忽然低低的、温柔的叫唤着，一如当年那个在午后相偎的日子。
撒克脸色倏然变了，魔爪飞速落下，但却不是轰向海伦丽莎，而是轰向了自己的胸口。
“安静点！”他低沉而愤怒的吼着，目中凶光发射的如同一只野狗。他听到来自身体另一个灵魂的动荡，嘴角微微勾起，阴狠的让人心颤。
这十年来，你不甘消亡，因为你有执念。那么，本王今日特地让你的牵绊来到本王面前，本王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死在你的手上，让你从此牵绊粉碎，化作虚无。
而你的肉体，将完全由本王支配！是不是很有趣呢？想到接下来的残酷游戏，撒克禁不住变得亢奋，尤其是他清晰无比得感觉到那个叫夫兰特的灵魂绝望和悔恨的凄厉哭泣后。
他咬着牙，狞笑着抓住海伦丽莎的胸口，他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但是对一点一点将利爪刺入人肉然后掏出心脏是非常乐衷的。
但是下一刻，他的身躯猛然寒毛悚立！身后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它平静如一潭死水，但空气中震荡之剧烈，仿若地动山摇，它像一把未完全出鞘的利剑，仅仅露出一截锋芒，便让世间失色，万物胆丧。
撒克十年前曾感受到这样的气息，十年的实力增长让他笃信这天下地上他再也不会体会这样到这样的气息。
然而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按在海伦丽莎胸口的利爪已是汗如雨滴，他整个人好像石化一般，用尽全身魔力，才堪堪让自己扭过头。
不远的地方，暗火痕一袭白衫，负手淡然行来，他是一个观赏风景的游者，也是一个杀伐冷冽的杀手。
撒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行姿，但他的身影如同一团云雾，下一刻惊然站在撒克十步之距。
好快！！撒克骇然不已，即使在他专注暗火痕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发觉暗火痕究竟是如何站在他面前的！
“撒克，很久不见了。”暗火痕笑着，他笑得俊秀如花，眯着眼成了一道弯形。
撒克却吓得毛骨悚然！他一笑，撒克便身躯暴退，但是他绝望发现，无论他怎么退，暗火痕始终站在他十步的距离上，仿佛动的不是他们，而是脚下地面。
甚至确切的说，动的只有他撒克，暗火痕从来都没动过。最后他惊惧发现他又回到了起点，站在海伦丽莎的身边。
“痕、痕……”本是闭目的海伦丽莎睁眼看到这一幕，结结巴巴地道。
十年的时间，他基本没有变化，只是瘦了一些，显得愈发的清秀，愈发的英姿了。
而十年的时间，也足以让海伦丽莎对许多执着解开，如今再见到曾经深爱的人，除了感触，再也没有一点遗憾了。
“嗯……海伦，很久不见了。”暗火痕笑着重复同样的话，海伦丽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以前的暗火痕不会这样温柔的微笑，不会这样的友好，永远是冷淡、漠然对着世间。
而海伦丽莎从他的温柔微笑中，看到了一片死灰。十年，他外形虽然没变，心却变了。
“暗火痕……你来做什么！！”撒克失态的叫着，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
暗火痕看了他一眼，看得撒克几乎以为心跳停止了，才展颜笑道：“杀你。”他仿佛说一件轻描淡写的事，又像是很喜悦的样子。
这样的暗火痕，认识他的人，都会感到恐怖。
“那你先死吧！”撒克终于在沉默中爆发，拼尽所有的魔力，双手飞舞出数百条身如巨山的黑龙，以惊涛之势铺天盖地的朝暗火痕轰去！
这每一条龙的威力，都足以将一座大型城市夷成平地！暗火痕保持着微笑，但眼眸却沉了下来，扬手间，魂碎带着破碎空间的光辉出现，直刺撒克。
是的，他毫无华丽的剑气，仅仅凭着一把剑，以最普通的剑姿在黑龙的包围中刺向撒克。
每一条黑龙在触着他剑尖的时候，便凭空消却，而奇怪的是，尽管撒克控制着黑龙避开魂碎，往暗火痕身后袭击，却每每总是正巧撞在了暗火痕的剑上。
他绝不是走着直线，但分明是一条直线！在距离一步的时候，撒克颓然放弃了对黑龙的控制，已然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对于这样的暗火痕，死，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吧？但是暗火痕的剑终究没有刺到撒克，当撒克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胸口陡然剧烈震荡着，仿佛有股磅礴的大气要从中喷薄而出一般！
“海伦丽莎！！！”他目呲欲裂的凄厉叫着，用尽了一生的力量。暗火痕也怔立当场，看着魂碎没入海伦丽莎的胸口，在她洁白而可爱的贵妇装上染红，绽放。
魂碎被下意识的抽出，海伦丽莎缓缓倒下，她苍白着脸，带着微笑，感觉到渐渐没了力气的身体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接住。
她顺眼看着，痴痴用着仅剩的力气，抚着那张夫兰特曾经的脸庞，轻轻而低柔地道：“其、实……夫兰特，我、我一直想过一辈子，是你啊……”这样低柔的软语，仿佛一柄巨锤，狠狠砸在撒克胸口，他仰头，泪流不止。
“啊───！！！！！！！！！！！！！！！！！！！！！！！！！！！！！！！！！！！！！！！！！！！”撕心裂肺的嘶吼直至最后变得沙哑，撒克的身上翻动起一片冲天的气浪，翻过天空大地，繁华花谢。
海伦丽莎看着他身后气浪形成的虚影，那虚影盯着独角，满目惊惧狼狈。
她眼中猝然迸射出狂喜的光芒，那明亮的神采，让夜空星月都足以失色。
“夫兰特……你，终于回来了……”她回光返照，说的话也不断断续续了，带着满足的笑意，落下滚滚清泪。
然而她说话的同时，嘴边却不停冒着一股一股的血水。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丑的我……”
“不，别说了，求你……”夫兰特痛哭失声得抱住她，感受着她逐渐冰冷的娇躯，妄想让她不说话留着体力，拖住永不回头的时间。
暗火痕在一旁看着，心中心魔的悸动却越来越强，误刺中海伦丽莎的一剑，正是心魔骤然悸动的时候。
他暗叹一声，望也不望重回灵魂状态的撒克，转身离去。他把背影留在夫兰特面前，他想如果夫兰特这时愤怒地刺他一剑，那么他会坦然接受。
但是直到他行走至很远之外，依然传来是那悲怮的哭声。他想，他大概很久以后，都忘不了这哭声。
在暗火痕离去后，一片虚影的撒克忽然面目狰狞，怒叫道：“把你的肉体还给我，人类！！”他嘶叫着朝夫兰特扑了上去，但是夫兰特身上轰然翻腾出一片汹涌的魔气，将他震飞老远。
魔王撒克所有的力量，都在夫兰特的肉体上了。撒克忽然恐惧起来，夫兰特现在的力量将他灵魂湮灭就如碾死一直蚂蚁般易如反掌。
他不禁懊悔自己的冲动。但是夫兰特仅仅横抱住海伦丽莎的尸体，站起身，迈步离去。
“你……不杀我？”话一出口，撒克就后悔不已。夫兰特站住身体，他抱着海伦丽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长的萧索。
“不，我不会因仇恨而杀你。”夫兰特落寞的说着，带着凄凉低头吻着海伦丽莎冰凉的嘴唇：“若不是因为仇恨，我们现在应该在看着日落吧……”他离去，身后默默跟着重伤的妖狼。
从今天起，他们都退出了历史，不会在出现在战场上。撒克怔怔看着他们，直到第二天日出的时候，里克斯站在了他面前，眼眸黯淡无光。
“哈哈哈哈哈哈！！我魔王撒克，是得魔神庇佑的！！！”撒克脑中灵光一现，仰天狂笑。
虽然他失去了夫兰特的肉体，但是眼前这个里克斯不也是有肉体了吗？
而且里克斯的灵魂早就消亡了，他的力量将比夫兰特时期增强的更快！
！他迫不及待的钻入里克斯的躯体，毫不犹豫地将原先赋予里克斯的魔王灵魂分身剔除了。
“等着吧！今天的耻辱，我将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撒克眼中闪着仇恨和阴冷，怒叫着。
“你大概等不到那一天了。”身体内突然有一声冷冷的叹息传来。撒克吃了一惊，仔细察看肉体，不禁冷笑起来：“里克斯小鬼，原来，你还没消亡啊……不过，你这个灵魂碎片比夫兰特完整的灵魂要弱小的多了，你以为能牵制住本王么？本王现在就灭了你！”
“灭不灭我都无所谓了，魔王陛下。”里克斯残留的灵魂碎片嘲弄着。撒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里克斯的肉体，将是你灵魂的禁锢。”里克斯笑着，带着庄严的肃穆。
“什么……！！”撒克骇然，这时他忽然清晰的感觉到肉体各项机能在飞速的消亡。
他慌忙想跳出这个肉体，但是即使是魔王，夺取一个肉体容易，但脱离肉体却需要全盛的力量。
而撒克，现在虚弱的像一只死狗。
“在你利用我成为你傀儡的那天起，这灵魂碎片已经由怨念形成了。所以，魔王，品尝自己种下的果实吧！”
“不！！！！”撒克疯了一般凄厉的尖叫着，向奴仆一样的哀求着：“别这样，里克斯！！放我出去吧！！这样你也会死的……我保证，我会让你重生，让你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我吗？”里克斯轻笑了一声，忽然清然道：“我已经无所谓了。”他透过这肉体，看了最后一眼夕阳。
“没让你失望，对吧？秀琳……”玄纪历三千五百二十四年冬，魔族魔王撒克暴毙，在联军攻势下，魔族在一月内土崩瓦解，彻底消亡。
至此，联军终于得以集中力量，与九黎魔族进行最后的决战。